傍晚的霞光透过厨房窗户,给灶台镀上一层暖金。江屿系着林薇那条印着小铜铃图案的围裙,袖口卷得整齐,露出的小臂沾着点琥珀色的糖醋汁——这是他第五次尝试做糖醋排骨,前四次不是糖炒糊了发苦,就是醋放多了酸得呛人,这次总算拿捏准了火候,锅里的排骨咕嘟咕嘟冒着泡,酸甜的香气顺着窗户飘出去,勾得楼下路过的小猫都喵喵叫。
“最后收汁,大火快翻,锁住香味。”他对着手机里的菜谱念叨,手里的锅铲翻炒得有模有样,额前的碎发被热气熏得微微卷曲,平时沉稳的建筑设计师,此刻围着围裙忙得团团转,倒透着股笨拙又认真的可爱。
林薇坐在餐厅的小桌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的木纹。窗外的霞光落在她脸上,却没照亮眼底的低落,米白色的衬衫袖口被她攥得发皱,连带着桌上的纸巾都被揉成了小团。这几天,江屿像揣着本“哄人秘籍”,每天准时来接她下班,今天带阿婆做的甜米酒,明天拎冯老板的肉包,甚至硬生生学会了她最爱的糖醋排骨,变着法子想让她开心。
“好了,尝尝?”江屿端着盘子走出来,盘子里的糖醋排骨色泽红亮,裹着浓稠的酱汁,边缘还点缀着几颗翠绿的葱花,卖相十足。他解下围裙,坐在她对面,眼里带着点期待的紧张,像个等待老师打分的学生,“这次应该没翻车,糖和醋的比例调了三次,还加了你爱吃的白芝麻。”
林薇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放进嘴里。酸甜的酱汁裹着软烂的肉质,咸淡刚好,确实比前几次进步了不止一点。她努力扬起嘴角,眼睛弯了弯,想表现出开心的样子:“真的很好吃,比外面餐馆做的还合我胃口。”
可这笑容像贴上去的贴纸,僵硬得很,眼底的光一闪而过,没等江屿看清就消失了。她低头嚼着排骨,动作机械,连最喜欢的酱汁都没舍得舔舔嘴角,甚至还下意识地避开了江屿的目光,假装专注地看着盘子里的葱花。
江屿的眼神暗了暗,手里的筷子顿在半空。这几天,他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她看似配合着他的“哄人计划”,会笑着接过他带的零食,会点头说饭菜好吃,可她的笑容从来没真正抵达眼底,话比以前少了很多,常常走神,连晚上一起散步时,都不再像以前那样挽着他的胳膊,反而刻意保持着一点距离。
他知道,那些闲话像根刺,扎在她心里,没拔出来。
晚餐在沉默的咀嚼声中过半,桌上的糖醋排骨还剩大半,林薇的碗里只动了两三块。江屿放下筷子,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回避的认真:“林薇,我们谈谈。”
林薇夹排骨的动作猛地一顿,筷子差点从手里滑落。她能感觉到江屿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温热却带着穿透力,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伪装。她下意识地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眼底的慌乱,筷子在碗里无意识地戳着米饭,把洁白的米粒戳得乱七八糟。
空气里只剩下冰箱制冷的轻微嗡鸣,还有窗外偶尔传来的槐树叶沙沙声,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是因为行业交流会那天的事,对不对?”江屿的声音很轻,却精准地戳中了她的心事,“苏晚跟你说了什么?或者,你听到了什么?”
“没、没有啊。”林薇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还在试图硬撑,“我就是最近有点累,项目太多,有点走神而已。”
“是吗?”江屿看着她紧抿的唇角,看着她攥得发白的指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累到晚上睡不着觉?累到看到喜欢的糖醋排骨都没胃口?累到连跟我说话都要刻意避开眼神?”
他的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温柔的钥匙,轻轻打开了她强撑的防线。那些憋了好几天的委屈、不安、自我怀疑,像被堵住的洪水,再也忍不住了。
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砸在碗里的米饭上,晕开一小片湿痕。林薇的肩膀微微颤抖,她想抬手擦眼泪,可刚抬起手,眼泪就掉得更凶了,像断了线的珠子,止都止不住。
“我听到了……我在洗手间门口听到了。”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断断续续的,像被雨水打湿的纸片,“苏晚跟别人说,我的设计很粗糙,像学生作业,全是靠你熬夜改的……说我能做出双金叠印和浮雕工艺,都是因为你……”
她吸了吸鼻子,眼泪模糊了视线,连碗里的米饭都看不清了:“她说我是借着合作的名义黏着你,靠你上位……说我就是个小作坊主,配不上你这个天才设计师……”
这些话在她心里憋了太久,此刻说出来,像卸下了千斤重担,却又因为袒露了内心的脆弱而更加委屈。她甚至不敢抬头看江屿,怕从他眼里看到一丝认同,哪怕只是一闪而过。
“我知道我不该相信她的话,”林薇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点自我否定的哽咽,“可我控制不住地想……想别人是不是也这么觉得?觉得‘小薇文创’能成功,不是因为我的设计,不是因为老巷的故事,只是因为我运气好,刚好遇到了你,刚好借着你的资源和名气……”
她终于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江屿,眼里满是不安和迷茫,像只找不到方向的小鹿:“江屿,我真的很怕……怕别人说得对,我真的是靠你才能成功的……我怕我自己,其实一点用都没有……”
这些日子,她反复质疑自己。第一次刻铜铃时的笨拙,第一次画设计稿时的纠结,第一次面对抄袭危机时的慌乱,所有的不自信都被苏晚的话放大,变成了沉甸甸的自我否定。她甚至开始怀疑,那些订单,那些好评,那些老巷人的支持,是不是都因为江屿的光环。
江屿看着她哭得通红的眼睛,看着她眼底的无助和自我怀疑,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他站起身,走到她身边,蹲下身,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她的手指蜷缩着,还在微微发抖,掌心全是冷汗。
“傻丫头。”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带着点心疼,还有点无奈,“你怎么会这么想?”
他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脸上的眼泪,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我是帮你改过错别字,帮你优化过展陈细节,可那些核心的设计,那些藏在纹样里的老巷故事,那些打动人心的温度,全都是你自己的心血,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
江屿的目光坚定而真诚,紧紧锁住她的眼睛,让她能清晰地看到里面的心疼和认同:“你忘了吗?第一次在跳蚤市场见到你,你蹲在小摊前,拿着刻坏的铜铃,眼里却闪着不放弃的光。那时候,你还不认识我,不也靠着自己的坚持,把小小的铜铃卖得越来越好?”
“你为了画好陈叔家的窗棂,在他家窗边蹲了一下午,反复描摹每一道纹路;为了收集老巷的声音,你带着录音笔,跑遍了每条街巷,连苏掌柜抓药的声音都不肯放过;面对抄袭危机时,你冷静制定策略,带领团队熬夜打磨细节,从来没说过一句放弃。”
他一件一件地细数着她的努力,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仿佛就发生在昨天:“这些,都是你自己做到的。我只是在你需要的时候,推了你一把,给了你一点支持,可真正支撑着‘小薇文创’走下来的,是你对老巷的感情,是你对文创的热爱,是你骨子里的坚韧和执着。”
江屿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苏晚说的那些话,不是事实,是嫉妒。她嫉妒你有热爱的事业,嫉妒你能把老巷的故事做成有温度的文创,更嫉妒你身边有我。可她永远不懂,你值得这一切,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你自己。”
他站起身,把她揽进怀里。她的头靠在他的胸口,能听到他沉稳的心跳声,像定心丸一样,让她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动作温柔而坚定,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
“在我心里,你从来都不是什么‘靠男人上位的小作坊主’。”江屿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着点沙哑的认真,“你是林薇,是‘小薇文创’的创始人,是那个眼里有光、心里有梦,能把老巷故事刻进设计里的设计师。你比任何人都优秀,比任何人都值得被认可。”
林薇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温柔而坚定的话语,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和温暖的怀抱,心里的委屈和不安渐渐消散。眼泪还在掉,却不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感动,因为被理解,因为那些被她自己忽略的努力,被他一一记在心里,郑重地告诉她“你值得”。
原来,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原来,她的努力,一直都被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原来,那些自我怀疑,不过是庸人自扰。
窗外的霞光渐渐褪去,夜色温柔地笼罩下来。餐厅的暖灯亮着,映照着相拥的两人,桌上的糖醋排骨还冒着淡淡的热气,酸甜的香气混着彼此的呼吸,成了此刻最温暖的味道。
要不要我帮你补充一段两人一起翻看旧设计稿,江屿细数她成长痕迹的情节,让这份认可更具体,也让林薇的释然更有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