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悦兮松开沈墨渊的衣角,指尖还有点发麻。她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已经快九点,训练室的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像是在提醒他们该走了。
“你真没事?”沈墨渊低声问,声音比平时软了些。
她抬眼看他:“我能有什么事?不就是撕了张纸嘛。”
他说不出是心疼还是后怕,只觉得胸口闷得慌。刚才那几秒,他几乎以为她会签下名字,然后转身走向别人。可她没有。她选了他,哪怕前路不明。
“走吧。”她拎起包,脚步轻快,“再不回去,宿管阿姨该锁门了。”
他点点头,跟在她身后出了训练室。走廊空荡,脚步声清晰可闻。她走得有点急,右脚落地时微微一顿,但他没说破,只是放慢了半步,随时准备扶她。
走到楼梯口,她忽然停下。
“怎么了?”他问。
“我忘带水杯了。”她皱眉,“就放在把杆旁边。”
“我去拿。”他说着就要折返。
“别,你刚走完神。”她笑,“我自己去就行,两步路的事。”
他想拦,但她已经转身往回走,背影利落又倔强。他只好站在原地等,目光追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不到一分钟,里面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砸在地上。
他心跳一滞,立刻冲了进去。
姜悦兮坐在地上,右腿蜷着,脸色有些白。水杯滚在一旁,盖子裂了条缝。
“怎么了?”他蹲下身,声音压得很低。
“不知道……脚突然抽了一下。”她咬着唇,“刚才还好好的。”
他伸手摸她小腿,肌肉绷得像块石头。他眉头一皱:“是不是今天练多了?”
“就拉伸了几分钟……”她声音有点抖,“我没用力啊。”
他没说话,脱下外套垫在地上,然后一手托肩一手抱腿,直接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你干嘛!”她惊呼。
“闭嘴。”他语气冷,动作却稳,“别乱动。”
她不敢挣扎,只能搂住他的脖子。他体温很高,呼吸沉而稳,每一步都走得极小心。她盯着他下颌线,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沈墨渊。”
“嗯。”
“我不是故意要让你担心的。”
他脚步顿了顿:“我知道。”
“我只是……不想输。”
他低头看她一眼:“你不会输。”
她抿嘴笑了笑,没再说话。
到了校医值班室,灯还亮着。值班的是个年轻女医生,正趴在桌上写病历。听到动静抬头,看见他抱着人进来,吓了一跳。
“又来了?”
“脚抽筋,可能恢复期负荷有点大。”他说得简洁。
医生赶紧起身检查,按了按她小腿,皱眉:“确实紧得厉害,得热敷加按摩放松,今晚不能再走了。”
“那怎么办?”姜悦兮急了,“我得回宿舍啊。”
“住一晚呗。”医生从柜子里拿出一条薄毯,“这里有折叠床,不脏。”
沈墨渊看了眼墙角那张窄床,又看向她:“你留下,我回去拿你换洗衣服。”
“不用!”她立刻摇头,“我自己能行。”
“你连站都站不稳。”他挑眉,“还想自己爬六楼?”
她瘪嘴:“那你明天早上来拿给我总行了吧?”
“万一你半夜又抽?”
“……”
“我去买。”他掏出手机,“睡衣、牙刷、毛巾,还要什么?”
她小声:“粉色那只兔子拖鞋……在床底下。”
他点头,转身出门。
外面下雨了。
雨点噼里啪啦砸在屋檐上,他站在屋檐下扫码叫外卖,手指在屏幕上滑得飞快。买了睡衣、洗漱包、拖鞋同款备用袜,还顺手订了杯温豆浆——她睡前喝冷饮容易胃疼,这习惯他记了好久。
等骑手的时间,他靠在墙边抽烟。
火光在黑暗里一闪,映出他半边冷峻的脸。他其实不常抽,但今天心太乱。
手机震了下,是家里管家发来的消息:【老爷已脱离危险期,但仍需观察七十二小时,建议您尽快返家】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最后回了个“收到”。
烟烧到尽头,他掐灭,抬手看了看表。二十分钟后,骑手到了。
他拎着袋子回来时,姜悦兮已经换了病号服,头发湿漉漉的,正靠在床上玩手机。
“买了这么多?”她看着他放下一堆东西,愣了。
“怕你缺。”他拧开保温杯递给她,“先喝点热的。”
她接过,小口啜着,眼睛弯了:“你还记得我不喝凉的。”
“废话。”他拉开袋子翻找,“兔子拖鞋……找到了。”
她接过鞋子,忍不住笑:“你提着它走在路上,别人得多奇怪啊。”
“关我什么事。”他坐到床边椅子上,“早点睡,明早我送你回去。”
“那你呢?”
“我回宿舍。”
“等等。”她突然叫住他,“外面还在下吧?你带伞了吗?”
他摇头。
“那你别走了。”她拍了拍床沿,“这儿有两张毯子,你凑合一晚呗?反正……也不算第一次了。”
他一怔。
大一刚开学那会儿,她发烧到三十九度,他背她去医院通宵陪护,就在这种小床上挤了一夜。第二天两人黑眼圈对黑眼圈,被护士笑称“小情侣住出老夫老妻感”。
“现在不一样。”他低声说。
“有什么不一样的。”她瞪他,“你是怕别人误会?还是怕我对你图谋不轨?”
他看着她,忽然笑了下:“后者。”
她脸一红,抓起枕头砸他:“滚!谁图你了!”
他接住枕头,顺势放到自己腿上当靠垫:“行,我留下。但你得背对我睡,不准翻身蹭过来。”
“谁要蹭你!”她钻进被窝,背过身去,“哼,小气鬼。”
他关了灯,在黑暗里调整姿势坐下。椅子太窄,他只能半倚着墙,一只手搭在床沿。
雨声渐渐小了。
她呼吸慢慢平稳,应该快睡着了。他正打算闭眼,忽然感觉手指被人轻轻勾住。
他没动。
那只手也没缩回去,反而悄悄缠上了他的掌心。
他低头,在漆黑里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喉结动了动。
“姜悦兮。”他轻声叫她。
没回应。
他以为她睡着了,正想抽手,却听见她闷闷的声音:
“你说……陆羽真的会在评审席中间坐吗?”
他沉默两秒:“会。”
“那要是……你真赶不回来呢?”
“我会。”
“我是说万一。”
他反握住她的手:“那就退赛。”
“可我不想。”
“我知道。”他顿了顿,“所以不会有万一。”
她没再问,手指却收得更紧。
他靠着墙,听着窗外雨滴敲打树叶的声音,脑子很乱。
父亲还在医院,舞蹈赛在即,陆羽虎视眈眈,而她正攥着他的手,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他不该让她承受这些。
可如果放手,他又舍不得。
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快睡着时,手机又震了一下。
他屏住呼吸,慢慢抽出被她握着的手,点亮屏幕。
新消息来自学生处:【因天气原因,周五彩排场地临时更换至b馆二楼,具体位置请于当日查看指示牌】
他盯着那条通知,眼神一点点冷下来。
b馆没有监控。
而且——
陆羽是他表哥的学生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