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悦兮低头看着手机屏幕,那条高频脉冲信号的提示还在闪烁。她猛地抬头,目光直直射向主控室东南角——林悦的左手已经探进外套口袋,动作缓慢却带着某种笃定。
沈墨渊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眉头一拧:“她手里有东西。”
“不是手里的问题。”姜悦兮把手机塞回兜里,声音压低,“是她在等一个时机。刚才舞垫塌陷没伤到我,她不甘心,现在想再试一次。”
“怎么试?”
她没回答,反而往前走了两步,站到舞台边缘,冲着主控室扬声道:“林学姐,设备检查完了吧?我能继续了吗?”
林悦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空着,脸上挤出一丝笑:“当然可以,只要你们确认安全。”
“安全?”姜悦兮歪了歪头,“可我觉得最不安全的地方,从来不是舞台,而是后台那些看不见的操作。”
林悦眼神微闪,但很快恢复平静:“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她转身对沈墨渊眨眨眼,“就是提醒自己,下次跳舞的时候,得多留神头顶上的灯。”
沈墨渊立刻明白过来,不动声色地退后几步,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姜悦兮重新踏上舞台,这次她没穿特制舞鞋,而是换上了一双普通的软底舞鞋,鞋面还沾着之前彩排时蹭上的灰。
“你不穿感应鞋了?”工作人员问。
“换了。”她笑了笑,“老穿一个款容易腻,今天想即兴发挥一下。”
她说完,朝音响台比了个手势:“音乐,来点带感的。”
前奏一起,是首最近爆火的流行舞曲,节奏明快,鼓点密集。她没按原编排走位,而是随着节拍自由律动,脚步轻巧地绕开刚才出事的区域,像是在玩一场捉迷藏。
观众席有人小声议论:“她怎么不跳原版了?”
“估计是吓到了吧,临时改动作。”
话音未落,她突然一个加速冲刺,直冲舞台右侧死角——那里正好是监控盲区与灯光架交接的位置。
“她要干嘛?”沈墨渊心头一紧。
只见她腾空跃起,脚尖精准点在一块看似完好的舞垫边缘,身体借力翻转半周,落地时左脚故意加重踩踏。
咔。
一声极轻的响动,像是弹簧松动。
她嘴角微扬,低声对着藏在耳后的微型麦克风说:“抓到了,右后支撑柱内部有电磁装置,刚才踩下去的时候触发了延迟反馈。”
沈墨渊那边迅速传回消息:“我已经联系场馆技术部,他们正从消防通道绕过去。”
“别急。”她轻笑,“让她再加点码。”
果然,几秒后,主控室方向传来轻微的嗡鸣,像是某种小型电机启动的声音。
她眯了眯眼,忽然停下所有动作,站在原地拍了两下手:“哎呀,跳得太投入,忘了件事——咱们这个舞台,是不是装了智能调平系统啊?听说能根据舞者体重自动微调地面硬度?”
全场安静了一瞬。
林悦站在主控室,手指僵在平板上,没说话。
姜悦兮歪着头看她:“我记得申报材料里写过,这套系统需要实时采集舞者压力数据,然后通过底部液压杆调节。可奇怪的是……”她顿了顿,抬起右脚轻轻敲了敲地面,“我刚才踩的位置,明明没有承重变化,为什么液压阀会有反应?”
她弯腰摸了摸地板接缝,指尖一抹,带回一点泛蓝的油渍。
“硅基润滑液。”她举起来给台下看,“这种液体一般用在高精度机械关节上,普通舞垫可不需要这么高级的东西。”
有人开始交头接耳。
她站起来,拍拍手:“所以我在想,这到底是个舞蹈比赛场地,还是个遥控陷阱测试场?”
林悦终于开口:“你想象力挺丰富。”
“不是想象。”姜悦兮把油渍抹在掌心,迎着灯光晃了晃,“是实测。我朋友刚发我数据了,这片区域的地底有六个异常热源,温度分布和电磁阀工作曲线完全吻合。你说巧不巧,每次我想靠近某个角落,那边的温度就会上升?”
她一步步往主控室方向走,语气轻松得像在聊天气:“你说,要是我现在躺在这儿不动,会不会有哪个‘意外’的升降台突然把我送进地下室啊?”
林悦脸色变了变:“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姜悦兮笑了,“那你敢不敢让所有人看看你平板后台的运行日志?就现在,直播投屏,五分钟都不用。”
“我没必要配合你的闹剧。”
“那就由不得你了。”姜悦兮掏出手机,按下录音键外放,“各位评审老师、现场工作人员,我现在正式提出暂停测试环节。理由是:怀疑本次赛事设备被非法改装,存在重大安全隐患。证据如下——”
她一条条念起来,语速平稳,条理清晰:
第一,维修人员身份造假;
第二,舞垫内部混入非标配零件;
第三,主控端存在未登记的远程信号发射源;
第四,地面结构多次出现非物理性位移;
第五,现场检测到军用级微型电磁驱动模块残留物。
说到第五条时,全场哗然。
一位评委起身:“这些指控很严重,我们需要核实。”
“当然可以。”姜悦兮把手机递过去,“所有数据我都备份好了,包括刚才那段脉冲信号的频谱图,和林悦学姐口袋里那个遥控器的波段完全一致。”
林悦猛地站起身:“你凭什么说我有遥控器?”
“凭你刚才左手伸进口袋时,袖口露出的那一截金属边。”姜悦兮盯着她,“银灰色,带一圈防滑纹,和市面上某款定制微型控制器一模一样。而且——”她忽然提高声音,“你忘记关机了。”
林悦瞳孔一缩。
下一秒,她口袋里传出一声极短的“滴”声,像是设备自检完成。
全场目光齐刷刷聚焦过去。
沈墨渊这时走上台,手里拿着一份打印文件:“这是场馆三个月内的设备进出记录。其中有四次‘例行维护’登记使用的是已注销的技术员账号,审批人签名栏,全是你的电子签章。”
他把文件递给评审组长:“顺便说一句,那位被除名的赵海,三小时前曾在西门岗亭出现,保安调取录像时发现,有人用你的权限卡帮他刷进了员工通道。”
林悦嘴唇发白,终于说不出话。
评审组紧急召开临时会议,宣布立即封锁主控室,暂停所有技术操作,并通知校方纪检介入调查。
人群开始骚动,工作人员来回穿梭。
姜悦兮站在舞台中央,长长呼出一口气,肩膀微微放松。
沈墨渊走到她身边,低声问:“接下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她耸耸肩,“等他们查清楚呗。不过——”她忽然一笑,“我倒是有点佩服她,为了整我,连军用级驱动模块都搞来了,真是下了血本。”
“你就一点都不怕?”
“怕啊。”她扭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但越怕就越不能怂。你看她现在这表情,像不像输掉游戏后疯狂点重开的新人玩家?”
沈墨渊忍不住笑了:“你才是真正的即兴发挥高手。”
“那当然。”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说,“毕竟我可是连男朋友都能临时编出来的天才演员。”
他一愣:“什么?”
她已经蹦跳着走开,冲远处招手:“喂!评审老师!还有件事差点忘了——能不能让我把这双鞋带走?回去我要做成标本,挂墙上当纪念品!”
众人哄笑。
就在笑声中,林悦被两名工作人员请出主控室。经过姜悦兮身边时,她停了一下。
“你赢了。”她声音很轻。
姜悦兮看着她,没得意,也没嘲讽,只是淡淡地说:“我不是要赢你,我是不想输给自己。”
林悦垂下眼,转身离开。
风波暂歇,舞台重新归于安静。
沈墨渊走过来,递给她一瓶水:“接下来真打算弃权?”
“怎么可能。”她拧开瓶盖喝了一口,“这才刚开始,我不但要跳完,还要拿第一名。”
“可设备还没彻底排查。”
“没关系。”她把空瓶捏扁,扔进垃圾桶,“没有智能舞垫,我就用地砖跳;没有稳定地面,我就靠肌肉记忆撑。反正——”
她活动了下脚踝,嘴角扬起,
“我的舞,从来不是靠地板托着的。”
她重新站定在舞台中央,朝音响台打了个响指。
音乐再次响起,这次是一首纯钢琴曲,缓慢而坚定。
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抬起手臂,指尖划过空气,像在触摸一道看不见的光。
第一个动作刚起,她忽然察觉不对劲——
右脚鞋底传来一阵细微的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升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