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悦兮睁眼时，手机还亮着。最后一条消息是沈墨渊昨晚十一点发的：“签文件，律所见。”她盯着那行字看了三秒，手指一划，把草稿箱里删了又写的“好”字彻底清掉，脸往枕头里埋了半秒，滚了个圈。
窗帘缝漏进来的光，正卡在她脚边那只没脱的拖鞋上——昨晚回来太晚，人栽床上，鞋还挂着。
她坐起来，微信一开，对话框停在他前一晚那句“欺负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她盯着看了两分钟，忽然打字：“今天有空吗？我想吃你上次说的那家日料。”
发出去。
手机刚放下，震了。
“换掉‘想’字，改成‘必须’。”
她嘴角抽了下，回了个“哼”，顺手点开衣柜。米白裙子挂在最前面，珍珠扣在晨光里泛着柔光。手伸过去摸了摸腰侧的扣子，又缩回来，转身拿了条浅蓝连衣裙。
十分钟，她抱着包出门。电梯里，新消息弹出来：“我在楼下。”
她往下瞟了一眼，沈墨渊靠车边站着，白衬衫黑裤子，手里一杯咖啡。看见她，直起身，拉开副驾门。
“你怎么自己开车来了？不是要去律所？”
“先吃饭。”他把咖啡递过来，“美式，不加糖。”
她接过，喝一口，差点呛住：“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想喝这个？”
“你睡不好，第二天早上必点美式。”他关车门，绕到驾驶座，“昨晚回我那么晚，肯定没睡踏实。”
她不接话，低头看杯上的logo，嘀咕：“谁回你晚了，我那是……在刷论坛。”
“哦。”他点火，“现在论坛叫你‘反造谣第一女友’。”
“什么鬼！”她瞪他，“你是不是又偷偷接受采访了？”
“没有。”他语气平，“但我让法学院那群人把我的应对流程做了ppt，叫《如何优雅地让造谣者社会性死亡》。”
她笑出声：“你还真拿去讲课？”
“不讲白不讲。”他松了松领口，“成本我扛了。”
车出小区，阳光洒在前挡，她眯眼看向窗外。街上没人围拍，也没人指指点点。一切都像刚下过雨的玻璃，干净得有点假。
餐厅包间，他熟门熟路带她进去。坐下，她翻菜单，手指在寿司拼盘上停了两秒，又滑到鳗鱼饭。
“点你喜欢的。”他看着她。
“我怕你不喜欢。”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林悦是不是也常来？她爱吃三文鱼腩吗？
他合上菜单，直接递给服务员：“照上次来一份，加个海胆蒸蛋。”
她愣住：“你记得？”
“嗯。”他抬眼，“你第一次来，吃了三块海胆蒸蛋，说比冰淇淋还滑。”
她耳尖一热，低头搅茶。涟漪一圈圈散开，忽然听见他问：“你知道我为什么留证据吗？”
她抬头。
“不是防你怀疑。”他声音低，“是怕有一天你被伤得太狠，连哭都找不到理由。”
她手一僵，勺子停在半空。
“我就想，要是有人泼你脏水，至少我能拿出东西证明你是干净的。”他看着她，“我不想你被人说‘不过如此’，也不想你半夜躲在被子里哭，还得装没事。”
她眼眶一下子发烫。
包间很静，远处传来炒菜声。她放下勺子，指尖碰到杯壁，凉的。
“以后……”她声音发抖，“我不躲了。你说的，我都听。我不再让一句话，就把我们分开。”
他没说话，伸手把她的咖啡杯往她那边推了推。
“那从现在起，不准再删我消息。”他语气又冷下来，“也不准半夜刷论坛看到什么就自己憋着。”
“我哪有憋着！”她顶嘴，“我这不是找你吃饭了？”
“找我吃饭是因为饿了。”他淡淡，“不是因为想我。”
她脸一红，刚要反驳，服务员端菜进来。热腾腾的鳗鱼饭摆在面前，香气冲上来。
她夹一筷子，低头吃，不敢看他。
吃到一半，他忽然问：“脚疼吗？”
她一愣：“不疼。”
“你从下车开始，右脚就没踩实。”他放下筷子，“高跟鞋磨脚了？”
她低头看鞋——昨天茶会穿的细跟，走一路，后跟早烧着了。
“没事，还能走。”她笑，“待会还想逛会儿。”
他没应，吃完最后一口，起身：“等我。”
五分钟，他回来，手里多了双平底鞋。
“商场三楼买的。”他放她脚边，“换上。”
“这也太……”她看那双米色乐福，“跟我裙子不搭。”
“比你瘸着走搭。”他语气不容，“而且，我挑的。”
她咬唇，接过鞋，进洗手间。
出来时，脚上换了平底，走路轻快。他看一眼，点头：“这还行。”
“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了？”她问。
“从你进商场扶墙开始。”他站起来，“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不是要回律所？”
“文件下午签。”他带她出门，“现在，先完成你昨晚没回我的事。”
“我哪件事没回？”
“你说‘没’。”他看她，“我问你睡了吗，你说没。然后就没下文了。”
她一怔，忽然明白：“你该不会……等我回消息才睡的？”
“不然呢？”他拉开副驾门，“你以为我闲？”
她坐进车，心跳有点快。阳光照在脸上，暖的。她偷看他侧脸，发现他耳尖有点红。
车开进老城区文创园，停在一栋红砖楼前。
“这是哪儿？”
“摄影展。”他解安全带，“我朋友办的，叫‘日常里的光’。”
她跟着进展厅。墙上全是照片：早餐摊冒热气的包子、老人牵狗、学生在图书馆打盹、情侣在公交站接吻……
最后一张，是迎新晚会后台的抓拍。
她穿着演出服低头整理裙摆，头顶灯光洒下来，像一层薄金。镜头外，一只手递来一瓶水——是沈墨渊的。
她猛地回头看他。
“你那天根本没看我。”她声音轻，“你在看别处。”
“我在等你抬头。”他停在照片前，嗓音低，“那样的时刻。我不保证没有风雨，但只要你抬头，我都在。”
她鼻子一酸，想说话，却发不出声。他转过身，看着她，眼睛弯成月牙。
她伸手，轻轻碰他耳尖，“还有伞……膏——只要你需要。”
他笑了，飞快地低头亲她一下。
“这算……”
“预支表现。”他退一步，笑着，“表现好了再给。”
她踮脚拍照，裙角扬起，发丝间闪着细碎金线。
他走过去，环住她。
“嗯。”他低声，“都在。”
她乖乖站好，对准前方喷泉。
快门刚响，她忽然回头：“沈墨渊。”
“下次吵架……能不能别等我饿了才来找我？”
“为什么？”
“因为……”她小声，“你每次生气都让我喝美式，喝到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