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徽州城的傍晚却闷得像一锅黏粥。霓虹灯早早亮起，把行色匆匆的人脸照得光怪陆离。
曜阳站在人行道旁，手里攥着的手机屏幕还暗着，最后那条信息冰冷又决绝——“我们分手吧。你给不了我想要的，好聚好散。”
字字诛心。
他甚至能想象出苏晓打出这行字时，那张曾经明媚动人的脸上或许带着怎样一种轻蔑又解脱的神情。她想要什么？是隔壁学院那个开路虎的公子哥指缝里漏出的奢侈品，还是干脆就是那条更轻松、更光鲜的捷径？
胸腔里堵着团火，烧得喉咙发干。他扯了扯洗得发白的t恤领口，抬头望天。城市的天总是灰蒙蒙的，被高楼和光污染切割得支离破碎，像他此刻的心情。
突然——
毫无征兆地，极远的天际，猛地亮了一下。
不是闪电，那是一种更宏大、更难以言喻的炽白，瞬间铺满了整个视野所及的天空，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令万物屏息的威严。
曜阳下意识地眯起眼。
紧接着，并非通过鼓膜，而是直接震荡在灵魂深处的一声低沉嗡鸣滚过天地！街边的车辆突兀地响起一片刺耳的警报声，路灯、商铺的灯牌，乃至整条街的霓虹，疯狂地明灭闪烁，几下之后，啪地一声彻底熄灭！
整座城市，陷入了某种诡异的半黑暗。
死寂持续了大约两三秒。
随后，是席卷一切的喧嚣。人们惊慌地从建筑物里跑出来，挤在街上，抬头望着异样的天空，手机失去信号，互相询问着，声音里充满了茫然和恐惧。
曜阳愣在原地，那股没由来的心悸感越来越强。天空那诡异的炽白正在缓慢褪去，但空气中，却多出了一些别的东西。
像是一丝丝极细微的、清凉的“气”，无孔不入地钻入他的皮肤，渗进他的四肢百骸。原本因情绪激动而翻腾的气血，竟奇异地被这股“气”抚平、梳理，甚至……带动着空始自行缓缓流转。
身体内部，仿佛有什么沉睡已久的东西，被轻轻唤醒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通透感取代了之前的憋闷，五感变得异常敏锐，他能清晰地听到远处人群的窃窃私语，甚至能“闻”到空气中那些清凉“气丝”的淡薄味道。
“怎么回事？”
“停电了？刚那白光是什么？”
“妈的，手机没信号！”
周围的人还在混乱中，曜阳却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那些清凉的“气”更欢快地涌入他体内，汇聚向丹田小腹的位置，形成一丝微不可察、却真实存在的暖流。
这绝不是正常的现象！
他正惊疑不定，试图理清头绪，兜里的旧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不是恢复信号，而是一条没有任何号码显示、直接强制弹窗出现的简短信息，猩红色的字体，刺眼而醒目：
【百年之约已至。灵潮归返，万类竞自由。】
信息一闪即逝，手机屏幕再度暗了下去，仿佛刚才只是幻觉。
灵潮？归返？
曜阳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环顾四周，人们似乎并未收到这条诡异的信息，依旧沉浸在突然断电断网的慌乱中。只有他……只有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身体内部那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及空气中无所不在的、“活”过来的能量。
难道……
一个只在小说里见过的词汇，猛地撞入他的脑海——灵气复苏？！
“嗡——！”
就在他念头闪过的瞬间，体内那丝微弱的暖流骤然加速，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水，轰然沸腾！更庞大、更精纯的清凉“气感”从周身毛孔疯狂涌入，几乎形成一个小小的旋涡，以他为中心，拉扯着周围的光线都微微扭曲。
血液在奔流，骨骼发出极轻微的嗡鸣，眼前的世界从未如此清晰过，甚至连几十米外广告牌上微小的裂纹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感觉奇妙至极，也……引人注目至极。
曜阳猛地惊醒，强压下体内奔涌的力量，低下头快步离开喧闹的大街，拐入了一条平时绝不敢在夜间独自穿行的、灯光昏暗的老旧巷子。
巷子深且曲折，堆满杂物，罕有人迹。越往里走，空气中那股清凉的“灵气”似乎越发浓郁。
他需要找个地方冷静一下，好好想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百年之约？灵潮归返？自己身体的变化……
巷子深处，阴影重叠。然而，就在一处毫不起眼、堆着破烂垃圾桶的拐角，空气似乎不太一样，像水波一样微微荡漾着。
曜阳鬼使神差地停了一步，多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景象骤变。
破旧的墙壁和垃圾桶消失了，眼前豁然开朗！一条狭窄但整洁的古式街道蜿蜒向前，两旁是悬挑的灯笼，发出柔和的白光，照亮了下方一个个简陋的地摊。摊位上摆放的东西奇奇怪怪：散发着微光的草药、形状古怪的矿石、锈迹斑斑的刀剑、甚至还有符纸、玉简……
零星有几个“人”在摊位间走动，或长袍广袖，或劲装短打，甚至有个别一眼看去就非人族的特征。他们身上大多萦绕着或强或弱的能量波动，与空气中弥漫的灵气相互呼应。
这里……是什么地方？
曜阳屏住呼吸，意识到自己可能误打误撞闯入了某个不得了的神秘之地。他尽量收敛气息，降低存在感，小心翼翼地向内挪动，目光快速扫过那些光怪陆离的摊位，心脏怦怦直跳。
这像是一个……刚刚形成的、修士之间的黑市或者临时集市？
“咦？”
一声清越带着些许讶异的女声，从他侧后方传来。
曜阳身体一僵，暗道不好。
他缓缓转过身。只见一个穿着冰蓝色丝缎长裙的少女正站在不远处一个卖灵草的摊位前，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她容貌极美，肌肤胜雪，一双明眸清澈如水，却又带着一种天生的疏离与高贵。她周身的气息深邃如海，只是随意站在那里，就仿佛是整个集市的中心，引得周围几个修士投去敬畏的目光。
少女上下扫了曜阳两眼，尤其是在他因为打工而略显磨损的衣角停顿了一瞬，唇角微微扬起一个感兴趣的弧度。
“怪事，”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曜阳耳中，“灵潮初涌不过片刻，此地竟能遇上一个先天道体？虽衣衫褴褛，灵光却纯粹得很，根基之厚实，倒是罕见。”
她莲步轻移，无视了周围所有敬畏或讨好的目光，径直走到曜阳面前，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好奇，笑吟吟地开口，声音带着天然的糯甜与不容置疑：
“喂，你，叫什么名字？资质不错嘛。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我走？”
她顿了顿，像是抛出再寻常不过的邀请，补充道：
“做我的人，保你前途无量，将来便是飞升仙界，也未必不能哦。”
曜阳彻底愣住。先天道体？跟我走？飞升仙界？
这信息量太大，砸得他有点发懵。眼前这少女来历绝对恐怖，她的提议是机遇，但更可能是他无法掌控的未知风险。他本能地想要谨慎。
“我……”他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干涩，大脑飞速运转，权衡着利弊，试图组织语言先周旋一下。
然而，就在他犹豫的刹那，一个他此刻最不想听到的、熟悉又陌生的尖利女声，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从集市入口的方向炸响：
哈！曜阳？真是阴魂不散，居然能摸到这种地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