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宁城到西丹,其实算不得多远。马车行了两三日,远处马岭峡青灰色的山脊便渐渐映入眼中。
提起马岭峡,我心中便不由地升起一股敬重之情。爹娘当年正是在此地并肩血战,击退西鲁部族,守护了一方百姓安宁。
他们曾说,我幼年也曾被带来此地,祭奠缅怀当年战死的英烈。如今我便想着定要再去看看。
我探身向前,对着车外随行的大木、小木吩咐道:“去和前头马车里的元熙哥哥、云泽哥哥说一声,到了马岭峡,可否稍停片刻?”
大木闻声,利落地点头称是,随即身形一动,人已如轻烟般掠向前方。
我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暗暗赞叹——虽说这兄弟俩平日总防着我捉弄他们,但不得不承认,影叔叔和霜姨管教得极严,他们的身手确实是实打实的厉害。
此刻,云泽哥哥正与元熙同乘一车。娘亲时常说,待云泽年纪再长些,便让他继承外公的大统。
此番同行,正好让他多向元熙请教治国理政的方略。而我嘛,乐得独自乘一辆马车,无人打扰,正好舒舒服服地睡个好觉。
没过多久,马车缓缓停稳。
只听元熙清朗的声音自前方传来:“禾禾,马岭峡已至,前面一段需得步行上山了。”
我跳下马车,顿觉豁然开朗——但见马岭峡群峰耸立、石壁峻削,无数尖峭如锥的山崖密集相倚,直指苍穹,气势磅礴得叫人屏息。
山风自峡间穿过,回荡呜鸣,似还在传颂当年金戈铁马的旧事。
元熙已在前方从容引路,步履沉稳,神情肃穆,分明是不止一次到过这里,对这里的一石一径都极为熟悉。
见他如此,我不由暗暗颔首。
想来也是自然,当年那一场恶战,正是他复国大业的第一步。如今他仍能谨记其恩、心怀其重,这般不忘本心的性情,实属难得。
一抬眼,峡谷尽头赫然映入一座巨碑,孤峭地屹立于天地之间。
其形宛若一双奋力扬起的羽翼,仿佛欲冲破云霄、涤荡尘寰,令人一见之下,顿生庄严肃穆之感。
行至碑前,但见石面洁净,字迹历历如新,每一笔划皆深刻如初,仿佛岁月不曾在此落尘。
听闻如今西风城已由卢小将军镇守,显然他常遣人至此洒扫祭奠,悉心照料——英魂得伴,想必不至寂寞。
我静立于碑前,神情端凝,心中肃然。
虽与碑中英魂素未谋面,却知他们昔日以血肉守护家国、以生命换取山河无恙。
缅怀先辈,更觉今日太平来之不易;瞻仰遗迹,犹闻当年金铁交鸣、壮志凌云。风过碑侧,如有叹息,亦有回响。
元熙与云泽哥哥并肩而立,神情俱是沉凝肃穆。
我悄悄望向元熙,见他目光深注,眼角隐约有泪光闪烁。当年他年纪尚幼,却曾亲身经历这场尸山血海的大战,心中悲慨自然更是深刻。
我默默走至一旁的山坡,俯身采撷了几捧细碎的野花,将它们轻轻分作数束,递到元熙和云泽哥哥手中。
他们皆不语,只颔首接过,缓步上前,将花束郑重奉于碑前。
山风自峡间穿过,拂过石碑、发梢与手中的残花,发出低沉的呜咽之声,仿佛天地也在此时静默应和,为英魂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