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上的死寂持续了足足十息，才被熊焕挣扎爬起的粗重喘息声打破。这位朔风城第一“勇士”此刻满脸羞愤，却不敢再直视张枫，低着头，一瘸一拐地退回了人群。
张枫不再看他，目光转向主位上面色变幻不定的刘方，以及他身旁脸色铁青的刘莽。
“刘都督，”张枫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本官奉旨巡边，协理北疆军务。今日观朔风城防务，军纪涣散，士气低迷，实难令人满意。”
他顿了顿，在众将或惊惧、或不服、或复杂的目光注视下，缓缓从怀中取出那枚象征着钦差权威、可调兵遣将的令箭，高高举起！
“即日起，本官将亲自督导朔风城防务整顿事宜！城中所有斥候派遣、前沿哨卡布防、夜间巡哨路线，皆需报本官核准！各营操练，本官将不定期亲临检视！凡有懈怠、违令者，无论官职，一律军法从事！”
声音铿锵，掷地有声！
他没有直接剥夺刘方的主将之权，那会引起剧烈反弹。但他以钦差身份，强势接管了最核心的防务指挥关键环节，等于是在刘方的权力体系中，硬生生楔入了一根钉子！
刘方脸色难看至极，嘴唇动了动，想要反驳，但看着那枚在火光下闪烁着冷光的令箭，以及张枫身后那些眼神锐利、煞气未消的亲卫，还有校场上刚刚被碾压的熊焕，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知道，这位年轻的钦差，绝非易与之辈，此刻强硬对抗，绝非明智之举。
他强挤出一丝笑容，起身拱手：“既然张大人有陛下钦命，末将…自当配合。”
刘莽等人虽然满心不服，但见主将都已低头，也只能憋屈地跟着应诺，只是那眼神中的怨毒，几乎要溢出来。
张枫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冷笑。他知道，这仅仅是开始，真正的较量还在后面。
当夜，都督府为张枫安排的院落内。
烛火摇曳，张枫与墨莺（青鸾）对坐。
“主人，刘方、刘莽等人，绝非甘心屈从之辈。今日他们暂时隐忍，背地里必有动作。”墨莺低声道。
“无妨。”张枫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他们若老老实实，我反倒不好下手。就怕他们不动。”
他看向墨莺，眼神锐利：“交给你两件事。”
“主人请吩咐。”
“第一，严密监视刘方、刘莽及其核心党羽的一举一动，他们与京城、与其他边镇，乃至…与北蛮之间，有任何异常联络，立刻报我。”
“是。”
“第二，”张枫声音转冷，“给我彻底查清朔风城的军备、粮饷账目！我要知道，朝廷拨付的巨额钱粮，究竟有多少真正用在了将士身上！军中空额几何？军械库中，还有多少能用的刀枪弓弩？有没有人，胆敢倒卖军械，甚至…与蛮族暗通款曲！”
他怀疑的，不仅仅是吃空饷、喝兵血这种常见腐败。朔风城防务如此松懈，蛮族斥候能如入无人之境，仅仅是因为士气低迷吗？背后是否有着更深的勾结？
墨莺眼中寒光一闪：“属下明白。刘方等人经营此地多年，关系盘根错节，账目必然做得极为隐蔽。但只要是假的，就必有痕迹。属下会动用一切手段，从底层军官、老卒、乃至城中商户入手，定会查出蛛丝马迹！”
“小心行驶，注意安全。”张枫叮嘱道。他知道，墨莺要面对的，是一个经营多年的地头蛇网络，其中凶险，不亚于正面战场。
“主人放心。”墨莺点头，身形一晃，便如同融入夜色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房间内。
张枫独自坐在灯下，看着跳跃的火焰，目光深邃。
明面上，他以雷霆手段接管防务，整顿军纪，这是阳谋，是堂堂正正之师。
暗地里，他派出墨莺这把最锋利的匕首，直插对方最致命的要害，这是阴谋，是釜底抽薪。
阳谋与阴谋结合，他倒要看看，这朔风城的脓疮，到底有多深！这北疆的烂账，到底有多少魑魅魍魉藏在其中！
接管与调查，双管齐下。张枫在北疆的第一步，已然迈出，目标直指盘踞在此的旧有势力与腐败集团的核心。一场不见硝烟，却同样凶险的暗战，在朔风城的阴影下，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