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行俞低沉的话语在卧室里落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他浅灰色的眼眸深深锁着乔眠,仿佛房间里那个濒临爆发的池野根本不存在。
乔眠却没有立刻回答陆行俞。
她微微侧过头,目光带着残忍的好奇,缓缓看向了僵立在房间中央的池野。
然后,她像最无辜的孩童在询问一个简单的问题,吐出的字眼却如同最锋利的刀刃:
“池爷……受得了吗?”
这轻飘飘的六个字,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池野的理智上。
池野脑中那根名为克制的弦,彻底崩断。
“乔眠!”他低吼出声,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濒临绝望的暴怒,“你他妈——”
他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乔眠在他吼出声的瞬间,微微蹙起了精致的眉头,眼底清晰地闪过一丝不悦和厌倦。
就这么一个细微的表情,瞬间浇熄了池野即将爆发的所有怒火,只剩下一种灭顶的恐慌和无力。
他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高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脖颈。
他不能发作。
他不能再失控。
他是真的怕她再次说出那句“不要你了”。
陆行俞自始至终都平静地站在乔眠身侧,浅灰色的眼眸冷冽如冰,如同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
他甚至没有去看池野那副濒临崩溃的模样,只是微微俯身,靠近乔眠,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沉地询问,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占有:
“需要我请他离开吗?”
这话如同最后一根稻草。
池野猛地抬头,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刃,狠狠射向陆行俞。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陆行俞此刻早已被千刀万剐。
乔眠却轻轻笑了起来。
她伸出纤细的食指,轻轻点在了陆行俞的薄唇上,阻止了他未尽的话语。
她的指尖微凉,与他滚烫的唇瓣形成鲜明对比。
“不用。”
她眼波流转间媚意横生,目光却依旧落在池野那张因为极致压抑而扭曲的俊脸上。
“池爷要是愿意……”
她的眼神纯真得像是在分享一个有趣的游戏。
“留下来看看,也不是不行。”
她红唇轻启,吐出的字眼带着一种天真又残忍的恶意。
“毕竟……行俞哥哥答应我的事……”
她微微踮起脚尖,将红唇凑近陆行俞的耳廓,用气音低语,那温热的气息和娇软的嗓音,足以让任何听到的男人血脉偾张。
“……还没做完呢。”
话音落下的瞬间,池野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
他死死咬着牙,将那口血硬生生咽了回去。
口腔里弥漫开铁锈般的味道。
他看着她对陆行俞露出的、那从未给过他的依赖和媚态,听着她口中那暧昧不清的“事”。
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克制,都在这一刻被焚烧殆尽,只剩下一种想要将眼前一切彻底撕碎的冲动。
但他不能。
他只能默默承受着凌迟酷刑,眼睁睁地看着。
陆行俞在乔眠那声娇语和靠近中,浅灰色的眼眸深处暗潮汹涌。
他伸出手直接扣住了她的后颈,低下头,浅灰色的眼眸深深凝视着她带着诱人笑意的红唇。
“眠眠。”
他低声唤道,然后,在池野那几乎要喷火的目光注视下,带着一种宣告主权般的笃定,吻上了乔眠的唇。
这个吻是温柔的,细致的,带着一种慢条斯理的、如同拆解礼物般的耐心和珍视。
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学习和取悦的意味,仿佛要将所有的痴迷和占有欲,都融在这个吻里,细细地、一点一点地倾注给她。
昏黄的灯光下,两人紧密相拥。
他穿着深灰色的丝质睡袍,身姿挺拔,如同禁欲的神只坠入凡尘,只为她一人沾染情欲。
她穿着墨绿色的真丝睡裙,身段窈窕,如同惑人的海妖,在夜色中绽放着惊心动魄的美。
两种极致的颜色交织,勾勒出无比和谐又无比刺眼的画面。
而池野,就僵立在几步开外。
像一头被无形锁链禁锢的、绝望的困兽。
他死死地盯着那拥吻的两人。
胸腔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紧握着拳头,缠着的绷带下刚刚凝固的伤口再次崩裂,渗出殷红的血迹,顺着他颤抖的手指滴落在昂贵的地毯上。
他却感觉不到疼痛。
只有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阵窒息般的、如同被生生剜去的剧痛。
他恨不得立刻冲上去,将那个男人撕碎,将她抢回来,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但他不能。
他只能像一尊腐朽的雕像,承受着这世间最残忍的极刑。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漫长而缠绵的吻终于结束。
陆行俞微微喘息着,松开了她的唇,额头却依旧抵着她的额头,眼眸深处是尚未平息的暗潮。
乔眠也微微喘息,脸颊泛着动人的绯色,被吻得红肿湿润的唇瓣泛着诱人的水光。
她缓缓睁开眼,眼里水光潋滟,带着情动后的迷离。
然后,她像是才想起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存在般,微微侧过头,目光越过陆行俞的肩膀,落在了池野身上。
当她看清池野此刻的模样时,那双狐狸眼里闪过一丝极淡的愉悦。
整个人,透着一股被彻底摧毁后的、濒临破碎的气息。
她轻轻推开陆行俞,赤足踩在地毯上,一步步走向池野。
她在距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微微仰起头,看着他空洞的眼睛和苍白的脸。
她的声音带着事不关己的慵懒,眼神纯真得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看来……池爷是受不了呢。”
乔眠的话音轻飘飘地落下,却带着千钧之力,将池野最后一丝支撑彻底压垮。
他高大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空洞的眼神里连绝望都渐渐湮灭,只剩下死灰般的沉寂。
那滴滴答答落下的血珠,仿佛是他生命流逝的声音。
乔眠却不再看他。
她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便优雅地转身,走向始终静立一旁的陆行俞。
陆行俞站在那里,深灰色的丝质睡袍衬得他身形挺拔如松。
那双浅灰色的眼眸里面清晰地倒映着乔眠的身影,翻涌着未散的情动和一种虔诚的专注。
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渴望再次将她拥入怀中,继续那未完成的事情。
然而,乔眠在他面前站定,微微仰起脸,却并没有如他期待的那般投入他的怀抱。
她伸出纤细的指尖,轻轻抚平他睡袍领口一处并不存在的褶皱,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心爱的藏品。
然后,她抬起眼眸,对上他那双深沉的、写满渴望的浅灰色眼眸。
“行俞哥哥,今晚……就先到这里吧。”
这话如同一声轻轻的钟鸣,敲碎了陆行俞眼中翻涌的欲念。
他浅灰色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里面闪过一丝极快的错愕和失落。
但他没有质问,也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满。
他只是微微垂下眼眸,浓密的长睫在冷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瞬间翻涌又迅速平息的波澜。
他清晰地记得自己的身份。
她给予,他便感恩戴德地接受。
她收回,他也只能卑微地顺从。
“好。”
他低应一声,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沙哑,带着一丝情动未消的磁性,却没有任何犹豫或质疑。
他没有再看一眼旁边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池野,仿佛那个人根本不存在。
他的目光始终专注地停留在乔眠身上,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留恋,却又克制地不敢过多停留。
“晚安,眠眠。”他低声说道,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种与她独处时才会流露出的缱绻。
然后,他不再犹豫,转身,迈着沉稳而从容的步伐,离开了卧室。
即使是在离开的时候,他依旧保持着那种冷峻而禁欲的气质,只是那微微紧绷的肩线,泄露了他内心并非毫无波澜。
房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他离去的身影。
卧室里,再次只剩下乔眠和僵立原地的池野。
空气仿佛比之前更加凝滞。
池野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像一尊彻底失去生机的雕塑。只有那偶尔滴落的血珠,证明着时间还在流逝。
乔眠缓缓走到他面前。
乔眠赤足踩在地毯上,在池野面前站定。
“现在……还想上床吗?”
这话如同最后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池野早已麻木的神经上。
他空洞的眼眸剧烈地颤动了一下,像是终于被从某种噩梦中惊醒。
他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看向近在咫尺的乔眠。
他的目光先是茫然地落在她娇艳的脸上,然后缓缓下移,落在她微微敞开的领口,落在她纤细的腰肢,落在她赤足踩在地毯上的、白皙的脚踝……
曾经能轻易点燃他所有欲望的景象,此刻却像是一把把烧红的刀子,反复凌迟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他想吗?
他当然想。
想得发疯,想得骨头都在疼。
可是……
他配吗?
在她眼里,他大概永远都是那个控制不住脾气、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令人失望的野兽。
甚至连留在这里,都只是因为她的恩赐和允许。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羞耻感,让他几乎要站立不稳。
他死死咬着牙,口腔里再次弥漫开血腥味,比手上的伤口更浓烈。
他看着乔眠此刻却平静无波地等待着他答案的狐狸眼,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想摇头,想逃离这个让他窒息的地方。
但他的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