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辱？
不甘？
确实有。
但那点情绪，在三千万个合道境这个毁天灭地的数字面前，渺小得就像是宇宙中的一粒尘埃。
不，连尘埃都算不上。
顶多算尘埃放的一个屁。
他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
他的人生，他毕生的追求，他引以为傲的帝王心术和雄才大略……
在真正的力量面前，就是个笑话。
一个彻头彻尾的，能把人笑死的笑话。
什么叫格局？
以前他觉得，坐拥万里江山，手握亿万人生死，就是格局。
现在他知道了。
能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是个垃圾，并心安理得地给大佬当狗，这他妈才叫格局！
想通了这一点，林琅天只觉得念头通达，神清气爽。
甚至连那卡了数百年的化神境八重天的瓶颈，似乎都因为心态的剧变，又松动了一丝丝。
原来……当舔狗也能变强？！
“父皇。”
林初颜清冷的声音，像一盆冰水，再次浇醒了他。
“既然事情已经说定，那明日，我便与李执事返回宗门了。”
什么？！
走？
这么快就要走？！
林琅天猛地抬起头，脸上刚刚建立起来的“舔狗的自我修养”瞬间崩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抛弃的恐慌！
开什么玩笑！
女儿你走了我怎么办？
你就是我在青云宗唯一的hR啊！是唯一的对接人！
你这大腿我还没抱热乎呢，你就要跑路了？
那我还怎么升职加薪，走上狗生巅峰？
“别！”
“别走啊我的好女儿！”
“女儿啊！你不能走啊！你走了父皇可怎么活啊！”
“大乾王朝刚刚成为青云宗宗的附属国，还有一大堆章程和手续要办！纳贡要怎么纳？纳多少？是按年纳还是按季度纳？需不需要开发票？”
“这些事情，父皇一概不知，两眼一抹黑啊！”
“你必须留下来，手把手地指导父皇工作啊！”
林琅天声泪俱下，演技之精湛，让旁边那些看得目瞪口呆的大臣们都自愧不如。
他们心想，陛下这变脸的速度，这豁得出去的姿态……
难怪人家能当皇帝，而我们只能当臣子。
学到了，学到了。
林初颜嫌弃地抽了抽腿，没抽动。
她看着自家老爹这副毫无帝王尊严的无赖模样，额头上青筋直跳。
“松父皇！”
“女儿在宗门还有要事！不可能一直待在这凡俗之地！”
“父皇，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你好歹也是个皇帝！”
林琅天闻言，不以为耻。
“出息？那玩意儿能当饭吃吗？”
“在青云宗面前，还要什么出息！要什么脸皮！”
“女儿，父皇想通了！父皇悟了！”
“面子是给别人看的，里子才是自己的！为了大乾王朝的万世基业，为了能抱紧青云宗这条宇宙无敌粗的大腿，我这张老脸，不要也罢！”
他抬起头，满脸都是“我已经大彻大悟”的神圣光辉。
林初颜：“……”
她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自家父皇脸皮的厚度。
这玩意儿，怕是连道器的全力一击都打不穿。
“那你想怎么样？”林初颜无奈地问道。
林琅天眼睛一亮，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他掸了掸龙袍上的灰尘，瞬间又恢复了七分帝王的威严，三分谄媚的狗腿。
“女儿啊，你看这样行不行？”
“既然大乾要附庸青云宗，我这个大乾的皇帝，总得知会一下贵宗的宗主大人吧？这叫礼数，也叫诚意！”
“所以……”
林琅天搓着手，脸上露出了无比期待的笑容。
“明日，我与你们同去！”
“我要亲自拜见宗主大人，当面呈上我大乾的降书……啊不，是附庸国书！”
“我要让宗主大人看到我，林琅天，最诚挚的决心！”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再次陷入死寂。
所有大臣，包括那三位化神境的老祖宗，都用一种看神仙的眼神看着林琅天。
陛下……您这是要去朝圣吗？
那可是传说中的隐世仙门啊！
是连一个外门执事都是合道境的恐怖存在！
您这化神境的修为，跑去人家地盘，跟一只小蚂蚁跑进巨龙的巢穴里，有什么区别？
就不怕被人家看门的神兽，一口气给吹得魂飞魄散吗？
然而，林初颜听完，却出人意料地，认真思考了一下。
她点了点头。
“也好。”
“父皇作为大乾之主，亲自前往，确实能显示出足够的诚意。”
“师尊他老人家，或许会高看你一眼。”
“那就这么定了。”
“明日一早，在此地等我。”
说完，她不再理会激动得快要当场飞升的林琅天，转身就走，清冷的背影没有一丝留恋。
李长剑自始至终，都像个没有生命的影子，无声无息地跟在她身后，一同消失在了大殿之外。
直到两人走后许久。
“哈哈哈哈哈哈——！”
林琅天那压抑了许久的狂笑声，再次响彻宫殿！
“听到了吗！你们都听到了吗！”
“朕！要去青云宗了！”
“朕要代表大乾，去朝拜上宗了！”
他指着下面那群还处于懵逼状态的文武百官，意气风发地吼道。
“传朕旨意！从今天起，朕退位！立二皇子林风为新帝！”
“什么？！”
“陛下，万万不可啊！”
群臣大惊失色，刚刚才吞并大明，正是百废待兴之时，皇帝怎么突然要退位？
林琅天大手一挥，脸上带着“你们这群凡人不懂我”的超然。
“一群蠢货！”
“皇帝？区区凡俗帝王之位，朕现在还看得上吗？”
“朕此去青云宗，乃是为了谋求一个更大的前程！”
他背着手，四十五度角仰望天花板，眼神深邃。
“从今天起，不要再叫我陛下了。”
“请叫我……”
“青云宗附属国·大乾王朝·第一任……联络官！”
“朕这不是退位，是升职！你们懂吗！是升职！”
众臣：“……”
懂了。
彻底懂了。
我们的皇帝陛下，疯了。
不，他不是疯了，他是飞升了。
精神上的。
……
第二天，清晨。
当第一缕晨光洒在皇宫的琉璃瓦上时，林琅天已经穿戴整齐，像个即将第一次去见岳父的小伙子一样，紧张又期待地等在了大殿前。
他没穿那身繁琐的龙袍，而是换上了一件朴素但料子极好的锦袍。
他身后，新任皇帝林风，以及满朝文武，黑压压地跪了一地，为他送行。
那场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太上皇要出远门。
空间微微波动了一下。
林初颜和李长剑的身影，鬼魅般地出现在了原地。
“准备好了？”林初颜淡淡地问。
“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林琅天点头哈腰，脸上笑成了一朵菊花。
“跟紧了。”
林初颜话音刚落。
一直闭目养神的李长剑，终于有了动作。
他没有睁眼，只是缓缓地抬起了右手，并指如剑，对着前方的虚空，轻轻一划。
“嗤啦——”
一声仿佛布帛被撕裂的轻响。
坚固得连化神境老祖都无法撼动的空间，就像是一块柔软的豆腐，被轻而易举地划开了一道漆黑的裂缝。
裂缝之中，是狂暴混乱的空间乱流，是五彩斑斓的毁灭风暴，看一眼就让人神魂颤栗！
林琅天腿一软，差点又跪下去。
这……这就是合道境大能的手段吗？
手撕空间？！
这比开个传送阵什么的，要霸气一万倍啊！
“走吧。”
林初颜率先一步踏入那道空间裂缝，身影瞬间消失。
李长剑对着林琅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虽然他眼睛都没睁开。
林琅天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在玩极限蹦极，而且绳子还是根面条。
他一咬牙，一闭眼，学着女儿的样子，也冲了进去！
“恭送太上皇！！！”
身后，传来了山呼海啸般的送别声。
……
这是一场林琅天毕生难忘的旅程。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叶孤舟，被扔进了宇宙大爆炸的中心。
周围是光怪陆离，不断生灭的诡异景象，耳边是能撕裂神魂的恐怖呼啸。
他毫不怀疑，如果不是有一股温和的力量始终笼罩着他，他会在踏入这里的第一毫秒，就被碾成最基本的粒子。
他偷眼看去。
只见李长剑依旧闭着眼，面无表情，闲庭信步地走在空间乱流之中，仿佛在逛自家的后花园。
而那些能瞬间绞杀化神境的空间风暴，在靠近他身体三尺范围时，就自动变得温顺无比，如同绕指柔。
大佬！
这才是真正的大佬！
林琅天心中的敬畏，已经突破了天际。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
可能是一瞬间，也可能是一万年。
当眼前那混乱的色彩骤然消失，刺眼的光芒传来时，他发现自己已经脚踏实地。
“到了。”
林初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林琅天晃了晃还有些发懵的脑袋，努力睁开眼睛，适应着周围的光线。
然后，他就被眼前的景象，彻底震傻了。
他看到了什么？
天！
他看到了天！
一片比大乾皇都的天空，蓝了至少一百个色号的、纯净得像块宝石一样的天！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他只是轻轻吸了一口，就感觉一股磅礴到难以想象的精纯灵气，顺着喉咙涌入肺里，再冲向四肢百骸！
轰！
那道已经松动了的瓶颈，在这股灵气的冲击下，应声而碎！
化神境……九重天！
困扰了他八百年的瓶颈，就这么……呼吸了一口气，就破了？！
林琅天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感觉自己不是来朝圣的，是来作弊的！
这他妈是什么神仙地方？
这里的空气，是拿仙丹磨成粉做的吗？！
“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林初颜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指了指前方。
“那只是宗门山脚下的一座城而已。”
林琅天闻言，这才呆呆地抬起头，望向前方。
下一秒。
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的思维，他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彻底停滞了。
一座城。
一座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雄伟到超越了想象极限的巨城，静静地匍匐在地平线上。
城墙不是用砖石砌成的，而是用一种通体莹白的、散发着柔和光晕的不知名神玉。
那城墙有多高？
虽然还没完工。
但林琅天只知道，他需要把脖子仰到极限，才能勉强看到城墙的顶端，而那顶端，已经没入了云层之中！
城墙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玄奥无比的符文，那些符文在缓缓流淌，散发出的威压，让他这个刚刚突破的化神境九重天，连站都站不稳！
宏伟的城门口，没有吊桥，而是一道由纯粹的光芒构成的巨大拱门。
此刻，几个护卫正在指挥着这些古家的人修筑青云城。
林琅天用尽全力，才看清那些护卫的修为。
最弱的……化神境十重天巅峰！
化神境啊！
在他大乾王朝能当定海神针的老祖宗，在这里……只是一个看大门的？！
而且还是一群！
“……”
林琅天张着嘴，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都毫无知觉。
他的世界观，他的认知，他的一切，都在这一刻，被彻底碾碎，重组，再碾碎，再重组……
循环往复，无穷无尽。
完了。
脑子里的cpU，彻底烧了。
“父皇。”
林初颜的声音再次将他拉回现实。
“这里是青云城，还没完工，还在修筑中，是宗门的外围区域。”
“你在此地等我一下，不要乱跑。”
“我去通报师尊，看她老人家愿不愿意见你。”
说完，林初颜对着李长剑点了点头，两人化作一道流光，瞬间就朝着那高耸入云的山脉深处飞去，消失不见。
只留下林琅天一个人，像个乡下土包子一样，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一股前所未有的渺小感和不真实感，将他彻底淹没。
他……大乾王朝的太上皇，化神境九重天的大修士。
竟然连给青云宗当护卫的资格都没有！？
“咕嘟。”
林琅天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环顾四周，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女儿啊……
你可千万快点回来啊！
这地方，太他妈吓人了啊！
父皇一个人……真的会迷路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