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脚鞋底传来异样触感的瞬间，艾琳猛地后撤半步，沙土裂开的细缝中，乌黑刺尖正缓缓上抬。她没出声，只将背上的南往肩头压了压，右手一挥，掌心铁片横切空气，指向岩壁方向：“绕左边，贴实走。”
科尔立刻侧身横移，手中尖木探地试深。伊恩扶着玛拉跪爬两步，汤姆拖着断裂桨片断后，脚跟扫过一处微隆沙堆，发出轻微脆响。黄绿液体随即渗出，气味刺鼻。
六人刚退出三十步，身后接连三处毒刺破土。艾琳喘息未定，眼角余光却瞥见海面反光异常——一道黑影正从侧后方切开浪线，朝浅水区疾驰而来。
“船！”科尔声音绷紧。
艾琳抬头。那艘三桅黑船船尾倾斜，吃水不均，航迹歪斜却速度不减，明显调转方向直扑海岸外这片水域。帆布残破，但主桅尚存，甲板上人影晃动，弓手已立于舷边。
“回木筏。”艾琳咬牙，“现在走水路比陆路安全。”
没人质疑。科尔返身冲向礁石区，汤姆紧跟其后。伊恩架起玛拉，踉跄前行。艾琳背着南，每一步都踩在硬土边缘，避开松软地带。脚底伤口被砂砾磨破，血顺着袜沿渗下，她没停。
木筏半陷浅滩，浮木断裂两根，缆索松脱。科尔跳入齐膝深水，一手拽住主绳，另一手猛扯浮木接点。汤姆用断裂桨片撬动卡石，木段“咔”地弹出。两人合力将最大一段拖回水面。
“上去！”艾琳将南平放在中央，自己跪坐前方，铁片插进腰带。伊恩把玛拉安置好，双手发抖，却主动抓起一段断桨充当划具。科尔和汤姆分列两侧，用碎木拼成临时桨叶。
浪退时，木筏随流漂离岸边。五十步外，海盗船已驶入浅水区，船首撞上暗礁凸起，震得整船一颤。但仅片刻，它便调整角度，继续逼近。
百米距离，弓手拉开长弓。
“趴下！”艾琳低吼。
两支箭掠空而至。第一支擦过她右臂外侧，布料撕裂；第二支钉入木筏边缘，距伊恩脚背不足一寸。
风向偏西，木筏漂速极缓。海盗船虽倾斜，仍比他们快得多。艾琳盯着敌船转向轨迹，发现每次右转，船尾都会剧烈摆动，仿佛舵叶卡死或舵手操控失灵。
她忽然明白：“他们的舵坏了！只能左转，右转受限！”
话音未落，敌船果然因强行右转而失控偏移，侧身暴露舵楼位置。艾琳迅速估算距离与风速，伸手抓向最近一块松动浮木。
“拆浮木！”她下令，“每人拿一块，瞄准舵楼！等他们侧身时扔！”
科尔立刻动手，掰下一段带钉头的硬木。汤姆扯下绑绳的厚板，伊恩将布条缠在木块两端增加重量。艾琳选了最长最重的一块，棱角锋利，握在手中沉实有力。
七十米。
海盗船再次尝试右转，船体剧烈倾斜，舵楼完全暴露。
“准备！”艾琳双臂张开，重心下沉。
六十米。
敌船因转向失败被迫回正，开始左转绕行。这是唯一窗口。
“扔！”
数块木片同时飞出。科尔的击中舵楼横梁，发出闷响；汤姆的偏左，砸在船壳；伊恩的勉强够到栏杆，坠入海中。
艾琳那一块，带着旋转力道，直劈舵手右肩。那人惨叫一声，手臂脱力，身体撞向舵轮，整个人滑落下去。
无人掌舵。
船因惯性继续左转，却无法修正航向。船尾狠狠撞上一片隐没水下的暗礁群，木板崩裂声清晰可闻。船体剧烈震动，裂缝自尾部向上蔓延，海水倒灌。
“有效！”科尔低喊。
但敌船并未沉没。倾斜加剧，主桅摇晃，甲板上人影奔走。两名海盗迅速冲向舵楼，一人试图扶起受伤舵手，另一人探身查看损坏情况。
“还没完。”艾琳盯着水面，“他们要修舵。”
话音未落，敌船竟开始缓慢右转——幅度极小，但确实在调整。显然，有人正用非常规方式强行操控。
“他们用缆索牵拉舵轴！”汤姆看出端倪，“能小范围修正！”
艾琳眼神一冷：“那就再打一次。这次，专打修舵的人。”
众人迅速翻找可用碎片。浮木所剩无几，只剩些短段和碎板。艾琳将铁片递给科尔：“削尖这块，做成投矛。”
科尔接过，用铁片刮削木端，动作急促。伊恩撕下内衫布条，缠紧接缝。汤姆检查剩余浮木结构，防止投掷时木筏解体。
五十米。
海盗船完成微调，再度逼近。这一次，它不再尝试大幅转向，而是以小角度迂回，尽量减少对舵的压力。
“等他们靠近，侧身换位时出手。”艾琳低声，“必须精准。”
四十米。
敌船为绕过浅滩凸起，不得不略微侧身。两名海盗正俯身固定断裂缆索，一人手持锤子敲打金属扣环。
就是现在。
“扔！”艾琳掷出手中木块，直取敲锤者头部。对方察觉风声抬头，木块擦过其太阳穴，令其踉跄后退。
科尔的投矛紧随而至，木尖穿透其左肩衣物，钉入舵楼木柱。那人闷哼倒地。
另一名海盗怒吼，拔刀欲砍木矛。汤姆抓住时机，将手中厚板全力掷出。木板边缘撞中其手腕，刀落地，人亦被冲击力带倒。
舵楼再次无人。
敌船因水流影响自然左偏，失控撞向另一处暗礁。船尾撕裂更大，海水涌入加速。主帆倾斜更甚，眼看即将倒塌。
“成了？”伊恩声音发颤。
艾琳摇头：“还没沉。他们还能动。”
果然，甲板上陆续冲出三名海盗，手持长钩与绳索，显然是要下水固定船体或准备登筏。
“划！”艾琳抓起断桨，“远离他们！”
四人立即划水。木筏缓慢移动，远离撞击点。身后，海盗船倾斜加剧，但仍未沉没。几名水手跳入海中，朝这边游来。
南伏在木筏中央，呼吸微弱。玛拉依旧昏迷，额头滚烫。科尔右手旧伤崩裂，血染红了半幅袖子。汤姆手掌裂口加深，动作迟缓。伊恩嘴唇干裂，双眼布满血丝，却始终紧握手中桨片。
艾琳跪在前端，铁片握在右手，目光死死盯着海面。
三百米外，海盗船残骸缓缓下沉，船头翘起，尾部浸水。五名海盗已在水中，三人游向木筏，两人返回船体试图抢救物资。
风渐强，浪头开始推着木筏向开阔海域漂去。
一名海盗率先接近，手持弯刀，脸上疤痕纵横。他抓住木筏边缘，单手攀爬。
艾琳抬起右腿，鞋底沾血，狠狠踩在其手指上。那人痛呼松手，却被浪推回。他怒吼一声，改用刀尖勾住浮木缝隙，再次上攀。
科尔举起断桨猛砸其肩，对方低头躲过，左手已搭上筏沿。
艾琳抽出铁片，俯身刺向其手腕。那人缩手，刀刃划过她小腿，布料割裂，皮肉火辣。她不管，再次刺下，铁片擦过其虎口，逼得他松开攀附。
汤姆和伊恩同时用桨拍击水面，激起大片浪花。那人被冲退数尺，暂时放弃。
另两名海盗尚在五十米外。
艾琳喘息，低头看腿上伤口，血未大流，但已染红袜筒。她将铁片重新插回腰带，双手撑住木筏边缘。
“守住四角。”她声音沙哑，“谁爬上，就砸，就刺，别让他们碰筏子。”
科尔点头，握紧断桨。汤姆挪到右侧，伊恩守左后。南微微睁眼，又闭上。玛拉发出一声模糊呓语。
海风卷云，天色渐暗。
最先攀爬的海盗再次逼近，这次他不再强攻，而是绕到下游，借浪势隐蔽接近。
艾琳盯着水面波动，忽然抬手，将鞋底残留的毒刺碎片弹入水中。
那人伸手抓筏，指尖刚触木面——
突然抽搐，猛地缩手，脸上露出惊骇之色。他低头看掌心，一根微小黑刺扎入皮肉，周围迅速泛红。
他抬头瞪向艾琳，眼中充满难以置信。
艾琳冷冷看着他，右手缓缓抽出铁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