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已然苏醒,在马车内撩起帷帘,凝望着城门处的景致。
归来了,见一切如常,倒也宽心。
岳山随侍车外,应声道:殿下当以龙体为重,否则反倒令臣等不安。
秦王浅笑:此言极是。
车驾徐徐穿过西直门,秦王忽又兴致盎然地问道:岳卿,可曾思量过封爵的雅号?
殿下所赐,皆为殊荣。
秦王略作沉吟:安京、靖都、卫宸,三者孰佳?
岳山但笑不语。
也罢,既然卿无偏好,便交由礼部与宗人府操持。
恰在此时,一骑快马自城中飞驰而出,在銮驾旁勒缰。
启禀殿下,吐吉可汗殁了。
岳山神色骤变:怎会?因何而亡?
信使俯首:昨夜以首击墙,颅裂而亡。
岳山语带怒意:大理寺天牢重地,岂容戴枷囚犯自戕?
信使战栗道:大都督明鉴,下官不敢妄言,仵作正在验尸。
秦王蹙眉:着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司会审枢密院事卢渊,并查吐吉可汗 。
见岳山面色不豫,秦王宽慰道:非卿之过。此人迟早当诛,只是死得太过便宜。孤本欲施以山迟之刑。
秦王放下车帘,正襟危坐:孤需入宫面圣,岳卿且回府歇息。
岳山拱手:谨遵钧命。
离队独行途中,岳山总觉得可汗之死颇有蹊跷,卢渊之事亦存疑窦。
然既蒙太子恩准休沐,未令参与查案,自不当越俎代庖。
终究,此刻心中所虑不过臆测,尚无实据佐证。
况且岳山终究挂着武将头衔,难容于文官清流。
若贸然介入三司会审,恐反生枝节。
罢了,先回府给丫头们个意外之喜。
岳山轻舒气息,扬鞭催马,加快了归程。
......
将军?
呀!老爷回来了?
老爷怎的突然回府?
侍女们惊呼着纷纷回房更衣。
岳山失笑:平日在闺阁就这般衣着?
片刻后,众婢女重整仪容归来,个个面若霞染。
纵是内宅无男丁,也不该如此衣衫不整。
众人嗫嚅难言,唯紫鹃因与岳山情分特殊,方敢应答:雪雁那丫头贪暖,炭火添得过了头,地龙烧得屋里闷热难当。
紫鹃说着说着低下头,脸颊微红道:“后来屋里没旁人,大家商量了下,就……都褪了外衫,在房里刚好。”
岳山闭眼感受,屋内确实闷热,才进来片刻,额角已沁出汗珠。
他疑惑道:“既觉得热,开窗便是,何必非要脱衣?”
紫鹃瞥了眼雪雁身旁的瑞珠,轻声道:“瑞珠说炭火既已燃起,若让热气散出去,反倒浪费。”
“再说,若叫人瞧见屋里烧得似灶房般热气蒸腾,嬷嬷们定要骂我们败家。”
岳山听罢更觉无奈,竟也觉得这话在理。
目光掠过雪雁与瑞珠,他暗自好笑,这两个活宝竟凑到了一处。
“一个懒散,一个节俭,倒成了个圈。”
姑娘们皆垂首不语,岳山无意责怪,转而缓和气氛道:“无妨。不过瑞珠,我须得说你两句。”
瑞珠眼眶含泪,偷瞄岳山一眼,心中委屈:“节俭有何错?雪雁出身高门,不知贫苦,可秦家向来精打细算。从前做丫鬟时,衣裳补了又补,如今岂能忘了本?况且外人闲话最是伤人……”
“莫非因那日撞见老爷与林姑娘的事,他仍要罚我?”
岳山轻咳一声,走到她面前:“你比雪雁年长三岁,与紫鹃同岁,是么?”
瑞珠抿唇点头,强忍哽咽。
“年纪尚小,怎穿这般老成的肚兜?雪雁绣着兔子,宝珠的是小鸟,连紫鹃也是杏花,偏你选了牡丹纹的绸缎肚兜,未免太持重了。”
“啊?”
瑞珠睁大泪眼,一时怔住。
转瞬面颊烧得通红,羞得忘了哭泣,几乎想钻进地缝。
雪雁指着她的脸笑道:“岳将军快看,她脸比炭还红!”
岳山眉头微蹙,轻敲雪雁额头:“自己犯错还笑旁人?去提桶水来洒地,降降温。”
雪雁缩了缩脖子,吐舌跑开。
再回头时,瑞珠声如蚊蚋:“那、那是可卿姐姐的……我的都洗了……本也 这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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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府后院的佛堂内,林黛玉跪在 上,闭目诵经。
嬷嬷轻声提醒:“林姑娘,天色不早了,您该回去了。跪久了伤身,明日再来也不迟。”
林黛玉睫毛轻颤,缓缓睁眼,扶着裙角起身:“也好,你们先回吧。”
走出佛堂,倪妮迎上来:“姑娘,不是说来上香吗?怎么改成祈福了?”
林黛玉漫步廊下,望着园中景致:“心里不踏实,诵经比上香更安心些。”
倪妮笑道:“老爷神通广大,定会平安无事,姑娘不必忧心。”
林黛玉侧目:“你怎知我是在为岳大哥祈福?”
倪妮自信道:“除了老爷,姑娘还能为谁祈福这么久?若是旁人,哪会这般挂心?”
林黛玉抿唇,心想连这小丫头都看透了自己的心思。
“下次不带她了。”
她加快脚步往回走,倪妮小跑跟上:“姑娘等等我,我说错话了吗?”
……
回到中庭,林黛玉见屋内热气腾腾,窗户却大敞着。
“这些丫头,烧着地龙还开窗,真是不像话。”
推门而入,却见岳山站在厅中。
林黛玉揉了揉眼睛,暗自嘀咕:“这祈福的效果未免太快了些。”
堂上一众丫鬟面红耳赤,瑞珠眼眶含泪,刚从外回来的秦可卿也愣在原地。
林黛玉快步上前,疑惑道:岳大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要往辽东去吗?这才两日光景。
岳山见是她,脸上露出笑意:正要说明此事,方才被她们打断了。北上途中遇见太子殿下南归,辽东的乱子早已平息,倒不必我再跑一趟了。
屋里的丫鬟们对视一眼,顿时欢欣雀跃。
见她们这般没心没肺,林黛玉抿嘴笑道:纵是如此,岳大哥也不该一回来就欺负她们。瞧她们方才的模样,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岳山笑道:我可没欺负人。
目光扫过众丫鬟,她们又红着脸低下头去,这里头缘由说来话长。
先不说这个。答应给你们带的礼物,虽只出门两日,也都备好了,都过来吧。
说着解开随身包袱。
先取出三包点心,分给雪雁、宝珠和倪妮。
这是宫里皇后娘娘和妃嫔们常吃的零嘴,带回来给你们尝尝。
雪雁捧着绣花锦袋,见里头满是精致糕点蜜饯,欢喜得扑进岳山怀里:岳将军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林黛玉在身后轻咳一声。
雪雁忙溜回林黛玉身旁,挽着她手臂改口:第二好!姑娘才是第一好的!
满屋笑声中,岳山摇头失笑。
待宝珠、倪妮道过谢,岳山又取出一物。
玉容散。瑞珠,答应给你祛疤的。
方才听闻是宫中之物,瑞珠就隐约猜到几分。没想到时隔这么久,老爷竟真记挂着这事。原以为不过是随口一提,不想这般快就兑现了。
瑞珠双手发颤接过玉盒,眼泪扑簌簌落下:谢老爷恩典,奴婢这辈子都记着老爷的好。学着雪雁模样飞快抱了岳山一下,又偷眼去瞧林黛玉脸色。
见林黛玉只是含笑,这才安心行礼退下。
岳山心情甚好,又唤道:紫鹃,过来。
紫鹃指着自己:连我也有?
岳山从怀中掏出一叠文书:自然,岂能漏了谁。
紫鹃接过时指尖都在发抖:莫不是......我在贾府的卖身契?
向来稳重的她竟慌乱起来,看得众人忍俊不禁。
岳山笑道:展开看看便知。
紫鹃深吸一口气,待看清二字,胸中块垒顿消,长长舒了口气。
仿佛卸下了多年重担,她整个人都轻盈起来。
众人都晓得紫鹃原是贾府的家生丫头,这屋里除了岳家的人,就是林府的丫鬟,数来数去就她一个外人。如今连这层隔阂也没了,姑娘们纷纷围上来,搂着她轻声安慰。
紫鹃姐姐,往后不必再提心吊胆回荣国府了。
紫鹃姐姐,咱们永远在一处,可不许掉金豆子。
紫鹃妹妹,日后还要你多照应呢。
紫鹃怔怔望着岳山,新身份让她手足无措。
卖身契既在岳山手中,按说该是岳府的丫鬟。可林姑娘那边......
岳山瞧出她的迟疑,温声道:你照旧伺候林姑娘。我这儿有可卿、瑞珠、宝珠使唤,尽够了。
紫鹃拭去泪痕,与岳山、林黛玉一同行礼。
转向秦可卿时,岳山轻叹:可卿进门这些时日,从未开口要过什么。往后若有想要的,只管同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