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山却突然拔剑抵住老医官咽喉:殿下金尊玉贵,岂能用粪水糟践?既知催吐,为何不提瓜蒂散?老匹夫莫不是康王府的细作!
老医官扑通跪地:大人明鉴!瓜蒂散虽能催吐,但其本身带毒,殿下此刻……
众人七手八脚拦住岳山。东方治急道:岳指挥使,当务之急是定下医治方案!
用瓜蒂散。岳山斩钉截铁道。秦王妃亦点头:本宫信岳将军。
东方治当即拍板:速备瓜蒂散!
侍从很快呈上药散。岳山卸去秦王护甲,扶起他缓缓灌服瓜蒂散,又以竹筷探喉催吐。不多时秦王剧烈抽搐,呕出大量黑褐色 ,腥臭酒气弥漫整个内室。
岳山不停轻拍秦王背脊。满屋人屏息凝神,只听得呕吐声阵阵。秦王妃攥着绢帕咬唇啜泣,妆容早已哭花。
待秦王终于缓过气,虚弱地睁开眼,见众人围在榻前,竟扯出个苍白的笑:看来……孤命不该绝。
岳山急忙凑近:殿下现在感觉如何?
秦王声音低沉:“此毒甚是猛烈,虽已吐出大半,此刻仍觉四肢乏力。”
医师上前诊脉,叹道:“殿下性命无碍,多亏气血旺盛,瓜蒂散方能奏效,换作常人怕是难以承受。”
秦王望向岳山,目光中透着感激。
方才虽口不能言,但耳力未失,周遭动静尽收耳中。康王府的喧哗,岳山对亲卫的指令,乃至与医师的争执,他皆听得真切。
“岳山,你屡次救孤,孤已不知该如何相谢。”
岳山急道:“殿下先莫言语,快服下这解毒汤药。康王府撕破脸皮,不惜用这等手段强留殿下,已然丧心病狂,后续必有动作。”
提及康王,秦王眼中骤然迸出凶光,似欲将其生吞活剥。
“言之有理,先服药吧。”
……
康王府内,
精心布局却让秦王逃脱的康王,正在房中暴怒,将触手可及的器物尽数砸碎。
“废物!全是废物!这都能让秦王逃走,如何成事?”
“殿下息怒,眼下并非最坏局面。况且那 性极烈,本无解药,沾之即会力竭,遑论秦王饮尽一杯。此刻秦王府想必乱作一团。”
说话的正是先前殿上献舞的胡姬,汉语流利,毫无异域腔调。
“可恨那岳山,竟敢轻视于我。若殿下擒住他,我定要将他千刀万剐,挖心泡酒!”
康王目光阴沉:“岳山屡坏本王大事,绝不能轻饶。”
不久,亲卫匆匆来报:“殿下,查明了,并无刺客入府,只是野猫蹿上屋檐,内院亦有。夜色昏暗,众人未能辨清,故而 乱。”
“猫?怎会将猫错认成刺客?”
康王略一思索,厉声道:“最先叫嚷的是何人?”
亲卫迟疑道:“府中下人、巡逻亲卫皆在场,实在难以查明……”
康王眼中闪过狠毒:“全部处死,立刻!”
亲卫踌躇道:“这……”
“你敢抗命?”
亲卫慌忙拱手:“末将遵命!”说罢匆匆退下,唯恐康王迁怒于己。
胡姬见康王眼中泛起血丝,媚笑道:“殿下杀伐决断,方有 之姿。”
“少说废话,叫他们过来。”
胡姬自讨没趣,仰头饮尽杯中酒,抹了抹嘴角:“遵命,我的殿下。”
片刻后,房中已聚满康王府的心腹。
除了谋士王长史和杜恪等人,王府亲卫统领孙启也在场,还有几名魁梧壮汉。
这些壮汉的装束与寻常汉人不同,身披兽皮制成的衣物,露半边臂膀,鼓胀的肌肉如猛虎般虬结,一看便知是悍勇之士。
久经沙场的老将孙启望向他们时,眼中也流露出深深的忌惮。
康王环视四周,皱眉问道:“唐骁何在?”
王长史连忙躬身答道:“唐大人染病多日,至今未愈,方才派人探视,仍卧榻昏睡。”
康王轻哼一声:“罢了,不必管他。兀良哈阿泰,方才你已见识过岳山的剑术,自问能否挡住他?”
见识过岳山实力的康王已不奢求有人能击败他,只盼能拖住片刻,再以箭雨将其射杀。
兀良哈阿泰拧眉冷哼:“区区剑术何足挂齿?真正的勇武当在马背上见分晓!”
孙启沉声提醒:“岳山不仅剑术超群,枪法与军阵造诣更是深不可测。我曾与他短暂交手,仍摸不清他的底细。”
兀良哈阿泰斜睨孙启,对瘦小的汉人满是不屑,傲然昂首道:“你可曾见过我全力出手?”
孙启坦然道:“未曾。”
“既未见过,怎敢断言我不敌岳山?我乃北蛮第一勇士,兀良哈部更是草原最强部族,大汗既派我等入京,岂会误了康王大计?”
康王抬手打断:“够了!事已至此,唯有速战速决。你们速去后院整备兵器,随我直奔宣武门。王长史、杜主簿,即刻联络城门守军,引京营入城!”
众人齐声应诺:“遵命!”
……
荣国府,荣庆堂内,
夜色已深,贾母却未就寝,仍端坐于太师椅上,手拄拐杖,呼吸沉重。
身后的鸳鸯轻声劝道:“老祖宗,连日操劳,今日早些歇息吧?”
贾母摇头:“今夜关乎贾家存亡,如何能安睡?你们年纪尚小,不懂外头风云,且去歇着吧。”
鸳鸯依依不舍,频频回望。
贾母又道:“放心,我这把老骨头还撑得住。况且,我那两儿子也该来了。”
话音未落,贾赦与贾政已疾步踏入堂中。
鸳鸯向二人行礼后,带着丫鬟们退出,将门严实掩好。
贾赦双手微颤,激动道:“刚得消息,秦王从康王府仓皇逃出,京营即将入城!”
贾母呼吸一滞,缓缓道:“终于来了……贾家等这一日太久了。”
若康王成事,贾家便是从龙功臣,富贵荣华又可延续数代。
贾府虽无出众子弟在外闯荡,但此番得了喘息之机,便可盼着族中再添有能为的男丁,门楣也不至于衰落。
“若此事能成,东府虽占首功,但你们的父亲终能归来。于我府上亦是天大的喜事。”
“还有那岳山……”
贾母长舒一口气,又道:“且在这屋里陪我这老婆子等等,权当守岁了。”
贾赦、贾政连连点头,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贾母所言非虚,此事若成,贾府当真如过年一般欢庆。
……
秦王府内,秦王气色已恢复几分,全赖府中珍藏的珍稀药材。千年人参也只取最精华的一段入药,余者皆弃。
除秦王府外,便是宫中怕也难有此等手笔。
在岳山搀扶下,秦王已能勉强走动。
他对秦王妃道:“你先下去吧,今夜凶险,去避一避。”
秦王妃泪眼婆娑,扑进秦王怀中哽咽。
秦王费力地抚了抚她的头,勉强笑道:“去吧,莫让这些小辈看了笑话。”
秦王妃转头看向岳山,想到自己妆容已花,面上略显窘迫。
“殿下务必保重。岳将军,拜托了。”
岳山点头:“王妃放心,此乃卑职本分。”
秦王妃向岳山盈盈一礼,才由宫女搀扶着离去。
待她走后,秦王长出一口气:“事不宜迟,先去大堂。”
路上,秦王问岳山:“你是如何看出康王府有问题的?”
“殿下未留意,那胡人女子听得懂我们说话。那铜壶似是传说中的鸳鸯转心壶,可倒出不同酒水,机关在壶底,故那胡姬倒酒时遮掩。”
“殿下不谙此道,不知也属正常。工匠之术深奥,更甚武道,实不该轻贱匠人……”
——
岳山扶着秦王赶到正堂时,堂内已人声鼎沸。
除秦王府众人外,附近闻讯赶来的文官及秦王一派皆聚集于此,商议对策。
“殿下!”
一声呼喊,众人顿时噤声,齐齐望向门口。
见秦王虽气色不佳,却仍能站立行走,众人忙跪拜行礼:“见过殿下!”
“免礼。”
秦王缓缓脱离岳山的搀扶,双手拄剑而立。
“今日之事,诸位想必已知。但孤仍在此,便证明他的奸计未成!然我等不可松懈,一计不成,他必再施毒手。既已行此恶事,他便只剩宫变一途!”
诸位大人,今日且先回府闭门不出。待明日孤王凯旋,自当召诸位入朝议事,那时方是诸位施展才华之际。眼下情势紧迫,诸位速速离去为妙,迟则恐生变故。若是孤王不幸落败,即刻销毁与王府往来文书,保全自身,继续为大昌江山效力。
满朝文官闻听秦王此言,无不潸然泪下。
他们深知秦王乃行伍出身,素来直来直往,这番话字字发自肺腑。
殿下,武运昌隆。
愿殿下早日入主东宫,执掌朝政。
......
待文臣尽数离去,秦王环视厅内仅剩的心腹,直截了当问道:锦衣卫有何消息?
东方治上前禀报:康王府已派兵控制皇城宣武门,意图抢先入宫挟持陛下。京营兵马正自东门入城,距此不足半炷香路程,显是冲着我们而来。
京营来了多少人马?
约五千余众。
秦王府仅有八百亲卫,若被京营围困城中,待康王掌控宫禁,便成瓮中之鳖。
虽形势危急,府中将士却面无惧色,静候秦王号令。
岳山,你有何见解?
一直沉默的岳山闻言出列:京营无诏擅动,已失大义,不足为虑。当务之急在于宫中,只要击溃康王,大局可定。
秦王颔首:正合孤意。
略作沉吟,肃然道:今夜由岳指挥使统领八百亲卫,入宫平叛。诸将须听其调遣,违令者,可先斩后奏!
言毕,解下佩剑交予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