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元安原本满心期许,能在这清幽的皓月宫,伴着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沉浸在书籍的世界里,度过平静的一天,让自己纷扰的心情得以平复。
在母亲钟离南絮无微不至的照料下,她的身体状况确实较之前有了些许好转。清晨时分,她已能自己缓缓坐起,气色也较昨日多了几分红润,这让她和身边的人都稍感宽慰。
然而,病痛似乎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当午间的阳光透过窗棂,均匀地洒在床榻之上,原本正闭目养神的钟离元安,额头悄然渗出细密的汗珠。
起初,她只是觉得身体微微发烫,以为是阳光晒得有些燥热,并未太过在意。
但没过多久,那股热意迅速蔓延开来,仿佛一场失控的野火,在她体内肆虐。
她的面色逐渐变得潮红,呼吸也愈发急促,整个人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钟离南絮正在一旁整理衣物,不经意间瞥见钟离元安的异样,心中“咯噔”一下,赶忙快步走到床边。
她伸手一摸女儿的额头,滚烫的触感让她的心瞬间揪紧。
“不好,又发烧了!”钟离南絮焦急地呼喊起来,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慌乱与担忧。
这一声呼喊,如同警报,瞬间打破了皓月宫原本的宁静。
正在外间忙碌的侍女们听到声音,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冲进屋内。
其中一人迅速跑去通知药房准备退烧的草药,另一人则赶忙端来一盆温水,拿来毛巾浸湿后拧干,递给钟离南絮。
钟离南絮心急如焚,顾不上擦拭自己额头因焦急而冒出的汗珠,接过毛巾,轻柔却又迅速地为钟离元安擦拭着脸、脖颈和手臂,试图通过物理降温的方式,缓解她的高热。
与此同时,负责通知药房的侍女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赶到药房,将情况告知药师。
药师们听闻,立刻紧张有序地行动起来,挑选药材、称取剂量、生火熬药,每一个步骤都争分夺秒。
整个皓月宫仿佛被按下了加速键,所有人都为了钟离元安的病情,在紧张而有序地忙碌着,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担忧与焦急,期盼着能尽快让这位备受疼爱的小主人摆脱病痛的折磨。
在高烧的侵袭下,钟离元安的意识逐渐模糊,仿佛陷入了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
在这片黑暗里,往昔那些痛苦的回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将她彻底淹没。
她仿佛又回到了天弃之地,那是一个充满绝望与痛苦的地方。
在那里,她被迫一次次接受冰冷液体的注入,每一次,那股彻骨的寒意都如锐利的冰刃,穿透肌肤,直抵骨髓。
她的身体没有一刻不在承受着剧痛,每一寸肌肤、每一根骨头都仿佛在发出痛苦的哀号。
而后,场景陡然转变,她又看到了夏白玺那执拗的面容。
被夏白玺抓住后,她被迫承受着那份沉重而令人窒息的爱。
这份爱,如同枷锁,束缚着她的身心,让她的心和身体都痛到无法呼吸。
她试图挣脱,却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紧紧禁锢,无能为力。
随着这些痛苦回忆的涌现,钟离元安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越缩越紧,仿佛这样就能躲避那些如影随形的痛苦。
她双手紧紧抱住自己,整个人微微颤抖着,嘴里喃喃自语,声音微弱而痛苦。
钟离南絮一直守在床边,焦急地看着女儿在痛苦中挣扎。见此情形,她的心仿佛被狠狠揪起,疼得无法呼吸。
她立刻冲到钟离元安身边,轻轻握住女儿的手,就听到钟离元安虚弱地吐出一个字:“冷……”
那声音,仿佛从遥远的深渊传来,带着无尽的痛苦与无助。
钟离南絮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赶忙将钟离元安裹进厚厚的被子里,动作轻柔却又迅速,仿佛在与时间赛跑。
随后,她温柔地将女儿拥入怀中,紧紧抱住,就像抱住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她轻声安抚道:“元宝,妈妈在这呢,抱抱元宝,元宝就不冷了,妈妈在,别怕……”
为了让女儿能稍稍平静下来,钟离南絮轻轻哼起了那首古老而温暖的童谣。
那熟悉的旋律,如同春日里的微风,轻柔地拂过钟离元安的心田。
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在那温柔的歌声中,钟离元安的身体渐渐不再颤抖,紧皱的眉头也缓缓松开。
她的意识逐渐模糊,最终,又一次昏昏沉沉地睡去,仿佛在这片温暖的怀抱里,找到了暂时的安宁。
钟离南絮紧紧地拥抱着钟离元安,目光温柔且满是疼惜地凝视着她那张精致却毫无血色的脸庞。
此刻的钟离元安,就像一只受伤的雏鸟,脆弱地依偎在母亲的怀抱中。
她的眉头因梦魇而紧紧皱起,眉心形成一个深深的川字,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那微微颤抖的睫毛,像是在黑暗中无助扑腾的蝴蝶翅膀。
钟离南絮的心,犹如被一把锐利的匕首狠狠刺痛。她清楚地知道,女儿在高烧中所经历的那些痛苦回忆,如同毒蛇般啃噬着她的心灵。
每一道因过往磨难而留下的伤痕,此刻都仿佛在钟离南絮自己身上重新撕裂开来,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自责与悔恨如汹涌的潮水,在她心中肆意翻涌。
她痛恨自己,为何没能在女儿最需要保护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为她遮风挡雨。
那些女儿独自承受的苦难,每一幕都像沉重的石块,压在她的心头。
她觉得自己作为母亲,是如此的失职,竟让女儿在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遭遇了那么多的折磨。
她轻轻地抚摸着钟离元安的脸颊,指尖触碰到那滚烫的肌肤,心中的疼惜愈发浓烈。
离山山门外,烈日高悬,炽热的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将大地烤得滚烫。
夏白玺就那样直直地跪在坚硬的石板地上,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
她的身影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单薄而又倔强。
这一天,时间仿佛变得无比漫长。夏白玺的腿,那原本历经艰难才恢复一年的伤腿,在长时间的跪立后,正遭受着钻心的疼痛。
每一秒,那疼痛都如尖锐的钢针,一下一下狠狠地刺进她的骨头缝里,又似无数条小蛇在腿间蜿蜒游走,肆意啃噬着她的神经。
她紧紧地握紧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这样就能将那难以忍受的疼痛转移。
嘴唇也被她抿得紧紧的,一丝血色都无,好似要把所有的痛苦都硬生生地吞咽下去。
豆大的冷汗从她的额头不断冒出,顺着脸颊滚滚而下,打湿了她的衣衫。
她的面色愈发苍白,如同冬日里的残雪,没有一丝生气。
然而,即便承受着这般剧痛,她的眼神却依旧坚定,死死地盯着紧闭的离山山门,仿佛要用目光将那扇门灼出一个洞来。
一整天,除了偶尔有负责守卫离山安全的警卫神色冷漠地从她身边经过,没有任何人理会她。
那扇山门,始终紧闭着,如同隔绝了两个世界,将她拒之门外。
每一次警卫路过,那冷漠的眼神都像一把冰冷的剑,刺在她的心上,但她依旧没有丝毫动摇。
夏白玺心里清楚,自己在中毒期间,神志不清时做了太多对不起言初的事。
那些伤害,如同刻在树上的疤痕,即便岁月流转,也难以轻易抹去。她明白,离山的人不原谅她,是情有可原的。
可即便如此,她又怎能放弃呢?言初于她而言,是黑暗中的曙光,是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无论要承受怎样的痛苦,无论面对多少艰难险阻,她都下定决心,一定要见到言初,亲口向她道歉,哪怕只是远远地看她一眼,也好。
这份执念,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支撑着她在这无尽的痛苦中坚守,绝不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