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战舰里完整转了一圈后,我才明白自己那铺位为何如此逼仄。这艘陆行舰确有四层甲板,只是设计它的疯子,竟将左舷整个区域塞进了八十多个锅炉舱,密密麻麻挤在舰桥前部。后舷则是模仿纳尔逊级的主炮群,庞大的输弹机和扬弹机把船舱塞得满满当当,几乎不留缝隙。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弹药库被安置在最底层甲板的中央。若非如此,我恐怕真要考虑跳船逃生的可能性了。也正因这般布局,医务室和我的床铺,只得被一同挤到与舰桥同层的右后侧角落,像个被遗忘的附庸。倒是食堂和另一个医务室设在前部锅炉区附近,船员们大多在那里解决三餐。
按照高卢的分类法,这庞然大物算作巡洋舰。我对同时期其他高速战舰的武备一无所知,自然无从比较其优劣。但有一点我心知肚明:当强压通风开启时,这怪物能飙出五十公里的时速——对于一座移动的钢铁山峰而言,这无疑是疯狂的速度。
此刻远航,众多本可用于生活的舱室都被黑沉沉的原石堆满。在这长约五百米、宽近三百米、高度约有一百五十米的巨舰内部,我们实际的活动空间,除去广阔的甲板,其实所剩无几。
关于武备的思虑暂且搁下。实地勘察后,我反而觉得它并不像军事社区里吹嘘的那般不可一世。一旦主炮弹药架殉爆,传动系统和大多数锅炉会瞬间报销,这座移动山峰眨眼间就会化为废铁。更别提那些燃烧不完全、四处逸散的原石粉尘——届时全船人不必等感染,吸上几口,怕是直接就会僵化成石头。敌人远远望来,我们大概就像个喷着火焰的醒目灯塔。
眼下,只能祈祷这个存在魔法的世界,其原始火控的精度足够糟糕;也盼着船上装载的原石炸药,千万别像苦味酸那般暴躁。
在锅炉房徘徊时,我留意到一个有趣的现象:司炉工铲煤的节奏,能改变泄压阀喷出气流的强弱。用秒表测算,当每三秒一铲时,喷出的气流足以在五米外吹灭蜡烛——这俨然成了一个天然的气泵。
我拆下医务室听诊器的橡胶管,接在泄压阀出口做试验。换上不同口径的铜管后发现,当管子收窄至小拇指粗细时,气流最快能击穿三层叠放的报纸。这情景,让我想起从前用气动发射器打穿纸板箱的日子。
史料记载,即便是在五十年后的1091年,泰拉大陆也未能建立起完整的化学工业体系,连元素周期表都是残缺的。在这里,一个本该现代化的世界,许多方面却停滞不前,足足五十年!五十年后,除了出现电动上弦的弩,本质仍是换汤不换药,非萨科塔人依旧只能用这类玩意儿。塑料、化纤,竟大多源自树脂和虫子的分泌物!
我造不出一把真正的枪,但修理改装气动发射器的本事还是有的。于是,我以“改良厨房设备”的名义,向轮机长讨要了些废弃零件:
用蒸箱的旧压力罐改造出压缩气舱(约能承受十个大气压);
拿切肉机的导轨充当枪管;
收集破损的餐盘,熔铸出每颗约八克重的陶瓷弹丸。
那个帮厨的少年成了我的得力助手。我们将废弃的烤箱改成弹壳烧结炉,设定在一百九十八摄氏度烘烤陶瓷弹壳。一次偶然尝试发现,在弹壳表面涂抹一层猪油,气密性竟提升了百分之三十七——这灵感来源于炖肉时用油脂锁住香气的家常智慧。
测试设在僻静的舰尾货舱。首次击发,陶瓷弹丸成功打穿三十米外的木板,但炸膛的气流也掀翻了三个油桶。问题出在压力阀开合不同步,就像没盖严实的高压锅。
改进随之而来:
用精密的钟表齿轮组控制阀门开合速度;
在枪管内刻画螺旋凹槽,模仿线膛枪的来复线原理;
增加橡胶缓冲垫,以吸收凶猛的后坐力。
到第七次试射,终于成功了。弹丸在八十米外,精准击中了直径仅十五厘米的靶心。这效果,相当于用气枪在百米外命中人体目标,精度比这个时代普通的弩,整整提高了三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