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个无法理解的存在,将自己神圣而终极的“凝视”变成了一片景观带,旧神“终焉”的古老意识,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祂无法理解。
在祂横跨亿万纪元的记忆里,力量的展现,只有征服、吞噬与毁灭。
但眼前这个新生的“同类”,其行为逻辑,更像一个在自家后院修剪花草的园丁。
而自己,就是那株长错了地方,需要被处理掉的野草。
祂决定,必须沟通。
不为示威,只为满足那股足以冲垮自身概念的“好奇”。
刹那间,一股比先前更加浩瀚、更加本源的意志,跨越无尽时空,降临太初神庭。
没有法则崩塌的异象。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直抵灵魂本源的叩问。
【你……是……何……物?】
这不是声音,也不是神念。
这是“终焉”将自己的意志,化作一枚钉子,狠狠楔入了太初神庭的时空之中。
一瞬间,神庭内的一切,都开始“出错”。
独眼偃师的机械神躯上,构成他生命核心的亿万符文,开始疯狂闪烁,锈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零件不受控制地剥落。
织梦者主宰尖叫一声,她的梦境国度正在分崩离析,画卷中的山河褪色,人物化作尘埃。
魔猿皇手中的混沌铁棍,失去了“坚固”与“沉重”,变得像一缕轻烟。
他引以为傲的肉身,也失去了“力量”的概念,肌肉萎缩,气血枯败。
他的存在,成了一个悬而未决的议题。
神庭的大地、山川、河流,都在这宏大的叩问下,变得模糊而不真实。
这是一场更高维度的“对话”,而神庭的所有生灵,因为维度太低,连旁听的资格都没有。
仅仅是对话的回响,就足以将他们从存在层面彻底抹除。
顾昭雪是唯一能勉强维持清醒的人。
她盘坐在万法熔炉之上,借助神器之力,以及怀中“弹力球”散发的同源气息,艰难地抵抗着那股侵蚀。
她听懂了。
一尊古老到不可想象的旧日支配者,在两次荒诞的试探后,终于放下了超然的姿态,向她的父亲,发出了带着些许困惑的询问。
机会!
这是解决危机的天赐良机!
只要爸爸能给出一个合理的回答,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定义,就能安抚住这尊旧神,为神庭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爸爸!”
陆清安当然也感觉到了。
但在他的感知里,没有什么宏大叩问,没有什么法则动摇。
只有一个字。
烦。
就像隔壁邻居大半夜把音响开到最大,单曲循环着一首意义不明的网络神曲。
而且影响到他这些可可爱爱的子民了。
他才刚把“院子”打扫干净,正想找个舒服的姿势趴下歇会儿,就来了这么一出。
这让他瞬间回想起了前世,周末好不容易能睡个懒觉,楼上邻居却在清晨七点准时开始用电钻装修。
“起床气”的暴戾,从这头社畜哥斯拉的心底,不可抑制地升腾起来。
他缓缓抬起那颗山岳般的头颅。
那双熔金色的巨瞳里,宠溺和无辜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到极致的,被打扰了清净的……暴躁。
回答问题?
他没兴趣。
他只想让那个制造噪音的家伙,闭嘴。
于是,陆清安朝着那股意志传来的方向,张开了巨口。
这一次不再是吐息。
只有一声低沉的,充满了极度不耐烦的咆哮。
“吼——!!!”
这声咆哮,没有法则,没有能量。
它只是将陆清安作为食物链顶端“捕食者”的纯粹意志,野蛮地,不讲道理地,释放了出去。
这股意志承载的信息,简单到极点。
“安静。”
咆哮席卷神庭。
那宏大的,足以动摇存在根基的“叩问”,在这声咆哮面前,脆弱得如同被重锤砸中的玻璃。
“咔嚓——”
一声清脆的,源自宇宙概念弦的断裂声,响彻所有生灵的灵魂深处。
叩问的意志,当场粉碎!
不仅如此,陆清安的意志顺着来路逆流而上,穿透无尽时空,精准无比地轰击在旧神“终焉”的本体之上!
旧神“终焉”那虚无的概念之躯,猛地一颤。
亿万纪元积累的孤寂与超然,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旧神“终焉”的意志,如受惊的潮水般仓皇退去。
祂没有受伤,却比受了任何重创都更难受。
祂连反应都没来得及做出就再次陷入了沉睡。
祂需要无比漫长的时间,去理解,去消化这一声怒吼。
太初神庭,恢复了宁静。
独眼偃师等人大口喘着粗气,冰冷的偃甲之躯与不灭的神魔之体上,竟满是冷汗。
他们望向陆清安的眼神,再无崇拜与狂热。
那是一种仰望“天道”本身的,极致的敬畏。
神主……训斥了一尊旧神?
顾昭雪呆呆地坐在万法熔炉上,小嘴微张,久久无法合拢。
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
父亲用原子吐息将对方轰成虚无,用引力掌控将对方捏成奇点,或者用因果切割让对方“未曾存在”。
但她万万没想到,父亲解决问题的方式,竟然是……
吼了对方一嗓子。
而那个存在,竟然……真的就闭嘴了。
她看着重新趴下,尾巴尖舒服地甩了甩,准备继续打盹的父亲。
爸爸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让人猜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