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墓园”四个字,像一道冰冷的电流,瞬间击中了病床上的顾言深和站在一旁的许念。
墓园!影子沉睡之处……亡者的安息之地,可不就是影子长眠之所?!曾祖父留下的线索,竟然指向了那里!
一股混合着悚然和明悟的战栗掠过许念的脊背。将如此重要的东西藏在墓园,是何等的大胆,何等的……绝望。这确实是曾祖父在穷途末路时,可能做出的选择。
顾言深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震惊、愤怒,以及一丝被冒犯的凛冽。墓园是顾家先祖安息之地,庄严而私密,如今却可能成为藏匿惊天秘密的场所,甚至被沈逸尘那样的人觊觎,这对他而言是一种亵渎。
“他怎么会知道墓园?”顾言深的声音冰冷刺骨,看向助理。
“信息很模糊,无法确定来源。但沈逸尘似乎动用了某些非常规的渠道,对顾家的历史进行了地毯式搜查。”助理低声汇报,“他可能从某些零散的旧档案或人口中,拼凑出了这个可能性。”
必须赶在他前面!两人心中同时升起这个念头。
顾言深猛地掀开被子,不顾肩胛处伤口传来的尖锐疼痛,就要下床。
“你的伤!”许念急忙按住他。
“顾不上那么多了。”顾言深推开她的手,眼神决绝,“我必须亲自去。那里是顾家禁地,机关重重,外人寸步难行。而且,”他顿了顿,目光沉重地看向许念,“如果真在那里,很可能就在……我祖父顾正棠的墓室附近。”
没有时间再多做筹划。顾言深强行出院,注射了强效镇痛剂,在绝对心腹的护卫下,与许念一同乘车,趁着黎明前最浓重的夜色,悄然驶向西山脚下的顾家私人墓园。
墓园坐落在山坳之中,古木参天,即使在夏季,也透着一股森然的凉意。高耸的黑色铁门紧闭,门口有二十四小时巡逻的保安。见到顾言深的车,保安队长显然吃了一惊,但不敢多问,迅速打开了大门。
车队无声地滑入墓园,沿着蜿蜒的青石板路,向着深处驶去。车灯划过道路两旁整齐肃穆的墓碑,如同掠过无数沉默的注视。空气里弥漫着泥土、青草和香火混合的冷寂气息。
最终,车子在一片明显更加庄重、古老的区域边缘停下。这里安葬着顾家的历代核心成员。顾正棠的墓穴,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小型中式陵寝,青石垒砌,庄严肃穆。
“你们守在外面,任何人不准靠近。”顾言深对下属下令,声音在寂静的墓园里显得格外清晰。他接过一支强光手电,看了许念一眼。
许念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点了点头,紧随在他身后。
两人踏入陵寝前的平台。月光被浓密的树荫切割得支离破碎,只有手电的光柱在黑暗中移动,照亮斑驳的石壁和冰冷的石刻。
“影子沉睡之处……”顾言深低声重复着线索,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墓碑、石兽、香炉、灯柱……一切可能投下影子的物体。
许念也凝神观察。她的目光掠过顾正棠墓碑上那张威严的遗像,掠过墓穴前方左右两侧的石制长明灯柱……
突然,她的目光在其中一根灯柱上定格了。那灯柱造型古朴,柱身上雕刻着祥云纹路。在特定角度的手电光照射下,灯柱投下的影子,恰好与墓穴入口旁一块不起眼的、带有天然凹陷的青石板,完美地重叠在了一起!
而那块青石板的位置,正处于月光照射不到的、最深沉的阴影之中!
“在那里!”许念压低声音,指向那块青石板。
顾言深立刻走过去,蹲下身,仔细检查那块石板。石板与周围严丝合缝,看不出任何异常。他尝试着用手推动、撬动,都纹丝不动。
“机关可能不在这里。”顾言深沉声道,目光再次投向那根投下影子的灯柱。
他走到灯柱旁,用手电仔细照射柱身。祥云纹路盘旋而上,在灯柱顶部,是一个莲花托座的造型。
莲花……又是莲花!与那假铜匣上的旋钮,与许家暗记的形态,隐隐呼应!
顾言深伸出手,尝试旋转那个莲花托座。向左,纹丝不动。向右……当他用力向右旋转到底时,莲花托座底部似乎传来了极其轻微的机括声响!
与此同时,身后那块处于阴影中的青石板,突然发出“咔”的一声轻响,向上弹起了一条窄缝!
成功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激动与紧张。顾言深上前,用力将那块厚重的青石板完全掀开,露出了下方一个黑黝黝的、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一股陈年土石和金属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
洞口下方,是一段狭窄的石阶,通向不可知的黑暗。
“我下去。”顾言深毫不犹豫地说道,接过下属递来的另一支强光手电。
“我和你一起!”许念抓住他的手臂,眼神坚定。下面是曾祖父可能藏匿东西的地方,她必须亲眼见证。
顾言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反对,只是紧了紧握住她的手。“跟紧我。”
他率先踏上石阶,许念紧随其后。石阶陡峭而潮湿,向下延伸了大约两三米深,便抵达了一个小小的、仅能容纳三四人的密室。
密室中央,什么都没有。只有正对着入口的石壁上,镶嵌着一个与假铜匣几乎一模一样的、暗金色的鎏金铜匣!只是这个铜匣看起来更加古朴,色泽更加深沉,仿佛承载了数十年的时光与尘埃。
真的铜匣!终于找到了!
许念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看着那个铜匣,仿佛看到了曾祖父在危难之际,偷偷潜入此地,将他用生命守护的秘密,藏匿于此的惊心动魄。
顾言深走上前,深吸一口气,伸手想要将铜匣取下。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铜匣的瞬间——
“真是令人感动的一幕啊。”一个阴冷而熟悉的声音,如同毒蛇般,突然从他们下来的洞口处传来!
许念和顾言深猛地回头!
只见沈逸尘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洞口,挡住了唯一的出路!他脸上挂着那抹令人毛骨悚然的优雅笑容,手中把玩着一把小巧的、却散发着致命寒意的消音手枪。他的目光,越过顾言深,贪婪地锁定了石壁上的那个真品铜匣。
“看来,我的好弟弟和许小姐,帮我省了不少功夫。”沈逸尘慢条斯理地说着,一步步沿着石阶走下,“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还真是百看不厌。”
他怎么会在这里?!外面的守卫呢?!
顾言深的脸色瞬间阴沉到了极点,他将许念护在身后,眼神锐利如刀,扫向沈逸尘身后。
仿佛为了解答他的疑问,另一个身影,缓缓地从沈逸尘身后的阴影中踱步而出。
金丝眼镜,一丝不苟的西装,平静无波的表情。
是陈铭!
他果然和沈逸尘在一起!而且,是他带着沈逸尘,悄无声息地突破了外面的守卫,找到了这里!
陈铭的目光与顾言深在空中相遇,没有任何闪躲,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以及……一丝几不可查的复杂。
“陈铭,”顾言深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这就是你最终的选择?”
陈铭推了推眼镜,没有回答。
沈逸尘却笑了起来,笑声在狭小的密室里显得格外刺耳:“选择?他从来就没有选择。从他妹妹被叶琳逼死的那天起,他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看着我,怎么把你们顾家,一个一个,拖进地狱!”
妹妹?许念猛地想起苏管家那个“意外”溺亡的妹妹苏玉玲!陈铭竟然是苏玉玲的哥哥?!所以他和苏管家是姐弟?他们都为了给苏玉玲复仇,而潜伏在顾家多年?!
这错综复杂的关系网,这积压了数十年的仇恨,在此刻,终于图穷匕见!
沈逸尘举起了枪,对准顾言深,嘴角的笑容残忍而快意:“好了,叙旧到此为止。现在,把那个匣子,给我。”
密室之内,空气凝固,杀机四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直沉默的陈铭,却突然上前一步,挡在了沈逸尘的枪口前!
他看向沈逸尘,眼神不再是平静,而是带着一种决绝的悲凉和最后一丝挣扎:
“逸尘,你说过……拿到证据,交给法律,让她接受审判……你答应过,不杀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