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摇指尖压着肩头裂开的伤口,血珠顺着指缝渗出,在雪地上砸出一个个细小的黑点。她没有抬头,目光始终锁在前方三道灰袍身影上。那滴落的血似乎触动了什么,其中一名暗哨忽然侧身,兜帽下的视线直直落在她肩头。
“你流的是……活祭之血?”
声音干涩如砂纸摩擦,却像一根针刺进寂静的林缘。另两人立刻抬手,短刃横于胸前,脚步微移,已成三角之势。
柳摇眉梢未动,左手缓缓松开伤口,任由血迹沿手臂滑下。她唇角微扬,嗓音清冷:“荒原冻伤罢了,阁下也太敏感。”话出口的同时,肩头黑猫轻轻一跃,悄无声息地退入身后树影,只余一双幽瞳映着天光。
那人并未放松,反而向前半步,袖中手指微曲,似要探入怀中取物。他呼吸极轻,几乎与风声同步,可柳摇仍察觉到一丝异样——他脖颈处有细微鼓动,像是皮肉之下有什么东西在缓慢爬行。
谢无涯站在三人后方半丈,白狐裘边缘扫过枯枝。他眸光微闪,忽而踏前一步,掌心翻转,一团漆黑气流自指间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扭曲弧线。他冷笑一声:“吵什么?不过几个看门狗,也敢盘问巡夜使?”
那股魔气并不强,却带着令人心悸的波动,如同深渊裂口吹来的风。两名暗哨果然被吸引,刀锋微微偏转,朝向谢无涯。唯有中间那人依旧盯着柳摇,喉结滚动了一下。
柳摇不动声色,右手已悄然扣住剑柄。冰霜剑气在经脉中流转,却未外放。她知道,只要剑出鞘,哪怕只是一寸,都会引来更远地方的感应。此刻不能惊动后方据点。
那人终于动了。
他舌尖猛然咬破,鲜血喷溅在胸前符纸上,纸面瞬间泛起暗红纹路,仿佛即将点燃。与此同时,他体内血雾翻腾,双臂筋络暴起,竟隐隐透出兽类嘶吼的低鸣。
幽冥化作一道黑影贴地疾掠,快得连风都未惊动。在他引燃符纸的刹那,一口咬断其手腕。利齿切入皮肉,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符纸跌落雪地,尚未燃起便被黑猫一爪拍灭。
柳摇人已欺近。
她剑未出鞘,指尖凝出三缕细若游丝的剑气,如冰线般射出,精准刺入三人颈侧、腰腹与脚踝三处要穴。动作快得几乎看不见轨迹,只听三声极轻的“嗤”响,三人身体同时一僵,短刃垂落,双目圆睁却无法转动分毫。
风声重新灌入林间。
柳摇蹲下身,从其中一人腰间解下一块铁牌,入手沉重,正面刻着扭曲符文,背面则是一个残缺的数字——“七”。她又探手入另一人怀中,取出一枚未启用的讯号符,符纸干燥完整,确认未曾传递消息。
谢无涯缓步上前,低头看了一眼那截被咬断的手腕。血口平整,却不见断骨,皮肉之下空荡如腐腔。“不是真人。”他低声说,“躯壳里填了东西。”
柳摇将铁牌翻来覆去查看,最终停在边缘一处微小凹痕上。那形状极像一把倒悬的剑,剑尖滴血。她瞳孔微缩,这标记她见过——前世封印虚魇界入口时,曾斩碎过一面同源碑石。
幽冥跳回她肩头,舔了舔前爪残留的血迹,尾巴绷直,耳朵朝密林深处转动。
柳摇站起身,将铁牌收入袖中,目光扫过三人僵立的身影。他们虽不能动,眼神却仍在颤动,像是被困在躯壳中的残魂。她伸手探向第三人胸口,指尖触到一层薄薄皮膜,其下有节奏地起伏,如同心跳。
“他们在等谁?”谢无涯靠在一棵树旁,语气平静,却带着探究。
柳摇收回手,指尖沾了一层淡灰色黏液。她未答,只是将黏液抹在铁牌背面,那残缺数字竟微微发亮,显现出一行小字:“子时三刻,北谷启门,候命种至。”
谢无涯眼神一沉。
柳摇垂眸看着手中铁牌,声音很轻:“他们等的不是闯入者。”
“是归人。”
她转身面向密林入口,风卷起她灰扑扑的衣角。远处山谷深处,隐约传来一声钟鸣,余音拖得极长,像是从地底浮上来的叹息。
谢无涯忽然抬手,将白狐裘的领口拉高了些,遮住下半张脸。他望向柳摇背影,眸光微闪:“你要怎么走?”
柳摇没有回头,只将长剑轻轻按在肩头,剑柄抵住伤口边缘。血顺着金属纹路缓缓滑下,滴落在雪地前一瞬,被一层薄冰凝住。
她迈出一步。
脚下的冻土发出轻微碎裂声。
幽冥伏低身子,毛发微微炸起。
前方三百步,林缘尽头的小道两侧,又有两道灰影缓缓从树后走出,站定,短刃横置胸前,动作整齐得如同一人所控。
柳摇停下。
她抬起手,用袖口擦去剑柄上的血冰。
剑未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