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砚秋明白了。
三姐被吓破了胆。
“姐,看着我。”
李砚秋伸出手,捧住她的脸。
“你只要告诉我,东西在哪儿。剩下的,交给我。”
他的声音很稳,他的手很暖。
李诗文看着他,黑暗中,她看不清弟弟的脸,但是却能感受到弟弟语气中的坚定,
她犹豫了很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在……在地下室第三个配电柜的夹层里。”
“我把报告和图纸,都藏在了那里。”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李砚秋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
他的耳朵,忽然捕捉到了一丝极细微的异响。
在泵房之外。
很远,又很近。
是一种金属摩擦的声音,有规律,不像是风吹的。
有人在攀爬泵房外墙的铁梯。
李砚秋的瞳孔,瞬间收缩。
他一把将李诗文拉到自己身后,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李诗文吓得捂住了嘴,连呼吸都停住了。
攀爬声停了。
停在了泵房顶上。
紧接着,是更轻微的脚步声。
那人,正在房顶上移动,寻找着入口或者薄弱点。
不是刘建国的人。
刘建国手下那群酒囊饭袋,没有这么好的身手,也没有这么轻的脚步。
是陈默!
他找来了!
他没想到,陈默的追踪能力,竟然强到了这种地步。
他握紧了手中的铁棍。
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然而,房顶上的脚步声,在移动了几步之后,忽然又停下了。
李砚秋的听力,捕捉到了另一组声音。
在泵房的另一侧。
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压低了的咒骂声,正由远及近。
“妈的,那小子到底躲哪儿去了?”
“分头找!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
是蝎子他们!
刘建国的人,也摸过来了!
头顶,是陈默。
另一侧,是蝎子。
绝路。
李砚秋的脑子,从未如此清醒。
他看着身旁抖成一团的三姐,用口型无声地说了几个字。
别怕,捂住耳朵。
李诗文愣住了,但弟弟眼神里的东西,让她下意识地照做。
李砚秋动了。
他俯身抓起身旁一根锈迹斑斑的钢管,手臂肌肉坟起,腰腹拧成一股麻绳。
所有的力量,都灌注在右臂之上。
他没有瞄准人。
他的目标,是泵房另一侧,那个巨大的圆柱形金属储水罐。
“嗖——!”
钢管脱手,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在黑暗中划出一道死亡的弧线。
“当!”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死寂的厂区夜空中轰然炸开。
头顶的陈默,几乎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就动了,
几个起落就从泵房顶上跃下,几个闪身便占据了另一处高点,举枪瞄准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以为,那是刘建国的人发现了目标。
蝎子那群人也被这巨响吓了一跳。
“在那边!”
蝎子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以为李砚秋要从那个方向突围。
“给老子追!别让他跑了!”
他大吼一声,带着剩下的人,疯狂地冲向储水罐的方向。
一群乌合之众,在黑暗中彻底暴露了身形。
他们正好冲进了陈默的枪口之下。
陈默没有丝毫犹豫。
“砰!”
枪声响起。
清脆,果断。
冲在最前面的一个打手,后脑爆开一团血雾,连哼都没哼一声,直挺挺地扑倒在地。
“有埋伏!”
“开枪!在那边的高架上!”
蝎子的人马瞬间炸了锅。
他们根本不知道是谁在开枪,只当是李砚秋的同伙。
恐惧之下,他们举起手里的土枪和棍棒,朝着陈默藏身的方向胡乱地射击还击。
“砰!砰砰!”
“乒乒乓乓!”
枪声,咒骂声,子弹打在铁皮上的跳弹声,响成一片。
两伙本该是猎人的人,就这么狗咬狗地打了起来。
死中求活。
李砚秋要的,就是这短暂的混乱。
他拉起早已惊呆的三姐,看也不看那边的战场。
“跑!”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两人从泵房另一侧一扇破旧的小门闪身而出,枪声和喊杀声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
他们遁入了厂区更深、更复杂的黑暗之中。
……
一座废弃的锅炉房。
空气中,全是煤灰和铁锈的味道。
李砚秋拉着李诗文躲在一堆废旧的耐火砖后面,确认暂时安全。
他松开三姐的手,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撕开了自己左臂的袖子。
子弹擦过的地方,一道血肉模糊的口子,正在往外渗着血。
他面无表情,从棉衣内衬里撕下一块干净的棉布,用力勒紧伤口,打了个死结。
整个过程,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那条胳膊不是他自己的。
李诗文站在一旁,看着。
她看着弟弟熟练而冷酷的动作,看着他被血浸湿的胳膊,看着他那张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的脸。
震惊,恐惧,陌生……
无数种情绪在她心里翻腾。
这真的是她那个从小老实巴交,被人欺负了只会往回缩的弟弟吗?
那个会跟在她身后,怯生生叫“三姐”的少年,去了哪里?
眼前这个人,
他的每一根骨头里,都透着血腥和杀气。
可也正是这股血腥和杀气,才让她从刘建国那群人的手里活了下来。
她的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
可她的心,却因为身边这个陌生的弟弟,有了一丝诡异的安定。
她想开口,想问些什么。
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怕,
她怕一开口,眼前这个唯一的依靠,就会像个幻影一样消失。
“姐。”
李砚秋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死寂。
他的声音很低,有些沙哑,却异常沉稳。
“想活下去,”
他转过头,黑暗中,一双眼睛亮得吓人,死死地盯着她。
“就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