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李砚秋站起身,
“我去长庚叔家了。”
蒋春兰不放心,也跟着站起来。
“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
李砚秋摆了摆手。
“妈,你在家待着就行,我自己去。有事我回来跟你说。”
说完,他便大步走出了院子。
……
李长庚家住在村东头,一个干净利落的砖瓦房院子。
李砚秋到的时候,李长庚正蹲在院里,就着个小马扎,修理一个破旧的犁头。
“长庚叔。”
李砚秋喊了一声。
李长庚抬起头,看到是他,脸上露出笑容。
“砚秋来了,快进屋坐。”
他放下手里的活计,拍了拍手上的土。
李砚秋从兜里摸出一包没开封的大前门,递了过去。
“叔,抽根烟。”
李长庚看了一眼那烟,眼睛亮了亮,却没有接。
“你这娃,哪来这么好的烟?”
“托人弄的,孝敬您的。”
李砚秋把烟硬塞进他手里。
“叔你昨天找我,是有啥事?”
李长庚这才把烟收下,小心翼翼地揣进兜里,脸上的笑容也真切了许多。
“坐。”
屋里,李长庚的婆娘端了两碗热水出来。
“婶。”
李砚秋笑着喊了一声。
女人应了一声,放下碗就出去了,还顺手带上了门。
李长庚喝了口水,这才开口,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砚秋,你昨天跟你四嫂说的,想用柴火换粮食的事,我跟村里几个干部商量了。”
李砚秋的心提了起来。
“这事……不行。”
李长庚摇了摇头。
“不是叔不帮你。是这事风险太大了。”
他压低了声音。
“就前阵子,隔壁赵家屯,有人偷偷摸摸拿山货去跟城里人换吃的。结果不知道被谁给捅到了公社。”
李长庚的脸上闪过一丝后怕。
“公社直接派人下来,把换来的粮食全收缴了不说,还把领头的那几个人抓去批斗了好几天,差点定个投机倒把的罪!”
他看着李砚秋,语气沉重。
“咱们村现在能有点存粮,不容易。要是为了这点柴火,把公社的人招来,到时候全村人都得跟着你挨饿。”
李砚秋沉默了。
他明白李长庚的意思。
这不是简单的交易,这是在跟政策和人性赌博。
“叔,我明白了。”
他点了点头。
“这事就当我没提过。”
看到他这么快就想通了,李长庚松了口气,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你能想明白就好。”
他话锋一转。
“不过,你说的那个收购站收鱼的事,是真的。”
李长庚拍了拍大腿,声音都高了几分。
“我托人去县里问了,收购站确实收!价格还不低!”
他看着李砚秋,眼神里满是赞许和感激。
“砚秋,这事你可是给咱们全村人找了条活路!”
“我代表村里,谢谢你!”
李砚秋连忙摆手。
“叔,你可别这么说,我就是顺嘴一提。”
“这不一样!”
李长庚的态度很认真。
“我已经跟村里人打过招呼了,以后你去河里弄鱼,谁要是敢乱嚼舌根,或者动歪心思,我第一个不饶他!”
这话的分量,李砚秋懂。
这相当于村长亲自给他开了绿灯,给他上了道护身符。
李砚秋心里一动,趁热打铁。
“叔,既然这样,我还真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你说。”
“我三姐不是嫁到江浙那边去了吗?前阵子来信,说日子过得不好,人都瘦脱相了。”
李砚秋脸上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担忧。
“我想去看看她,顺便给她送点咱们这儿的土产。可这出远门,没个证明,寸步难行。”
李长庚一听,当即拍板。
“这是正事!应该的!”
他想了想。
“我给你开个探亲证明,盖上村里的章。理由就写探望病重亲属,这样你在路上也方便点。”
“谢谢叔!”
李砚秋心里的大石头彻底落了地。
“你小子,跟我还客气啥。”
李长庚哈哈一笑。
“证明开好了我让狗蛋给你送去。你准备啥时候走?”
“越快越好,我准备一下,这两天就动身。”
“行。”
从李长庚家出来,李砚秋的心情一片大好。
去江浙的通行证解决了,接下来,就是解决货源的问题。
答应了王主任的四头野猪,必须尽快兑现。
他没回家,直接拐上了通往后山的小路。
山路崎岖,两旁的杂草比人还高。
李砚秋脚步轻快,没多久就到了之前挖陷阱的地方。
他拨开草丛,朝陷阱里看去。
空的。
陷阱底部,那半个当诱饵的南瓜,已经不见了踪影。
周围的泥地上,满是杂乱的蹄印。
野猪来过,而且不止一头。
它们吃光了南瓜,却没掉进陷阱里。
李砚秋蹲下身,仔细查看。
陷阱边缘的土有被拱过的痕迹,覆盖在上面的树枝和杂草也被弄得乱七八糟。
这群畜生,变聪明了。
看来守株待兔的法子行不通了,必须主动出击。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目光投向了更深的山林。
那里的树木更加高大茂密,阳光都很难穿透,显得有些阴森。
村里的老人常说,后山深处有“大家伙”,叮嘱孩子们千万不要进去。
李砚秋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里的柴刀。
他不仅需要野猪,还需要更多、更值钱的猎物。
他沿着野猪留下的蹄印,一头扎进了密林深处。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空气也越发潮湿。
脚下是厚厚的落叶,踩上去软绵绵的,发不出一点声音。
林子里静得可怕,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野猪的蹄印在这里变得模糊起来,最终消失在一片灌木丛前。
李砚秋停下脚步,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他将柴刀横在胸前,缓缓后退。
突然,左侧的灌木丛里传来一阵“沙沙”的轻响。
李砚秋猛地转头。
一道黑影闪电般地从他眼前掠过,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他甚至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
只觉得一股浓烈的腥臊味扑面而来。
李砚秋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可以肯定,那绝对不是野猪。
他握紧柴刀,后背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
他没有再往前,而是选择了后退。
未知的危险,远比已知的敌人更可怕。
他一步步退出密林,直到后背重新感受到阳光的温度,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刚才那东西,速度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