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蜕看完黑石关主要人员信息,初步确认问题不在那些百户身上。
他再度起手。
艰难繁复的天机直接给他搞不会了,怎么一个小小卫所的千户,都如此难以推衍,不合常理!
他必须在这个名叫高依依的身上找回自信,而且区区一介婢女,他还搞不定?
必把她十八辈祖宗都推衍出来!
怀着如此自信,朝蜕开始了新一轮的天机推衍。
本来天机推衍耗神耗力,可能一次出手就消耗他数年苦修。
若非得了太上皇旨意,这皇位上姬渊的面子他还真不想给。
一个小辈,在他面前装什么高贵!
此刻朝堂主公屏住呼吸,也知道到了关键时刻。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们大京第一术师推衍受挫的。
人人屏住呼吸。
朝蜕自信满满念动法诀。
“玄玄天机,显!”
然而……
变故只发生在顷刻。
轰!!!
朝蜕法诀刚念毕。
识海中仿佛有亿万钧雷霆同时炸开!
一股无法抗拒、无法理解、更无法言说的煌煌天威,带着碾碎一切的冰冷意志。
顺着他的推衍之线,蛮横无比地反冲而回!
那威压之盛,远超他平生所见任何大能,仿佛直面苍天本身!
“噗——!!!”
朝蜕如遭太古神山轰顶,整个人从玄玉座上被无形的巨力狠狠弹起!
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黑血如同喷泉般狂涌而出,腥臭的血雾瞬间弥漫御座前方!
他佝偻的身躯像断了线的破麻袋般重重砸落在冰冷坚硬的金砖上。
脸上那诡异的红润潮水般褪去,瞬间爬满枯树皮般的褶皱与灰败死气。
满头银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变得干枯灰白!
短短一息,仿佛被无形的岁月之刃剜走了数年阳寿!
本就所剩无几的寿元雪上加霜!
“朝公公!”姬渊脸色剧变,霍然起身。
朝蜕瘫在血泊中,浑身筛糠般剧烈抽搐,深陷的眼珠里只剩下无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朝公公,何如?!”
诸位大臣已是惶惑。
朝蜕枯枝般的手颤抖着抬起,指向御案上那份染血的、属于高依依的黄册。
喉咙里咯咯作响,如同破旧风箱,用尽最后力气挤出几个破碎到变调的字:
“不…不可…说!…天意…天意…逆……
“逆天……送……送老夫走……”
话音未落,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
女弟子也是着慌,赶忙招呼周围小太监将他们干祖宗送走。
一行人匆匆离殿。
死寂!
偌大的皇极殿落针可闻。
唯有浓烈刺鼻的血腥味在明珠照耀下无声弥漫。
皇帝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目光如刀,扫过那份染血的黄册,最终死死钉在“陈一天”三个字上。
殿内重臣无不面色煞白,冷汗涔涔,朝蜕的惨状如同冰冷的警钟,敲在每个人心头。
“此二人,何许人也?”
皇帝声音低沉。
“陛下!”
礼部尚书张台抢步出班,声音因激动和后怕而发颤。
“陈一天此子身世诡谲,升迁之速亘古未见!
“朝仙师遭此重厄,必是触及了不可言说的禁忌!
“仙宝下落,定与此人脱不了干系!”
他越说越激动,几乎唾沫横飞。
内阁阁老徐居凤徐大人悄然撤离一步。
张台大声道:“臣请即刻下旨,锁拿陈一天、赵清霞、高依依三人进京,严加鞫问!迟则生变!”
“不可!”
内阁首辅高云深断然出声,须发戟张,声若洪钟。
“我大京十数年前一统七国四十九州,那北境的十万里八州在高庭的绝对掌控之下。
“高庭业已将‘战时’作为自立的借口,已经明确对大京听调不听宣。
“落阳县隶属云渊州,云渊州乃北境十万里八州之咽喉!圣旨发下,可能打草惊蛇。
“且仙宝兹事体大,涉及国运,一旦惊动庭主申定北……
“仙宝当前,那申定北岂会坐视朝廷将其收入囊中?他定然要插手分一杯羹。届时…
“他只需以‘护宝’‘清君侧’为名,八庭军铁蹄南下,朝廷何以制之?!”
高大人说话近乎全无顾忌,皇帝面上也看不清喜怒。
他目光如电,锐利地扫过殿中几位眼神闪烁、气息明显不稳的重臣。
“况且,我朝中,也有高庭的人啊,此事一旦跃于纸面,断无保密可能。”
“申党”二字虽未出口,但那冰冷的寒意已浸透在场每个人的骨髓。
朝廷申党、高庭的八庭军,就是悬在大京头顶最锋利的两把刀!
“天之下,莫非王土!”徐阁老徐居凤厉声提醒。
陈阁老陈景城闭目不言,好像睡着了似的。
“老匹夫,依你之见又当如何?”高阁老直接开骂。
“姓高的,别他娘看你年纪大,要论打架你打得过老夫吗?老夫可是军伍出身!”
殿内顿时炸开锅。
徐阁老一系开始主张雷霆手段速战速决,高云深一派力陈隐忍忌惮申定北之威。
双方争执激烈,唾沫横飞,引经据典,将仙宝之重与高庭之患反复权衡,吵得不可开交。
“够了。”
御座上传来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冰封万里的寒意与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
姬渊缓缓起身,玄黑龙袍无风自动,十二章纹在明珠映照下流转着冰冷的光泽,帝王威仪笼罩全场。
“太子有何建言?”
“父皇,”一直沉默立于御阶之下的太子姬元昊,此刻躬身出列。
蟒袍玉带衬得他身姿挺拔如松,年轻的面庞沉稳而自信,声音清朗,瞬间打破了殿内紧绷的死寂。
“儿臣倒有一计,或可不惊蛇,亦可得宝。”
所有目光,带着惊疑、审视、期待,瞬间聚焦于这位年轻的储君身上。
……
风暴的中心,悄然转向了北境边陲那个名为黑石关的弹丸之地。
黑石关千户府,暖阁。
陈一天心疼得龇牙咧嘴,手指用力揉捏着雷姬毛茸茸的耳根,仿佛要把它那点可怜的家当都榨出来:
“听见没?十亿!整整十亿下品灵石!”
他越说越气,狠狠在雷姬脑门上弹了个爆栗,发出“咚”一声闷响。
“就买了那老阉狗吐口血!亏到姥姥家了!
“这笔账,先记那占着茅坑不拉屎的白头猴子头上!
“你可给我盯紧了,等抢了它那破石头椅子,连本带利都得给我薅回来!
“少一个子儿,我就把你塞回御园关禁闭,这辈子别想见你那猫爬架!”
雷姬被揉得耳朵发烫,委屈地呜咽一声,琥珀大眼里却凶光毕露。
妖化王座,它势在必得!
至于那臭猴子的家当?
主人看上啥,它抢啥!
锋利的爪子无意识地在厚绒毯上抓挠着,留下几道深深的痕迹。
窗外,风雪更急了,呼啸着卷过黑石关巍峨冰冷的箭楼与垛口。
千里之外的皇极殿密议仍在继续,决定着边陲小关的命运。
而在通往黑石关的茫茫官道上,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正艰难地碾碎深厚积雪,顶着呼啸的北风疾驰。
车厢里,一个青衣束马尾的女子抱着手臂,膝上摊着一卷边角磨损的《玄符百谈》。
指尖烦躁地敲击着书页。
她目光穿透晃动的车帘缝隙,投向风雪迷雾中渐渐显露出狰狞轮廓的关隘。
眉宇间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灼热。
此时她尚不知晓,山雨欲来,暗流汹涌。
漩涡的中心,已悄然锁定在这座风雪边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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