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田中怅然道:“是的。封印就快撑不住了。”
他看向大京王朝所在之处,“你知道为何高庭手握重兵,仍放任姬家稳坐天子位?
“不是庭主大人忠心,而是没那个空闲。”
陈一天震惊道:“没空闲争夺帝位?”
“是的,”申田中道,“朝廷懒得处理高庭的尾大不掉,也有部分原因是没空闲。
“他们只要敢内斗,你信不信,妖族分分钟打破封印进来!”
陈一天站起身,给申中倒茶。
“数十年前,准确来说是五十年前,封印出现裂痕那天,一直放任武馆、宗门自大的朝廷,突然发狠,从身边皇亲开始清算,马踏江湖,给这座天下的江湖扫了个底朝天!
“虽然不算太彻底,放过了些小鱼小虾,但从那以后,朝廷收拢天下所有入流功法、典籍,并增大对武道有益的灵丹妙药的掌控,已在试图掌握天下所有武夫!”
陈一天倒茶的手一晃,“这难度,不止亿点点吧!”
“是的。”申田中啜了一口茶水,“小子,这落阳县实在边陲,一个练筋境的都敢称宗,一个练皮境的都敢做祖。
“但你应该能想象,斗圣神州掌握天下所有玄脉,武道的发展何其神速,在那北境,没有个上三境都不敢出来混。
“然而就在这样的大阻力下,大京王朝仅用了三十年一统七国,用了十年扫平天下江湖,这是何等伟力!
“而促成这等伟力的,正是当时已经准备称帝的高庭庭主!为了天下,庭主大人真的付出了太多!”
陈一天不禁心生钦佩。平心而论,换做自己,是绝对做不到的!
“胖子,你还没说玄气为啥贫瘠。”
陈一天提醒道。
“这不是铺垫嘛,你他娘急啥。”申田中骂道,“极速发展的,不止占据玄脉的我们,还有北俱芦洲的妖族!
“他们经过万年的休养生息,即便妖族不擅法修,但他们收拢了所有灵脉,天地间灵气丰裕,也还是堆出了几个大拿。
“当然,界天的封印不是人力可以打破的,一来,万年时间过去,界天封印没有加固,渐渐的没有当初的威力,二来,这点也是主要原因…”
申田中突然顿住了。
“干啥,你倒是说啊!”
陈一天急死。
“小子,我有个义妹……”
“啊?”陈一天头大,这都什么跟什么?思维也太跳脱了吧。
申田中摆摆手,“算了,你现在配不上。”
陈一天:“……”
申田中继续话头:“二来,主要是妖族偶然在北俱芦洲一处古遗迹里面,找到了一把残缺的圣兵!”
“圣兵?很厉害吗?”陈一天急忙问,他主要想搞清楚自己捡到的仙兵是个什么等级。
申田中自顾自说道:“就是那个残缺圣兵,日夜不停对界天封印发动攻击,如今北境主战场上,已经被撕开了一道大口子。
“如果找不到应对方法,再有个十年,这界天就不复存在了。所以现在该享受享受,妖族一旦入境,你我都活不成。”
陈一天突然感到沉重。
一股紧迫感陡然而生。
如果不知道这座天下的秘密,那他可能还是那个“绝世天才”,且有着系统加持,可以从容自若,终有黄袍加身那天。
但现在,在这个隐藏极深的申胖子透露的话头面前,他突然淡定不起来了。
这时候,申田中突然问:“小子,你知道仙草的由来吗?”
陈一天无语道:“申胖子,你让我叫你胖子,和你平辈相交,你却一个一个小子,这是搞哪样?”
“各论各的。”申胖子挥挥手。
陈一天沉默片刻道:“我听村上人说起过,说是几年前,皇帝去了趟昆仑山,下来后,就带来了仙草种子,颁布圣令,要求天下所有土地,都拿出三成种植仙草。
“也没听说仙草有什么用途,官方也不对种植仙草的农户减免赋税,搞得现在人声鼎沸,哀声载道。
“而且,仙草人不能吃马不能嚼,官府回收后也不知用在哪,极为诡异。”
“百姓疾苦,是啊,确实。”申田中唉声道,“但是,勒令天下种植仙草这事,高庭也是首肯的。”
“庭主大人?”
“是的。”申田中回忆着,“那一年,妖族攻势迅猛,还是第一次打破界天封印的一角,妖族撕开的那道口子,足有十里长!
“一夜之间,妖族从那道口子涌入十数万,八庭军也是那一次,第一次跟妖族短兵相接。
“皇帝亲自去了高庭督战。我们大战十天十夜,斩妖十万,折损八万……八庭军自成立以来,还是第一次遭受这么大的损失。
“当然,也是第一次直面妖族。八庭军成立了五百年,镇守镇妖长城,从前也有战事,不过都是和邻国之争,表现骁勇。
“和妖族面对面后,我们才发现,原来…那帮炼气的妖,也有两把刷子……
“老子当时还在义父身边,战后,皇帝脸色铁青,和义父在殿内议事,整整三天,连个送茶的丫鬟都不让接近。
“不知道他们当时聊了什么,但估计,就是说仙草这个事。因为那天之后,全天下的三成土地,都种上了仙草。”
陈一天渐渐陷入了申田中勾勒的妖族战场,一时间心潮澎湃。
“在高庭有见过仙草的用途吗?”陈一天问。
申田中摇头。
“仙草回收后的后续一直朝廷讳莫如深的话题,就连朝堂衮衮诸公,也只有少部分知道这个密辛。”
“不过……”申田中顿了顿,“老子猜测,其中一个用途估计和界天封印的修复有关。”
“界天封印…修复?!”陈一天震惊!那等界天,能修复吗?看来人族也不乏大拿啊。
陈一天突然发现黄袍加身有些遥遥无期起来。
“是的,”申田中点头道,“因为最初被撕开的那道口子,第二年就修复了一半,老子怀疑,就是仙草的作用。
“自然,也有可能是界天自我修复的效果,但…妖族一直在攻击封印,企图将界天封印全部瓦解。
“如果没有人为干预,封印按理说封印应该越撕越大,但那道缺口其实一直在缩小。
“几年前老子离开高庭的时候,那道口子已经小到只有三里左右。”
每次提到高庭二字,申田中眼中都会闪现狂热与敬畏。
“小子,”申田中站起身,“这些话,你自己烂在肚子里。
“你若有一天真有那个狗屎运拜入庭主门下,只需替我给庭主带个东西,就不枉老子如此待你。”
他从怀里珍而重之地摸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物件,随即又贴身揣了起来。
“让你带给庭主大人的东西,就是我的决意。不过现在时机未到!”
陈一天心中了然,点头认真应下。
“申百总,我陈一天答应你的事,只要我活着,必定做到!”
“好!好兄弟!”
他用力拍了拍陈一天的背,哈哈大笑,“走!喝酒去!庆祝你小子升官发财…呃,不对,是庆祝咱们兄弟同心!”
两人的关系,在这一刻,彻底从最初的“投资利用”,升格为休戚与共的命运共同体。
翌日清晨。
陈一天与赵清霞策马离开黑石关,前往留燕村,准备从那里进山狩虎。
他俩的马都是营里普通战马。
小白这几天也在驯,但还是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陈一天决定再试几天,还是不行的话,只好先兑换【御灵神通·第一阶·御兽】。
清晨的薄雾笼罩着田野,马蹄踏在沾满露水的青草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路旁野花烂漫,几只早起的蝴蝶在花间翩跹。
赵清霞一身劲装,骑在马上,身姿挺拔,晨风吹拂着她的发丝,侧颜在熹微的晨光中显得格外柔和清丽。
“二重山深处毒虫瘴气不少,这包驱虫药粉你贴身带着。”
赵清霞将一个精巧的香囊抛给陈一天。
陈一天接过,一股淡淡的草药清香传来:“谢了。”
他看着赵清霞的侧影,心中微暖,随口道:“清霞,你搬去卫所后,村里那屋子也空了吧?要不…今晚回去,干脆住我家算了?两个人也好有个照应。”
陈一天这话,就差把那句“我家猫会后空翻”说直白了。
赵清霞闻言,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紧,白皙的脖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层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根。
她猛地转过头,瞪了陈一天一眼,眼神羞恼,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你…你想什么呢!我…身为武者,哪里不能住!
“再说了…咱们…依依姐要是知道了,可饶不了我!”
说完,她似乎觉得这话更不对劲,脸上红晕更甚,一夹马腹,“驾!”地一声催马跑到了前面。
陈一天看着她略显仓皇的背影,摸了摸鼻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两人刚进留燕村村口,一个熟悉的身影便鬼鬼祟祟地凑了上来,正是那红鼻子小老头八幺叔。
“小子!小子!等等!”
八幺叔左右张望,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有大事!天大的事!”
陈一天勒住马,随小八幺走远,清霞在路旁等待。
“八幺叔?什么事这么急?”陈一天直接问。他前不久给了小老头一两银子,请他留意村中动向。
莫不是还有人对自己不利?
“仙宝!我听到三大馆主在街上密谈!”
八幺叔眼中闪着精光,声音压得很低,“他们说什么仙宝…还有启封仙宝的钥匙!那东西,好像就在李氏武馆馆主李现手里!老头我费了老大劲才打听到的!”
陈一天心中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带着点调侃:
“哦?钥匙在李氏馆主手里?八幺叔,可以呀,这你都能打听到?不过…”
他耸耸肩,一脸无所谓,“这消息听着挺玄乎,对我没啥用,不过长长见识也好。”
“嘿!你小子!”
八幺叔有些急了,“那可是仙宝,带个仙字的能寻常吗!老头我可不白拿你钱!这消息绝对值!”
他搓着手指,眼巴巴地看着陈一天。
陈一天失笑,从怀里摸出一两银子抛给他:“行,辛苦八幺叔了,拿着打酒喝。”
“嘿嘿,谢了小子!”八幺叔接过银子,眉开眼笑,又神秘地补充了一句。
“我无意间看李现那老小儿脖子上挂着东西,说不定就是启封仙宝的钥匙!啧啧…你小子运气好啊,仙宝都能给你遇上。”说完,便揣着银子,哼着小曲溜达走了。
陈一天看着八幺叔的背影,眼神瞬间变得幽深。
“这八幺叔,这都能给你说中。”
不过……
仙宝的启封钥匙…果然在李氏馆主李现身上?!该不会是个陷阱吧,毕竟那些人能开武馆,可都不蠢,哪有街上密谋还被八幺叔听去的?
但即便是陷阱,也值得试探一下,毕竟这是目前仙宝的开启的唯一线索…
突然一个念头如同毒蛇般缠绕上心头:
三大馆主修为虽强,但比周千户应该还差些…
什么时候…能宰了他,就知道是不是陷阱了。
一股冰冷的杀意在他眼底一闪而逝。
赵清霞策马过来,正好看到陈一天眼中一闪而过的寒芒,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八幺叔来讨酒钱,说了些捕风捉影的趣事。”
陈一天瞬间收敛情绪,恢复平静。仙宝的事情,即便依依,也不能让她知道。事关重大,知道多了对她们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走吧,回老屋准备准备。”
赵清霞点点头,没再多问,只是认真叮嘱道:“今夜少练会儿,好好休息,养精蓄锐。明日进山,是真正的险地。”
两人在村中岔路口分开,各自归家。
陈一天望着赵清霞消失在巷口的背影,又想起那枚可能挂在李现脖子上的启封钥匙,眼神明灭不定。
夜色渐深,留燕村陷入宁静。
远处二重山的方向,隐隐传来一声低沉的、令人心悸的虎啸,穿透山林,随风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