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冲把她带回扶桑的树屋里,
“你灵体特殊,非人非妖,寻常修炼之法于你无用,反而可能引来天谴。”慕容冲开口,声音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疏离,“我可授你几道安魂固形之术,助你收敛这身冲霄怨气,不至迷失自我。”
慕容冲并指如剑,指尖凝聚一点灵光,凌空虚划。并非高深道诀,而是几段最为基础的法术。
“非为杀伐,非为长生,仅教你如何将散逸之气收归本体,明晰自我之界,不为外魔所趁,亦不令自身戾气失控暴走。”他淡淡道,“此法可助你稍稍自主,不至于被人所欺。”
白骨夫人下意识地跟随那流入心间的法诀运转力量。周身那无时无刻不在躁动、嘶嚎的怨煞之气,竟真的慢慢平复了些许。
她抬起头,望向慕容冲,生涩地开口:“……谢……”
慕容冲一摆手,打断了她。他自袖中取出一道符箓,问白骨夫人道:“你想去哪里?”
白骨夫人捂着脑袋想,可是就想不起兰娘的家。
“……想不起……”她放下手,眼神更加空洞,甚至带上了一丝痛苦的茫然,“我记得…该有个地方…很苦,但有……暖和的味道……可我找不到它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哽咽:“我回不去了……”
慕容冲想起了邺城,那座曾经属于大燕的煌煌都城。记忆里的宫阙依旧巍峨,城郭依旧壮丽,可它们如今安在?或许早已在无数次战火中改了姓氏,变了模样。他即便回去,也不再是他的家,只是一座巨大的坟墓,埋葬着他年少时所有的荣耀与幻想。
于是,慕容冲想起了长安,他对白骨夫人说:“那么,给你灵力的地方呢?你想回去吗?”
白骨夫人说:“也行,只要能自保,我就能回到那个地方。”
白骨夫人尽力描述那块赋予她再生的地方:峰岩重叠,势如狰狞巨兽匍匐,叠嶂层峦,遮天蔽日;涧壑湾环,深似幽冥鬼斧劈就,曲折回旋,幽邃无底。远望时,黑云压顶,阴风飒飒;近观处,怪石嶙峋,邪气森森。
虽说是死绝之地,偏有那适应了瘴戾之气的凶物盘踞:虎狼成阵走,目射凶光,涎水滴落蚀腐草;麂鹿作群行,蹄踏枯骨,呦鸣声带凄厉音。无数獐狍钻簇簇,畏缩于荆棘丛中,眼含惊惶;满山狐兔聚丛丛,奔窜于残骸之间,毛染血污。
更见那千尺大蟒,粗若殿柱,鳞甲幽黑,自崖壁虬枝间垂首,喷吐惨惨愁雾,遮蔽天光;万丈长蛇,长似蛟龙,信血红信,于深涧污潭内翻腾,鼓荡阵阵怪风,腥膻扑鼻。
道旁荆棘牵漫,带刺藤蔓如鬼手缠足,勾衣裂肤;岭上松楠秀丽,却枝干扭曲似魇魅起舞,影投如魔。薜萝满目,绿得阴沉,缠绕枯树如挂尸网;芳草连天,青得诡异,摇曳风中似鬼招手。
仰观山势,影落沧溟北,仿佛与冥海相连;遥望天际,云开斗柄南,隐约见星斗晦暗。万古常含元气老,吞吐皆是遗留的秽恶煞气;千峰巍列日光寒,纵有骄阳当空,照至此间也只余下惨淡余晖,冰冷刺骨。
这山,是活人禁区,亡魂乐土,正是那怨念凝聚、妖孽横生的绝地。
慕容冲运动符咒,终于浮现了三个字:白虎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