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甄嬛被传唤到翊坤宫。
华妃不会放过这个问责甄嬛的机会,依旧是从行礼开始一直跪着。
“莞答应还不知道吧,你的亲妹妹浣碧已经招供了,甄远道私纳罪臣之女,还把摆夷血脉的女儿送进宫里,意图对皇上不利,你可知罪?”
甄嬛心中一惊,华妃既然敢这么说,一定是有了证据,为今之计,定要咬死自己不知情,才有能力保住甄家。
她抬起头,眼中含泪,楚楚可怜的看着皇帝,
“皇上明鉴,嫔妾不知娘娘在说什么。娘娘看嫔妾得宠,几次三番刁难,因为您掌管后宫,嫔妾都忍了。可是娘娘为何要污蔑嫔妾的父亲呀?”
皇帝沉吟片刻,心里虽相信了甄嬛不知情,仍打算诈她一下,
“浣碧和甄远道已经承认了,既然你不知情,就回去吧。”
甄嬛一听,赶紧求情,
“皇上,嫔妾父亲定是不得已的呀,求您从轻发落。”
皇帝看甄嬛的反应,也许她并不是不知情,但皇帝不想深究,甩甩手让她回碎玉轩了。
之后皇帝也不再多留,回了养心殿。
甄远道受不住酷刑,承认自己私纳摆夷女为外室,还用庶女充作嫡女婢。
不久圣旨下发,甄家全家包括浣碧,一起流放岭南。
皇帝没有给甄嬛反应的机会,甄家已经被流放了。
富察仪欣终于听到了进宫以来第一个大好消息。待在承乾宫开心不已,连膳食都多用了些。
之后的日子里,甄嬛失宠了。
她在皇帝去看她时,给皇帝摆脸色,言辞犀利地怪皇帝处罚太重。
皇帝气的转头去正殿看了芳嫔。
芳嫔的身体早就好了,之前被浣碧气的吐血就是想让皇帝怜惜。
看见皇帝来了,她喜不自胜,高高兴兴的陪着皇帝,皇帝原本生气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芳嫔得宠,甄嬛失宠,她又是碎玉轩的主位娘娘。
从前浣碧的折辱,崔槿汐一个管事姑姑,不往主殿伺候着,见天的跑去偏殿讨好甄嬛。
甄嬛连宠七天,自以为很快就能升为贵人,和她平起平坐,见她从不行礼也不恭敬。
这些账,芳嫔一一的还给她。
磨墨磨到手腕酸痛,以教规矩为由罚跪,行蹲礼蹲到腿水肿,昏暗烛火抄宫规抄到眼睛流泪,举茶盏烫伤手,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甄嬛日日被细碎的折磨弄得苦不堪言,芳嫔还盯着不让她找太医来看。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昭嫔和芳嫔举行了册封礼,一同去太后处听了教诲。
富察仪欣经常白日里去养心殿伴驾,她本就满腹诗书,跟皇帝吟风弄月不在话下。
她身上还有这宫里所有人都没有的一点,满洲贵族嫡女从小培养出的骄傲自信。
和甄嬛沈眉庄那种汉军旗刻意养出的假清高不同,她是真正刻进骨子里的底气。
富察仪欣有时兴致起了给皇帝弹一曲古筝,含情脉脉对视,两人风花雪月,耳鬓厮磨,感情迅速升温。
这天,富察仪欣在皇帝来承乾宫的时候,屏退了闲杂宫人,只留下茹蓝嬷嬷,夏竹和两个太医,
“皇上,臣妾这几日身子不适,嬷嬷说可能是有喜了。
今儿趁着您也在,叫了太医来看看。
以防万一,就叫了两个来互相确认下。”
“哈哈哈好,太医快把脉!”
两位太医把完脉,果然一脸喜色,
“恭喜皇上,恭喜娘娘,娘娘已有孕一月有余。”
皇帝顿时喜笑颜开,刚想大手一挥赏赐承乾宫上下,被富察仪欣拦下,
“皇上,臣妾想等坐稳了三个月再爆出来,之前宫里搜出的那些,实在让臣妾至今都心有余悸。”
前太医院院首章弥早在皇后出事的时候就被皇帝发现撸了官职,新上任的院首郭宇林完完全全忠于皇帝。
皇帝看富察仪欣确实害怕的很,
“好,那就依你所言。朕让院首和这两个一起给你保胎,定要给朕生一个健康的孩子出来。”
话虽如此,皇帝还是赏赐了富察仪欣一些好东西,警告承乾宫众人不要张扬,给几个心腹宫人也额外赏了一个月月例。
又私下敲打叮嘱了三位太医,管好自己的嘴,好好给昭嫔保胎。
这些日子华妃见昭嫔越来越得宠,心里不痛快,打算找事,她让周宁海去承乾宫宣富察仪欣过来。
殊不知富察仪欣正等着她呢。
富察仪欣带着茹蓝嬷嬷,夏竹和秋月,两个总管太监,六个平日干力气活的小太监,加上四个抬轿子的小太监,一行十六人,浩浩荡荡地往翊坤宫去。
到了翊坤宫大门口,富察仪欣下轿,所有宫人跟她一起进去。
进门后,她让太监们都在院子里的空地上等,
“你们先在这里等,听到里面有争吵,就立刻破门而入。出了事有本宫担着,立了功的,回去都赏半年月俸。”
承乾宫的宫人们都知道自家主子怀孕了,只要主子力保,他们就不会有事,因此个个铆足了劲想立功。
随后富察仪欣带着三个宫女进入正殿内。
华妃正坐在红棕楠木椅上,悠闲的喝茶,见到她来,脸上一副轻蔑的神色,
“昭嫔可是个大忙人呀,整日陪伴皇上,今天难得请到你,就好好教你如何侍奉君上。先从研墨开始吧。”
富察仪欣看看桌上的砚台,里面没有墨汁。她撸起袖子,走到桌边,倒入清水开始研磨,慢慢地沁出了黑色的墨汁。
没一会儿,她就端起砚台,走到华妃跟前,
“娘娘您看,臣妾磨的不错吧?”
华妃看了一眼,嗤笑道,
“这才哪到哪,继续!”
富察仪欣没有说话,她和华妃离得太近,一把将墨汁泼到华妃脸上,砚台砸在她身上,华妃顿时尖叫出声,
“啊啊啊!贱人你疯了?”
富察仪欣看她狼狈不堪的模样,这才开口,
“本宫不是草船,你的箭别往我这放。氧的慌就自己挠挠,省的整天发骚,离不开男人。就你这妒妇嘴脸,皇上看见你就倒胃口,还问皇上为何天天宠我,你说为什么?”
华妃被她直白的脏话骂的愣住一瞬,自己天天骂贱人狐媚子勾引皇上,别人用她的方式骂回来就受不了了,扑上来要打她。
秋月有功夫在身,上前挡住富察仪欣,宫女不能打嫔妃,但可以借护主的名义推搡碰到。
院子里的太监们听见声音,齐心协力破门而入,富察仪欣大喊道,
“给本宫砸!”
随着她一声令下,须臾间,所有人打成一团。
秋月死死地护住富察仪欣,趁机拧了好几下华妃身上的软肉,华妃以为是富察仪欣掐的,只知道尖叫,嘴里喊着,
“该死的贱人,本宫绝不会放过你!”
富察仪欣句句有回应,
“哼,皇上都舍不得让我研墨。区区一个妃子,又算个什么东西,竟敢让我给你研墨,你也配?
我富察氏先祖跟着太宗入关的时候,你年氏还在为奴为婢呢。在我富察家面前,年家提鞋都不配,难怪把你教的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狗胆包天!”
混战之中,早有人去禀报皇帝。
皇帝紧赶慢赶的过来,苏培盛大呵一声,
“皇上驾到,谁敢再放肆!”所有人识趣地跪下。
皇帝看见翊坤宫的花瓶瓷器被砸烂,摆件被推倒,满地狼藉,宫人们衣服都破了,脸上也挂彩。再转向华妃,半边脸上都是墨汁,幸好昭嫔和龙胎瞧着没什么事。
皇帝被气得短暂失语,安静了一会儿后,他才找回声音,
“华妃,昭嫔,你们在干什么?还有没有规矩和体统?”
富察仪欣才不管皇帝黑成锅底的脸色,直接告状,
“臣妾不过是得宠了几日,华妃就处处看我不顺眼,今天特意叫我来磋磨,臣妾为了皇上,先是忍下了这份屈辱,谁知她得寸进尺,竟要我一直磨墨,对宫女都没这样折辱的吧!
臣妾乃天子嫔妃,她这哪是要把臣妾踩在脚下,分明是置天子的面子于不顾啊!”
皇帝脸更黑了,他知道是华妃先挑事,可他不愿惩罚华妃,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
“华妃,真相是否如昭嫔所说?”
华妃狡辩道,
“臣妾没有磋磨她,只是教她如何侍奉皇上。”
富察仪欣没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
“我用你教吗?你在养心殿会研一下午的墨?先挑事的是你,颠倒黑白的还是你,没想到华妃还学过戏曲表演啊,这变脸的功夫,简直炉火纯青。”
华妃被骂的哑口无言,皇帝没办法,两个他都舍不得罚,只好道,
“你们两个都有错,此事就此作罢,任何人不许再提。”
说完看都不看两人一眼,生怕她们闹着要处罚对方,脚步飞快的溜了,苏培盛跟在后面追。
富察仪欣冰冷的眼神看向年世兰,做了个口型,“等死吧”。随后带着一群宫人大摇大摆的离开了翊坤宫,徒留年世兰在后面气得跳脚。
回到承乾宫,跟着去的所有宫人都赏了半年月例,又派了好几个太医和学徒给他们看伤拿药。
富察仪欣既然怀了孕,那便是时候放出甄嬛了。
安排人暗中帮甄嬛一把,摆脱了一阵芳嫔的控制,让她有机会联系沈眉庄和温实初求助。
沈眉庄到现在还没侍寝,收到甄嬛的消息,迫不及待地要救自己的嬛儿。
她立即给敬事房使了银子,当晚敬事房把她的绿头牌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皇帝看出了猫腻,问道,
“苏培盛,怎么回事?”
苏培盛想起下午碰到崔槿汐,她说去找沈贵人,就提了一嘴,
“新入宫的小主就只有沈贵人没有侍寝了。”
皇帝这才想起新人里还有一个沈自山的女儿没见过。
昭嫔怀孕了,正要抬起一个新的宠妃跟华妃打擂台,决定就是她沈眉庄了。
晚上,沈眉庄洗好后卷在被子里来到了皇帝的寝殿。
侍寝过后第二天,皇帝召她去养心殿伴驾,沈眉庄看皇帝疲累的揉眼,寻机提议,
“皇上,嫔妾听闻御花园的菊花这几日开得正盛。
花房的宫人们培育了各色品种,争奇斗艳。
您批了半天折子,不如咱们去御花园赏赏花休息片刻?”
皇帝也觉得乏了,想看看沈眉庄要搞什么花样,顺势问她,
“哦?你喜欢菊花?”
“嫔妾喜欢菊花的气节。
宁可枝头抱香死,不曾吹落北风中。”
皇帝依稀记得殿选时她说只读过女则女训,如今看来倒是颇通诗书。
“那你就陪朕一块去走走吧。”
沈眉庄闻言,用眼神示意了采月,让她去给御花园的甄嬛报信。
秋来御花园风景如画,皇帝陪着沈眉庄欣赏菊花,慢慢的被引着走到一棵金黄的银杏树前。
树下有一身着浅粉色衣裙的女子,正随着风中飘落的银杏叶翩跹起舞。
远远望去,好似天上草木精灵,误入凡尘,下一刻就要飞升而去。
皇帝仔细一瞧,竟是惊鸿舞。
虽比不上纯元,可复刻了几分和纯元初次见面时的场景,当时是在太液池,如今是在御花园银杏树下。
最妙的是,跳舞的人是甄嬛。
经过崔槿汐的刻意装扮,此时的甄嬛容貌像了六七分,气质像了九成,不靠近看,整个人仿佛纯元在世,皇帝大喜上前,一把抱住甄嬛,
“菀菀,是你吗?你终于回来看朕了!”
甄嬛虽觉得这话有些奇怪,却没多想,顺着皇帝,叫了一声“四郎”。
皇帝已经从刚刚的惊喜中回神,
“苏培盛,去传旨,即日起,碎玉轩莞答应晋为莞常在。”
甄嬛喜不自胜,她终于晋位了,再晋位,或许就有能力照拂家人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皇帝的宠爱被甄嬛和沈眉庄二人把持,主要是甄嬛,剩下的才是华妃。
皇帝还让沈眉庄和敬嫔一同协助华妃处理宫务,沈眉庄和甄嬛联手,勉强可以跟华妃抗衡。
敬嫔明面上谁也不得罪。
富察仪欣慢慢淡出众人视线,甚至一月都侍寝不了一次。
有皇帝暗中关照,没人敢短了承乾宫的用度。
日子倏忽而过,紫禁城入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