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科病房里。
刘桂兰躺在病床上,稍微动一下,腰就疼得她直抽气。
床头柜上摆着个不锈钢饭盒,里面的小米粥凉透了,结着一层薄皮。粥边还放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是早上张磊给她送粥时用的。
她盯着天花板上的灯,就听见隔壁床护工给病人翻身的动静,护工还轻声问“阿姨疼不疼,我慢点儿”,她心里堵得慌——要是她没撵走护工,现在也能舒舒服服躺着,不用渴了没人倒水,想上厕所都得等张磊回来接。
几天前,护工刚给她擦完身,正拿着毛巾擦手,她就瞥见张磊从口袋里掏出400块钱递过去,还说“辛苦了”。
“一天400,抢钱呢?”她当时就翻了脸,“我自己能下地来,昨天都能扶着墙走两步,用得着你伺候?赶紧走!”
张磊在旁边劝了两句“妈,护工照顾得挺好,我这腿也不方便”,被她怼了回去:“你的钱是大风刮来的?我看你就是败家!”
结果当天晚上,她被尿憋醒了。病房里静悄悄的,张磊趴在床边睡得正香。她心里不服输,悄悄掀开被子,扶着墙慢慢挪。刚走到病床边,脚腕突然一软——大概是白天没怎么动,腿麻了——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当时就听见“咔嚓”一声脆响。
等医生赶来,拿着片子叹了口气,说之前快长好的腰椎骨彻底错位,要是恢复不好,后半辈子可能就得在轮椅上过。
“水……水……”现在,张磊不在,刘桂兰嗓子干得冒烟,嘴唇都裂了道小口子。她试着喊了两声,病房里半天没人应,邻床的护工假装没听见。
也难怪,她那天撵走自己的护工时候,骂的太狠太嚣张,邻床护工帮腔说了句“大姐别这么大火气”,被她一句“洗好你的尿盆子得了,多管什么闲事”怼了回去,现在人家是故意看她笑话呢。
她试着想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搪瓷缸,刚一用力,腰上的疼就让她眼前发黑,眼泪都下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张磊拎着个塑料袋走进来,脸上没什么表情。“你还知道回来?”刘桂兰声音里全是委屈,“我渴了一下午,你就不能早点回来给我倒杯水?”
张磊没接话,把塑料袋往床头柜上一放,里面是两个凉馒头和一包咸菜。“医院食堂就剩这个了,凑合吃点。”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着。
“凑活吃?”刘桂兰气得浑身发抖,“我都快瘫痪了,你就给我吃这个?苏婉婉呢?你没去找她?”
一提苏婉婉,张磊的脸色更沉了。下午他去了苏婉婉的小区,远远看见她穿着剪裁合体的职业装,手里拿着新小区的门禁卡,那模样,真精神。他鼓足勇气,才敢上前说话。
“别老提她行不行?”张磊不耐烦地打断她,“人家现在过得好好的,房子都买了,根本不会管咱们。那套老房子,只能挂中介了。”
刘桂兰急了,想坐起来,却疼得直叫“中介压价太低了,苏婉婉要是买了,房子就是安安的,我这个当奶奶的,以后去亲孙女的房子住没毛病!”
张磊听刘桂兰还在嘀咕,那不可能实现的算计,满是烦躁,“妈,你安分点吧,你没发现吗?苏婉婉以前的柔弱好欺负都是装的。现在她翅膀硬了,已经不装了。”
“我从来没看出来她好欺负!”刘桂兰哼了一声,眼里全是不屑,“她在月子里最难的时候,都敢跟我叫板。人家楼下老薛太太伺候月子,儿媳妇给买了个金项链,还带了个玉镯子。我就想摸摸苏婉婉的金镯子,她都不让我碰一下,说是什么她妈给她的嫁妆,金贵着呢!这就是你找的好媳妇!”
张磊回头想想赞同地说:“我确实看错了她。苏婉婉看着老实,其实心里比谁都精。上次我姑过生日,你也看到了,她交的朋友非富即贵,可从来不给我们露底,就是怕我们沾光占便宜。现在她离了我们,肯定是把那些朋友都用上了,还发展这么快。”
“是啊,那女人是骨子里的算计。”
是刘桂兰肚子咕噜噜的叫的声音,打破了这母子俩评价前儿媳时的彼此和谐。
张磊皱眉:“妈,你现在能吃饱就得了,我手头没钱,有吃的就不错了,你别挑三拣四的!”
刘桂兰摸了摸空了的肚子,早上的小米粥早消化完了,再闹也抵不过饿,只能悻悻瞪他一眼:“还愣着干嘛?赶紧把馒头给我拿来,再倒点水,干吃噎得慌!”
张磊没再多说,先去卫生间接了杯温水放在床边,再把塑料袋里的馒头拿出来,递了一个给她,自己也掰了半块塞进嘴里——凉馒头硬得硌牙,他就着刚接好的温水咽了两口,嗓子还是发紧。他突然说:
“妈,实在不行……城郊有个敬老院,我打听了,管吃管住,还有护工,你先去凑活阵子,等我有钱了再……”
“敬老院?张磊你敢!”刘桂兰的唾沫星子横飞,“你小时候发水痘,我守着你三天三夜没合眼;你上学,我省吃俭用供着你。现在你让我去敬老院?”
她越说越激动,指着他骂:“我不管你怎么弄,钱你必须给我凑来!要么找苏婉婉要,要么找张梅借,实在不行,你就去把咱家那老房挂出去卖了,反正不能让我去敬老院!我就是死在这病房里,也不去那种地方丢人!”
张磊心里那点“送敬老院”的冲动早散了——他不是没想过狠下心,但他从小被教的“孝顺”,让他困住手脚。他还想继承张梅的家产,之前张梅说,你连自己女儿安安都不管,还能管我的小远吗?现在他若把刘桂兰送去养老院,张梅就是不说,心里也会想,你连自己亲妈都不管,还会管我这个姑姑吗?
刘桂兰几口吃完馒头,又伸手要水:“再给我倒点水,这馒头太干了。”张磊起身去接水时,自己嘴里的馒头还没咽完,凉硬的碎屑卡在喉咙里,咳了两声才顺下去——敬老院的话,就当是刚才被钱逼急了的胡话,不再提了。
邻床的护工拉上帘子,看样子也是烦透了他们母子的闹剧。
张磊、刘桂兰对苏婉婉的算计还停留在那点小钱上。他们哪知道,苏婉婉这边婉安工作室的业务爆发,从酒店咨询到全民小课,苏婉婉转眼实现了7位数跃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