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儿目光如电,迅速扫视着。
她的目标不是这些。
她凭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冲向库房最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堆放着几个蒙尘的、看起来像是废弃武器的木箱。
她挥刀劈开一个木箱的锁扣,掀开箱盖。
里面并非武器,而是一些杂乱的、带着明显土民风格的器物——破损的银饰、刻着特殊图腾的骨器、染血的皮甲碎片……甚至还有几件半旧的、绣着独特鹰羽纹饰的孩童衣物。
蜜儿的身体猛地僵住,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
她颤抖着伸出手,拿起一件小小的、用彩色丝线绣着展翅雄鹰的坎肩。
那熟悉的针脚,那独特的纹饰……正是她们黑石寨独有的族徽,是她母亲……亲手为她年幼的弟弟缝制的!
“呜……!”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悲鸣从蜜儿喉咙深处迸发出来。
她死死攥着那件小小的坎肩,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数年的隐忍,数年的血海深仇,在这一刻,被眼前这沾满亲人鲜血的遗物彻底点燃。
就在这时!
“吼——!哪个王八羔子敢烧老子的寨子?!!”一声如同炸雷般、土汉夹杂的狂吼从库房外传来,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和木柱被撞断的巨响。
一个如同铁塔般魁梧的身影,浑身散发着浓烈的酒气和暴戾的杀气,挥舞着一根碗口粗、血迹斑斑的熟铜棍,如同疯牛般冲了进来。
正是巴图!
他显然是被后方的火光和喊杀声惊醒,此刻双目赤红,状若疯魔。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巴图——!”蜜儿发出一声凄厉到极致的怒喝,所有的悲痛、愤怒、仇恨在这一刻化作了焚尽一切的杀意。
她猛地将手中的坎肩塞入怀中,反手拔出腰间两柄寒光闪闪的南疆短刀,身形如同离弦之箭,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朝着巴图猛扑过去!
“蜜儿!”容易大惊,想要阻拦已是不及!
“找死!”巴图狂吼一声,沉重的铜棍带着呼啸的风声,如同泰山压顶般朝着蜜儿当头砸下!
这一棍若是砸实,足以将人砸成肉泥!
蜜儿眼中毫无惧色,只有一片冰冷的疯狂。
就在铜棍即将及体的瞬间,她娇小的身躯如同灵猫般不可思议地一扭,险之又险地贴着棍风滑过,手中双刀如同毒蛇吐信,闪电般刺向巴图的肋下和咽喉!
“铛!铛!”巴图反应也是极快,铜棍回旋格挡,将双刀荡开!
但蜜儿的刀法刁钻狠辣,速度极快,刀刀不离要害,两人瞬间战作一团!
巴图力大无穷,铜棍势沉力猛,每一击都带着开山裂石之威!蜜儿则身法灵动,刀走轻灵,凭借对巴图招式的熟悉和刻骨的仇恨,竟只是堪堪落入下风!
容易和几名捕快想要上前助战,却被巴图疯狂的棍风和蜜儿那不顾一切、只攻不守的打法逼得无法靠近!
蜜儿眸中闪过一丝决绝,拼着硬挨了巴图一记横扫,右手的短刀如同毒龙出洞,狠狠刺向巴图毫无防护的右眼!
巴图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片子如此胆大包天,一时收势不及……
“噗嗤!”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
“嗷——!”巴图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剧痛让他瞬间失去了理智,如同受伤的巨熊般疯狂挥舞着铜棍。
蜜儿被棍风扫中,闷哼一声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但她眼中却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去死吧!”巴图独眼血红,不顾一切地朝着倒地的蜜儿扑来,铜棍高高举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嗖!”一道乌光如同闪电般从库房门口射来。
“噗!”一支淬毒的弩箭精准无比地射入了巴图因剧痛而大张的口中,直贯咽喉!
巴图前冲的身形猛地一僵!高举的铜棍无力地垂下。
他独眼圆瞪,难以置信地看着门口——那里,容易正缓缓放下手中的短弩,眼神冰冷如霜。
“呃……呃……”巴图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庞大的身躯摇晃了几下,轰然倒地,鲜血混合着白沫从他口中汩汩涌出,染红了身下的尘土。
那双曾经凶戾无比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痛苦和茫然,死死地盯着库房顶棚,最终失去了所有光彩。
一代凶顽,就此毙命!
蜜儿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踉跄着走到巴图的尸体旁。
她看着那张狰狞扭曲的脸,看着那只被自己刺瞎的眼睛,看着那贯穿咽喉的弩箭……十余年的血海深仇,在这一刻,终于得报!
然而,蜜儿看着巴图倒下的尸体,十余年的血海深仇,压抑了太久太久的痛苦、愤怒、绝望……在这一刻,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爆发。
“啊——!!!”一声凄厉又绝望的哭泣之后,她如同疯魔般,高高举起短刀,对着巴图那袒露的胸膛,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不顾一切地捅了下去。
“噗嗤!”锋利的刀刃深深没入血肉。
“呃……”巴图的尸体似乎还抽搐了一下。
但这并未让蜜儿停下,她拔出刀,一蓬温热的血花溅在她脸上,混着泪水将眼眶染成一片血红。
她再次高高举起短刀,狠狠捅下。
“噗嗤!”
“噗嗤!”
“噗嗤!”
一刀,又一刀,再一刀……
她如同不知疲倦的机器,机械地、疯狂地重复着拔刀、捅刺的动作。
刀刃每一次没入又拔出,都带起一片猩红的血雾,巴图那魁梧的胸膛很快就被捅得血肉模糊。
温热的鲜血溅满了蜜儿苍白的脸颊、染红了她的衣襟,她却浑然不觉。
库房内一片死寂,只剩下刀刃反复刺入血肉的沉闷声响,以及蜜儿那压抑到极致、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连身经百战的捕快们都被这惨烈疯狂的一幕震慑,一时竟无人上前。
“蜜儿!够了!”一声低沉的断喝如同惊雷,在蜜儿耳边炸响。
容易一个箭步冲上前,在蜜儿再次举起染血的短刀时,猛地抓住了她因用力过度而剧烈颤抖的手腕。
“他死了!蜜儿!他已经死了!”容易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却也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停下!看看你手上,看看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