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生魂花的金色液珠彻底融入那道高大的身影时,万法之域的白光仿佛都停滞了流动。
狂战缓缓睁开眼,古铜色的肌肤在光线下泛着健康的光泽,棱角分明的脸庞上,那双曾燃着不灭战魂的眼眸,此刻正带着一丝初醒的迷茫,扫过眼前的每一张脸。
“小澈……”他开口,声音带着久未言语的沙哑,却准确地叫出了云澈的名字。当看到云澈苍白虚弱的模样时,他眉头猛地蹙起,大手下意识地伸向他,动作里带着熟悉的急切与护持,“你怎么……”
“狂战大哥!”云澈的声音哽咽,眼眶瞬间红透。这声呼唤,这句关切,与记忆中那个永远挡在他身前的身影完美重合,让他几乎要落下泪来。
阿禾捂住嘴,泪水无声滑落;银澈用力抹了把脸,紫电珠在掌心激动地跳动;苏沐清冷的眸子里泛起涟漪,连握着剑柄的手指都微微收紧;紫电咧开嘴,露出两排锋利的牙齿,喉咙里发出类似呜咽的低吼。
龙帝站在光幕边缘,看着这一幕,苍老的眼角也泛起湿润。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狂战体内那股属于“狂战”的霸道战魂正在苏醒,虽然微弱,却真实得令人心安。
狂战的大手悬在云澈头顶,似乎想触碰,又怕弄伤他,最终只是轻轻落在他的肩膀上,力道温柔得不像他自己:“傻小子……又乱来了……”
这句带着责备的话语,却像暖流般淌过云澈的心头。他用力点头,想说什么,却被狂战接下来的动作打断——狂战转头看向阿禾,目光落在她沾着草汁的衣袖上,嘴角勾起一抹熟悉的、带着点憨直的笑意:“阿禾丫头,还是这么爱往草木堆里钻。”
接着,他看向银澈,指了指他嘴角未擦净的血迹:“银澈,打架还是这么不知道躲?”
又转向苏沐,眼神柔和了几分:“苏沐,你的冰玉剑又亮了些。”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紫电身上,拍了拍他的胳膊:“紫电,雷劫之力稳了,下次……”
他的话没能说完。
就在这时,狂战的身躯突然剧烈一颤,原本明亮的眼眸瞬间蒙上一层浑浊。他脸上的笑容僵住,搭在云澈肩膀上的手猛地抽搐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体内被硬生生抽离。
“狂战大哥?”云澈心中一紧,察觉到不对。
“呃……”狂战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高大的身躯开始摇晃,古铜色的肌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变得苍白如同纸糊。他体内那股刚刚苏醒的战魂气息,如同退潮般疯狂流逝,转瞬间便微弱到几乎不可察觉。
“怎么回事?!”阿禾惊呼着上前,想要扶住他,却被他猛地推开。
狂战捂着脑袋,眼神痛苦而混乱,嘴里喃喃着模糊的音节:“头……好痛……你们是谁……我在哪……”
他的目光扫过云澈等人,曾经的熟悉与关切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全然的陌生与茫然,仿佛在看一群完全不认识的人。
“狂战大哥,你看着我!我是小澈啊!”云澈急得抓住他的手臂,声音都在发抖。
“小……澈?”狂战皱着眉,像是在努力回忆这个名字,却最终只是摇了摇头,眼神空洞,“不……不认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体内最后一丝属于天帝境的气息也彻底消散。原本挺拔的身躯软软地倒了下去,若非苏沐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恐怕会直接摔在地上。
此刻的狂战,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体内没有一丝玄力波动,经脉更是脆弱得像初生婴儿——他的修为,竟在短短数息之间,跌落到了连凡人都不如的境地。
更可怕的是他的眼神,清澈,茫然,带着对世界的全然陌生,再也找不到半分曾经的霸道与锐利。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银澈失声喊道,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龙帝脸色凝重地走上前,指尖搭在狂战的脉搏上,片刻后,他收回手,沉重地叹了口气:“他的神魂……刚刚凝聚就开始溃散,生魂花的力量只能重塑肉身,却无法稳固他破碎太久的魂核。能醒来这一瞬间,已经是奇迹了。”
“那他的记忆和修为……”阿禾的声音带着哭腔。
“没了。”龙帝的声音艰涩,“魂核不稳,承载不住过往的记忆与修为,就像一个打碎后重新粘合的瓶子,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
就在这时,云澈怀中的传讯玉简突然亮起,法祖沉稳的声音从中传出,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幕:
“狂战的魂核在自爆时已彻底破碎,混沌生魂花只能勉强粘合残魂,却无法让其恢复如初。他能短暂苏醒,已是五源意志与你们羁绊之力共同作用的结果。”
“若想让他恢复记忆与修为,唯有让他以凡人之躯重新修炼。每突破一个境界,魂核便会加固一分,过往的记忆才会随之苏醒。这是他唯一的路,也是天道对他自爆魂核的考验。”
法祖的声音消散,玉简恢复沉寂。
殿内一片死寂,只剩下伙伴们沉重的呼吸声。
重新修炼……以凡人之躯……
这意味着,曾经那个能与界主境硬撼的狂战,要从最基础的淬体境开始,一步步爬上来。这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更重要的是,谁也不知道,他能否在修炼的过程中,真的想起他们,想起过往的一切。
云澈看着苏沐怀中那个眼神茫然、如同稚子般的狂战,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短暂的重逢,如同绚烂的烟火,绽放的瞬间有多璀璨,消散后的空洞就有多刺骨。
他想起了星陨谷的并肩,想起了死寂之海的守护,想起了他自爆前那句“小澈,活下去”……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人记得。
“不管怎么样……”云澈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泪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活下来了,这就够了。”
是啊,活下来了。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阿禾抹了把眼泪,点了点头:“对,我们可以教他修炼,就像当初他教我们一样。”
银澈也握紧了拳头:“没错!等他重新修炼起来,我再跟他打一架,说不定一打,他就想起来了!”
苏沐将狂战轻轻放在地上,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丝坚定:“万法之域的法则温和,适合初学者修炼,我会为他准备最基础的功法。”
紫电瓮声瓮气地说:“我会保护他,谁也不能欺负他。”
龙帝看着这群年轻人,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纵然遭遇如此变故,他们眼中的光芒,却从未熄灭。
他蹲下身,看着眼神茫然的狂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你叫狂战,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你的家人。”
狂战眨了眨眼,看着龙帝苍老的脸,又看了看周围一圈眼神复杂的人,似乎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最终只是怯怯地缩了缩脖子,没有说话。
这副全然陌生的模样,让众人心中又是一痛,却也更加坚定了要帮他恢复的决心。
云澈走上前,从储物戒中取出一件干净的长袍,小心翼翼地披在狂战身上。他的动作很轻,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狂战大哥,”他轻声说,语气温柔得不像平时,“以后,我教你修炼。”
狂战抬起头,看着云澈苍白却温柔的脸,眼中闪过一丝困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小声地“嗯”了一声。
这声微弱的回应,却让云澈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没关系。
忘了也没关系。
我们可以重新认识。
可以重新一起修炼。
可以重新……创造新的记忆。
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我们,想起星陨谷的风,想起死寂之海的浪,想起我们曾经一起守护过的一切。
“龙帝前辈,”云澈站起身,看向龙帝,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混沌源晶还有多久能到?”
“最多三天。”龙帝回答。
“好。”云澈点头,“三天后,我开始重铸根基。在那之前,我们先在这里,教狂战大哥……怎么开始修炼。”
他的目光扫过伙伴们,从他们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心。
阿禾开始整理周围的法则之力,为狂战营造一个最适合初学者的环境;银澈翻出了自己初学星电法则时的笔记,虽然字迹潦草,却记录得无比认真;苏沐取出了一本泛黄的基础功法,正逐字逐句地看着,似乎在检查有没有晦涩难懂的地方;紫电则守在一旁,警惕地看着四周,不让任何一丝紊乱的法则靠近。
云澈坐在狂战身边,拿起一块蕴含着微弱玄力的矿石,耐心地教他如何感应天地间的能量。
狂战好奇地看着那块矿石,又看了看云澈,学着他的样子,笨拙地伸出手。
阳光透过万法之域的光幕,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而宁静。
虽然前路依旧充满荆棘,虽然狂战的失忆让他们心痛不已,但此刻,这片白光笼罩的空间里,却弥漫着一股无声的力量。
那是不放弃的力量。
是守护的力量。
是无论经历多少变故,都要一起走下去的力量。
三天后,界道之主将带回混沌源晶,云澈的根基重铸之路即将开启。
而狂战的重新修炼之路,从这一刻起,正式启程。
两个曾经站在巅峰的人,将在伙伴的陪伴下,从谷底开始,一步步向上攀爬。
这条路注定漫长而艰难。
但只要他们还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万法之域的白光依旧流淌,仿佛在见证着这一切,也在守护着这来之不易的、带着希望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