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铃的余音刚掠过山谷,阿禾肩头的镇岳龟突然躁动起来,龟甲上的地图在西北方向亮起团刺目的红光,像团燃烧的火。
“是‘玄天渊’。”记魂石的声音带着凝重,“那里封印着洪荒最桀骜的‘恶蛟’,传说它曾是鸿蒙脊骨所化,却因吞噬了太多怨魂,成了半魔半妖的存在。”
阿禾顺着红光指引西行,越靠近玄天渊,空气越显湿冷,连风中都带着咸腥的戾气。行至第七日,一座孤峰突然拔地而起,峰顶云雾缭绕,隐约可见悬着块巨大的玄铁碑,碑上刻着“玄天宗”三个古字,字缝里渗出的不是墨,是暗红色的液珠,滴在地上竟腐蚀出细小的坑。
“那不是碑,是锁。”镇岳龟突然开口——这是它第一次发出人声,苍老的嗓音里带着后怕,“当年鸿蒙灵识撕裂时,它的脊骨碎成三段,一段化作不周余脉,一段沉入归墟海眼,最后这段就成了这恶蛟。玄天宗的先祖以自身元神为链,将它锁在渊底,可……”
话音未落,玄铁碑突然剧烈震颤,碑身裂开道缝,从中探出颗覆盖着青黑色鳞片的头颅,独角如刀,眼瞳是翻涌的血红色。“三千年了……”恶蛟的声音像两块巨石在摩擦,“总算等来带‘承’字印的人。”
阿禾握紧断刀,却发现刀身的红光在颤抖——不是畏惧,是共鸣。恶蛟的鳞片上,竟布满与鸿蒙善念同源的金色纹路,只是被血红色的戾气死死压住。
“你看清楚。”恶蛟猛地甩尾,玄铁碑上的“玄天宗”三字突然亮起,化作无数虚影:穿道袍的修士跳进渊底,用仙剑刺穿自己的心脏,将元神注入锁链;戴冠的长老坐在碑顶,日复一日地诵读经文,直到肉身化作石像;还有个眉眼温柔的女子,正用指尖轻抚恶蛟的独角,那指尖的印记,与阿禾眉心的赤鳞一模一样。
“玄天宗不是锁蛟人。”恶蛟的血瞳里闪过丝痛苦,“是守脉者。他们的先祖曾与我约定,用元神净化我的戾气,可三百年前最后一位山君坐化时,没来得及找到传承者……”
阿禾忽然想起镇岳龟背甲上的光点——有个虚影总在玄铁碑前徘徊,手里握着半块刻着蛟纹的玉佩。她将记魂石按在碑上,石碑的裂缝里立刻涌出无数金光,与恶蛟鳞片下的金纹相呼应。
“鸿蒙归初,你也该醒了。”阿禾指尖的血珠滴在恶蛟的独角上,血红色的戾气如潮水般退去,露出底下温润的玉色——那根本不是角,是块凝结的鸿蒙脊骨。
玄铁碑彻底裂开,露出里面盘绕的锁链,链身上刻满玄天宗历代山君的名字。恶蛟缓缓舒展身躯,青黑色的鳞片褪成莹白,竟化作条玉带般的灵蛟,脊背上驮着块小小的玉牌,牌上刻着“守脉”二字。
“这块玉牌,该给新的山君了。”灵蛟将玉牌推向阿禾,“东边黑风谷有三个孩子,刚才青铜铃的动静,是他们在试着唤醒我。”
阿禾接过玉牌的刹那,玄铁碑的碎石突然腾空,在渊顶凝成座新的石台,台上浮出本泛黄的典籍——《玄天守脉录》,首页画着灵蛟与山君并肩而立的图。
“去吧。”灵蛟摆了摆尾,身影渐渐沉入渊底,化作道莹白的光脉,与洪荒各处的灵脉相连,“告诉那孩子,山君不是要困住谁,是要陪着灵脉,慢慢等戾气消散。”
阿禾望着手中的玉牌,突然明白青铜铃为何要将信送到黑风谷。她转身时,镇岳龟甲上的红光已化作温和的莹白,新的光点正在东方闪烁——那是黑风谷的方向。
风掠过玄天渊,带着灵蛟的气息与玄天宗的经文余韵,吹向洪荒的东方。那里,三个少年正握着半片青铜铃,站在漩涡边,等着有人告诉他们:所谓传承,从来都是与守护的对象,一起慢慢变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