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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木一拍)

定场诗

烽火狼烟照九州,将军铁甲掩风流。

情关自古难过处,一片真心解万愁。

话说那南朝都城的诸天阁,可真是个藏龙卧虎的地界。

书铺里的孤本能追溯到三皇五帝,钱掌柜拨算盘的声响比戏台板还好听。

后院那栋复式楼更奇,六盏琉璃灯昼夜不熄,明家六位能人聚在里头,上能通晓古今战事,下能参透儿女情长。

您道这六位是何等人物?

明楼居中坐,凤眼微眯便知人心,手里常捏着个玉扳指,说话慢悠悠却字字带分量。

汪曼春站在他身侧,素手纤纤却目光锐利,嘴角总挂着三分笑意,三言两语就能把死结说活。

明悦爱穿水绿衫子,手里总捧着本书,脑子转得比算盘珠还快。

明宇一身青布短打,腰间别着把小匕首,最爱琢磨人情世故。

小明揣着个巴掌大的记录仪,眼睛瞪得溜圆,见啥都想记下来。

明萱梳着双丫髻,怀里抱个锦囊,里头净是些“鬼点子”纸条。

这夜,江南的潮气裹着桂花香漫进后院,六盏琉璃灯“噼啪”跳了两下,暖黄的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些“卍”字不到头的影子。

明楼指尖在虚拟光屏上一划,“唰”的一声,兰陵王高长恭的画像便悬在半空——那画像上的将军,身披明光铠,头戴狰狞面,虽看不清容貌,可从那挺拔的身姿里,也能猜出是个俊朗人物。

明楼的声音像浸了蜜的老酒,醇厚中带着回甘,“这位高长恭,邙山一战成名,五百铁骑破了北周十万大军,金墉城上的守军见了他的假面,哭声都变成了喝彩声!可卸下盔甲呢?”

他指尖又一划,光屏上换了幅画,“您瞧瞧,这眉眼,这鼻梁,比画里的潘安还胜三分。偏生这么个美男子,见了心上人郑姑娘,舌头能打三个结!”

光屏一角的郑姑娘画像,穿着件月白襦裙,手里捏着支狼毫笔,眼神清澈得像山涧泉水,只是那泉水里,总飘着层薄冰似的疏离。

明悦凑上前,指尖点着画像边角:“我翻了吏部的卷宗,这位郑氏小姐是侍郎独女,五岁能背《诗经》,十岁能仿王羲之的字,平日里除了给母亲请安,就爱在书房里待着。依我看,要让她对王爷动心,得从笔墨纸砚上下功夫!”

这时“咚——”一声闷响撞在窗棂上,小明扒着雕花窗沿的小手猛地一滑,半个身子晃了晃,亏得身后明悦眼疾手快拽住他的后领,才没让他真从窗台上栽下去。

他吓得小脸煞白,却顾不上拍胸口顺气,指着窗外的手还在微微发颤,声音尖得像被捏住的雀儿:“来了来了!柳树底下那个,准是他!错不了!”

屋里众人本就竖着耳朵盼着,这一声喊如同点燃了引线,“呼啦”一下全涌到窗边。

明楼扶着窗框稳了稳身形,汪曼春挑着眉梢往楼下瞥,明宇半趴在窗台上,明萱和明悦更是踮着脚往前凑,几双眼睛齐刷刷投向街市尽头那棵老柳树——树底下立着的穿月白常服的公子,身形挺拔如松,可不就是高长恭么!

他手里紧紧攥着个描金锦盒,锦盒上绣的缠枝莲纹都被指节硌得变了形,指节泛着青白,连指缝里都沁着细密的汗珠,像是攥着什么滚烫的烙铁。

风一吹,衣摆轻轻晃,他却站得纹丝不动,目光直勾勾盯着巷口,喉结在颈间滑来滑去,显然是紧张坏了。

旁边的侍卫王三儿急得直搓手,粗布袖子都快被他搓出毛边,压低了声音劝:“王爷,方才小的亲眼瞅见郑氏小姐的马车进了巷口,估摸着一炷香的功夫就到。您放宽心,放宽心,就当是在军帐里点兵呢!多大场面没见过?”

高长恭喉结又重重滚了滚,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线,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那锦盒被他攥得更紧,木头边框发出“咯吱”一声轻响,像是再用力就要散架似的。

他心里头哪能跟点兵比?

点兵时他号令如山,可这会儿,心像是揣了只乱撞的兔子,“咚咚”跳得快要撞碎肋骨。

明宇摸着下巴直乐,肩膀还忍不住抖了抖:“您瞅瞅这模样,脚底下像是踩着炭火,站也不是动也不是;脸上又像敷了层热毛巾,红一阵白一阵的,哪像是见心上人?倒像是要去见阎王爷,腿肚子都快转筋了!”

话音刚落,巷口就传来“嗒嗒”的脚步声,轻得像落雪。

众人定睛一瞧,郑姑娘提着个竹编食盒从巷里走出来,青布衣裙素雅干净,裙摆在青石板路上轻轻扫过,步子迈得极缓,真像一片云在地上悠悠飘着。

高长恭像是被人在后腰狠狠捅了一矛,浑身一激灵,猛地往前蹿了两步,鞋底子在地上蹭出“沙沙”声,差点被自己的衣摆绊倒。

他慌里慌张地把锦盒往前一递,声音紧得像拉满的弓弦,发梢都带着颤:“这、这是西域进贡的珠钗,成色、成色极好,给你。”

说完又觉得不妥,想补充点什么,嘴唇动了动,却把话堵在了喉咙里。

郑姑娘停下脚步,目光落在那锦盒里的珠钗上——鸽血红的宝石足有指甲盖那么大,在暮色里闪着温润的光,边上还嵌着细碎的珍珠,一看就知道价值连城,换半座宅子怕是都够了。

她眼波轻轻流转,随即微微屈膝,行了个端庄的礼,声音清润得像浸了雪水的玉磬:“王爷的心意,民女心领了。

只是家父常说,‘衣不求华,食不厌蔬’,这般贵重之物,民女实在不敢收。”

高长恭的脸“腾”地一下就红透了,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连脖子都像是被人抹了层胭脂。

他那只递锦盒的手僵在半空,进退两难——收回来吧,显得自己唐突又失了体面;递过去吧,人家已经明明白白说了不收。

嘴巴张了又张,像是被人点了穴,喉咙里像卡着团棉花,愣是没蹦出一个字,额头上的汗都顺着鬓角往下淌了。

“糟了糟了!”窗边的明萱急得直跺脚,绣花鞋跟把地板踩得“咚咚”响,声音里都带了哭腔,“这要是让她就这么走了,往后王爷再想找机会说上话,可就难如登天了!”

明楼抬手按住她的肩膀,掌心的力道沉稳,声音也稳得像块磐石:“莫急,好戏还在后头。我们这位将军,战场上刀光剑影里都能临危不乱,情场上这点阵仗,未必就撑不住。”

他眼底带着几分笃定,目光落在楼下那个手足无措的身影上,像是看透了他那点没说出口的执拗。

眼看郑姑娘提着食盒要转过街角,高长恭突然像被雷劈了似的,浑身一震,猛地扯开嗓子喊道:“那、那我送你回家!”

喊完也不管人家答不答应,脑袋一低就往前冲,闷头走得飞快,眼睛像是被蒙住了似的,只顾着盯着自己的脚。

郑姑娘走在他身侧,裙角被路边的石阶勾住了都没察觉,他更是浑然不知,还在一个劲地往前赶。

还是郑姑娘自己停下脚步,弯腰轻轻拽了半天才把勾住的丝线解开,抬头时,望着他紧绷的背影,眼底悄悄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

汪曼春靠在窗边,手里转着个莹润的玉镯子,镯子在腕间发出“叮铃”轻响,她笑得眼尾都起了细纹,声音里带着几分打趣:“这位王爷,在战场上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到了这儿,倒成了个实打实的睁眼瞎!连姑娘家的裙角勾住了都瞧不见,这心呐,怕是早就跳得没了章法喽!”

(醒木一拍)

转过天一早,天边刚泛起鱼肚白,诸天阁那扇厚重的木门“吱呀”一声被伙计拉开,门轴转动的声响在寂静的清晨里格外清晰。

门刚开了条缝,就见高长恭牵着匹油光水滑的乌骓马,在账房外焦躁地踱来踱去。

他眉头紧锁,脚步迈得又快又急,仿佛脚下有团火在烧。

那乌骓马被他拽得来回打转,显然也没了耐心,时不时抬起前蹄在地上“哒哒”刨着,鼻孔里喷出两道白气,还不满地打着响鼻,像是在抱怨主人的折腾。

就在这时,明楼身着长衫,从账房里头缓步走了出来,他刚理了理衣襟,高长恭一眼瞅见,脚下像安了弹簧似的,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速度快得带起一阵风,差点撞到明楼身上。

明楼猝不及防,身子微微一晃,连忙稳住脚步,看向他的眼神里带着几分诧异。

“明老板!”高长恭停下脚步,胸口还在微微起伏,一张俊朗的脸憋得通红,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连耳根子都染上了颜色。

他双手紧张地攥着缰绳,指节都有些发白,声音带着些微的颤抖:“听闻您……您见多识广,能否……能否给本王指条明路?”

明楼见他这副急不可耐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随即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王爷有话,里边请说。”

说着便把他引到(餐馆)茶室。

茶室里布置得雅致,刚坐下没多久,伙计就轻手轻脚地端上一壶雨前龙井,动作悄没声儿的,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滚烫的开水注入茶杯,那蜷缩的茶叶在水里慢慢舒展,打着旋儿上下浮动,一股清冽的茶香便弥漫开来,像长了腿似的,直往人鼻子里钻,瞬间驱散了几分焦躁。

高长恭双手捧着温热的茶杯,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那茶杯在他手里,像是捧着个烫手山芋,既想握紧,又有些不知所措。

他沉默了片刻,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才低声开口:“实不相瞒,本王想讨教……如何能让郑氏小姐,对我……对我不那么疏离。”

说罢,他眼神低垂,不敢去看明楼,脸上满是苦恼。

“王爷可算问对人了!”

旁边的小明眼睛一亮,猛地从怀里掏出个蓝皮册子,“啪”的一声拍在桌上,封面上那“追妻妙计大全”几个字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他自己写的。

他得意地扬着下巴:“您得浪漫!就像话本里写的那样,在月下抚琴,琴声要悠扬得能绕梁三日;还得亲手做点心,那甜味得直甜到她心坎里去!”

明宇在一旁也跟着帮腔,他微微扬起下巴,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得意:“还得投其所好!我听说郑氏小姐最爱诗书,您啊,就寻些孤本送她——就说我们这里那本宋版的《文选》,保管她见了眼睛都得发亮!”

高长恭一听,原本有些黯淡的眼睛果然亮了起来,像黑夜里骤然点起的火把,闪烁着期待的光芒:“贵店真有这样的孤本?”

“不仅有,”明楼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脸上笑得像尊弥勒佛,和蔼又亲切,“我们还能安排您二位一同临摹。您想啊,墨香袅袅,烛影摇曳,四目相对之间,那情谊不就慢慢滋长起来了?”

接下来的几日,高长恭可真是把“笨拙”二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他跟着去书铺临摹,刚拿起笔,手就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显然是紧张坏了。

还没等写出一个字,手肘不知怎么一歪,“哐当”一声撞翻了砚台,乌黑的墨汁“哗啦”一下泼了满桌,还溅得他手背上、衣袖上全是黑点子,活像个刚从煤窑里爬出来的小吏。

郑姑娘恰巧抬头看到这一幕,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连忙用帕子捂着嘴,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那模样,明摆着是忍不住笑了!

高长恭见状,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手忙脚乱地想去收拾,结果越弄越糟,引得郑姑娘的笑声更明显了些。

他又想起明悦说的“制造偶遇”,于是天还没亮,就揣着一盒精心准备的桂花糕,早早地在郑姑娘常去的“清风茶楼”外站着等。

那几日秋风正烈,刮在脸上跟刀子割似的,吹得他鼻子通红,不住地吸溜着。

他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了两个时辰,腿都麻得快失去知觉了,等来的却只是郑姑娘派来买茶的侍女小翠。

小翠远远看见他,吓了一大跳,看他穿着一身官服,还以为是来抓人的官差,尖叫一声,提着茶壶转身就跑,那慌张的样子,把高长恭弄得是哭笑不得,心里头那点期待也像被泼了盆冷水,凉了半截。

汪曼春正好路过,见他垂头丧气地坐在茶楼外的台阶上,背微微佝偻着,像只斗败了的公鸡,无精打采的。

她走上前,递过去一块干净的帕子,声音温和:“王爷莫急。感情这东西,就像酿酒,得慢慢来,得有耐心等它慢慢发酵,急不得的。”

高长恭接过帕子,望着天边缓缓飘过的流云,眼神里有掩饰不住的迷茫,像是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走,但那迷茫深处,却又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仿佛在说,他绝不会就这么放弃。

几日后的一个午后,诸天阁里正是热闹的时候,伙计们忙着招呼顾客,大堂里充满了说笑声。

小明正趴在窗边看街景,突然指着窗外,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利:“快看!是王爷!他身后那个……是不是郑氏小姐?”

这话一出,大堂里瞬间安静了不少,众人纷纷涌到门口,伸长脖子往外看。

就见高长恭牵着马,身姿挺拔,而他身侧的郑姑娘,手里捧着一卷书,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那笑意像初春的阳光,温暖而柔和,仿佛把她眼底之前那层淡淡的疏离薄冰都融化了,整个人都显得明媚了许多。

“明老板,各位。”高长恭牵着马走进来,脸上还有些红,双手不自觉地在身前绞着,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但比起往日的局促,已经从容多了,“今日特来道谢。”

原来昨日高长恭在城外练兵,正指挥着骑兵列阵,阵仗整齐,气势恢宏。

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队伍,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的山坡上,郑姑娘带着侍女在采草药,身影在草丛中若隐若现。

就在这时,草丛里“嗖”地窜出一条青蛇,吐着鲜红的信子,以极快的速度直扑郑姑娘!

那情景,看得人心里一紧。

说时迟那时快,高长恭想都没想,把手里的长枪往地上一拄,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人就像离弦的箭似的飞了过去,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他一把将郑姑娘护在身后,动作干脆利落,反手迅速抽出腰间的短刀,“唰”的一下,那青蛇就被斩成了两段,动作快得让人几乎看不清,浑身都带着战场上磨砺出的凌厉杀气。

可斩杀毒蛇后,他转过身看向郑姑娘的眼神,却瞬间软得像棉花,满是担忧:“你、你没吓着吧?”那语气里的关切,浓得化不开,想藏都藏不住。

“后来我也没说啥漂亮话,”高长恭挠了挠头,笑得有些憨,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就陪她采了会儿药,听她说这是甘草,能止咳;那是当归,能活血……她说得认真,我就听得认真,倒也觉得……挺有意思的。”

汪曼春站在一旁,眼含笑意,轻轻点了点头:“这就对了。王爷本就不是会说漂亮话的人,那份危急关头下意识的守护,那份安安静静的倾听,比任何花言巧语都要金贵,都要能打动人。”

郑姑娘听着,上前一步,把手里的书卷轻轻递给高长恭,声音软得像春风拂过湖面:“听闻王爷喜爱《孙子兵法》,我寻到一卷带批注的旧本,想着或许对王爷有用。”

高长恭双手接过书卷,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但这次,他没有结巴。

他低头看了看书卷,又抬起头望着郑姑娘,眼睛亮得像两颗璀璨的星,闪烁着喜悦的光芒:“改日……我可否请你去看我新得的那副盔甲?是营里的老工匠连夜打磨的,上面的云纹,我觉得……你或许会喜欢。”

郑氏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好。”

哎哟!这一声“好”,听得诸天阁里的人都松了口气,脸上纷纷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明萱更是高兴得拍着手笑道:“看来我们的将军,总算摸到点门道了!”

(醒木一拍)

又过了几日,高长恭带着郑姑娘再次来到诸天阁。

郑姑娘手里提着个精致的食盒,走到桌前,轻轻掀开盖子,里头是一块块莹白的绿豆糕,透着淡淡的绿色,看着就让人有食欲,一股清甜的香气一下子就漫了满室,让人闻着就觉得心情舒畅。

明悦眼疾手快,先拿起一块,往嘴里一放,眼睛“唰”地瞪得溜圆,活像两颗黑葡萄:“哎哟!郑氏小姐这手艺,绝了!这绿豆糕入口软糯,甜而不腻,比我们的智能厨师做的,多了几分烟火气的暖呢!”

高长恭站在一旁,看着郑姑娘被夸得脸颊微红,嘴角那笑意藏都藏不住,温柔得能把周遭的琉璃灯光都比下去。

这几日高长恭算是摸透了门道,再不用那些“追妻妙计”了。

他常在练兵的间隙,邀郑姑娘去军营旁的杏林散步。

您听他讲得多认真:“郑小姐你看,我那副新盔甲上的牡丹,是张老卒錾的。他儿子去年守边关,跟北周人拼到最后一口气,连尸骨都没全找回来……”

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

郑姑娘静静听着,时不时递过块手帕。

等他情绪缓过来,又指着另一处花纹:“还有那只雄鹰,是李铁匠刻的。他女儿下个月出嫁,我还许了要去喝杯喜酒呢!”

郑姑娘也不闲着,给她讲医书里的故事:“当年华佗给关云长刮骨疗毒,用的就是麻沸散,那胆识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还有孙思邈,在终南山采药时,为了试一味草药的药性,自己先尝,差点丢了性命……”

两人一个说盔甲里的生死,一个讲药草里的仁心,倒也说得投缘,连杏林里的风都带着几分甜意。

“对了王爷!”小明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的记录仪,像献宝似的递过去,“上次您说想让郑氏小姐瞧瞧您练兵的模样,我把昨日骑兵演练录下来了,您试试这个——”说着就手把手教高长恭按开关。

高长恭学得那叫一个认真,眉头都拧成了疙瘩,手指头在记录仪上戳来戳去,片刻后总算学会了。

他按下开关,郑氏眼前“唰”地展开一幅全息影像——好家伙!

万马奔腾,尘土飞扬,将士们的呐喊声震得人耳朵嗡嗡响。

画面中央的高长恭,身披亮银甲,手持沥泉枪,在阵前指挥时声如洪钟,眼神锐利得像鹰隼,跟平日里那憨直模样判若两人!

郑姑娘看着看着,眼睛里闪过一丝惊叹,轻声道:“原来王爷在军中是这般模样,真令人敬佩。”

高长恭被夸得挠了挠头,脖子都红了:“都是将士们奋勇,我只是做了该做的。”

他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天大的决心,深吸一口气,声音都带着颤:“郑小姐,再过几日便是秋猎,我已向陛下请旨,许我带一名随从同去。你……”

着高长恭那紧张得攥紧拳头的模样,她轻轻应道:“民女愿往。”

这声“愿往”,可把高长恭乐坏了,回去后连夜让人赶制了辆平稳的马车,车厢里铺着软垫,连窗帘都是用云锦做的。

秋猎那日,天高云淡,猎场边缘的旌旗在风里“猎猎”作响,皇室宗亲、文武百官聚了满满一坡,那叫一个热闹!

高长恭穿了身玄色劲装,腰悬佩剑,身姿挺拔得像株万年青松,少了几分拘谨,多了几分英武。

他亲自扶郑姑娘上马车,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衣袖,那熟悉的滚烫感“腾”地爬上耳根,红得像块玛瑙,惹得郑姑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猎场内,众人各显身手。

按说高长恭是射箭的好手,往日里弓马娴熟,箭无虚发,曾在围猎中拔得头筹。

可今日他心思总在郑姑娘身上,拉弓时目光“嗖”地就飘向她那边,手一抖,第一箭竟落在了靶心之外!

周围顿时传来几声低低的议论:“这不是兰陵王吗?怎么今日失了准头?”

高长恭的脸“腾”地红了,握着弓的手微微收紧,指节都泛白了。

郑姑娘却像没听见那些议论,忽然指着不远处的灌木丛,声音清亮:“王爷看那只白狐,毛色雪白雪白的,真好看。”

高长恭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有只白狐正探头探脑,毛茸茸的像团雪球。

他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搭箭拉弓,“咻”的一声,箭矢稳稳落在白狐身侧的空地上——好家伙!

这一箭力道十足,却偏偏差了寸许,分明是刻意留了手,没伤着那小兽!

“王爷箭法精妙,”郑姑娘转头看他,眼里的赞许藏都藏不住,“既显了本领,又存了仁心,实在难得。”

高长恭这才回过味来——她哪是没听见议论,分明是用自己的方式给他解围呢!

一股暖意从心底漫开,像春日里的溪水,缓缓淌过四肢百骸。

他看着郑姑娘被阳光晒得微红的脸颊,突然鼓起勇气:“若郑小姐不嫌弃,日后每逢休沐,我便陪你去郊外走走。你说草药,我说兵法,倒也……倒也相配。”

郑姑娘闻言,眼帘微垂,指尖轻轻捻着衣袖,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像抹了层胭脂。

许久,她才抬眸,眼底盛着笑意:“王爷不觉得乏味就好。”

这日傍晚,两人并肩走在回营的路上,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两条交缠的丝线。

高长恭忽然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布包,递了过去,声音有些发紧:“前几日整理旧物,翻出这个,想着或许你会喜欢。”

布包里是块打磨光滑的木牌,上面用刀刻着几株草药,有甘草,有当归,线条虽有些笨拙,深浅不一,却看得出来刻得极用心,每一笔都凝聚着心思。

“我……我学着刻的,不太好看,你别笑话。”高长恭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忐忑,活像个等着先生打分的学童。

郑姑娘接过木牌,指尖轻轻抚过那些刻痕,能感受到木头的温润和边缘的细微毛刺——显然是刚完成不久。

她的眼眶微微发热,抬头望向高长恭,眸中闪着泪光,却笑得温柔:“王爷有心了,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比起那些珠光宝气,这块木牌里藏着的心意,才最让我欢喜。”

高长恭听了,愣在原地,随即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像是被阳光洒满了心房,连日来的紧张和不安都烟消云散。

他挠了挠头,傻笑道:“你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醒木一拍)

次日来到诸天阁时,高长恭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连走路都带着几分轻快,像踩在棉花上。

明宇正在擦拭柜台,见他这模样,便打趣道:“王爷这春风满面的样子,莫不是好事将近了?”

高长恭也不掩饰,只是咧着嘴傻笑,手里还紧紧攥着郑氏回赠的那卷《孙子兵法》:“她收下我的木牌了!”

这日高长恭从诸天阁回去的路上,那乐呵劲儿就没断过,嘴里哼的军中小调,跑调跑得能让战马惊了蹄。

侍卫王三儿跟在旁边,看自家王爷那脚步飘得像踩了云朵,忍不住打趣:“王爷,您这要是让营里的弟兄瞧见,准得说您被胜仗冲昏了头!”

高长恭回头瞪了他一眼,可那嘴角的笑压根藏不住:“你懂什么?这比打胜仗金贵多了!”

说着,他把郑姑娘回赠的那卷《孙子兵法》往怀里又揣了揣,仿佛那不是兵书,是块稀世珍宝。

转过天一早,高长恭刚在演武场练了套枪法,额头上还挂着汗珠子,就吩咐王三儿:“去,把那匹‘踏雪’牵来,再备些上好的宣纸和徽墨。”

王三儿纳闷:“王爷,今儿不练兵了?”高长恭眼一瞪:“练!等会儿再练!先去郑氏小姐府上去!”

您知道他去做什么?

原来昨日郑姑娘来军营提了句,说最近临摹《兰亭序》总觉得笔力不足。

高长恭记在心里,连夜让人从江南捎了最好的宣纸,又寻了块陈年徽墨,非要亲自送过去。

到了侍郎府外,高长恭深吸三口气,才让门房通报。

郑姑娘听闻他来了,正在书房练字,忙让人请他到偏厅。

等高长恭进去时,就见桌案上摊着幅字,正是《兰亭序》的片段,字迹娟秀,却带着几分拘谨。

“郑小姐,”高长恭把纸墨往桌上一放,声音比往日稳了些,“我听你说临摹遇着难处,这是江南来的宣纸,吸墨匀;这墨是陈年的,写出来有光泽,你试试?”

郑姑娘见他满头大汗,还特意跑这一趟,眼底泛起暖意,亲自倒了杯凉茶递过去:“王爷有心了。只是这点小事,怎好劳动王爷跑一趟?”

“不小!”高长恭接过茶杯,咕咚一口灌下去,抹了把嘴,“你喜欢的事,就不是小事。”

这话一出口,他自己先愣了——往日里笨嘴拙舌的,今儿怎么就顺溜了?

郑姑娘也愣了,随即脸颊微红,低头看着那宣纸,轻声道:“那……民女就却之不恭了。”

两人在偏厅坐了片刻,起初还有些拘谨。

后来郑姑娘说起练字的心得,高长恭虽不懂笔墨,却听得格外认真,时不时点头:“哦,原来这‘之’字有二十多种写法?跟我营里的旗语似的,各有各的讲究!”

逗得郑姑娘“噗嗤”笑出声来。

正说着,郑氏的侍女小翠进来禀报:“小姐,夫人让您去前院瞧瞧,说是新到了些布料。”

郑姑娘起身告辞,高长恭也跟着站起来,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对了,这个给你。”

布包里是块玉佩,成色不算顶级,却打磨得光滑温润,上面刻着株小小的兰草。

“这是我娘留下的,”高长恭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她说戴兰草玉佩的姑娘,心善。”

郑姑娘接过玉佩,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纹路,眼眶又有些发热。

她抬头望他,眸子里的光比窗外的阳光还亮:“王爷的心意,民女记下了。”

高长恭从侍郎府出来,只觉得天也蓝,云也白,连路边的狗尾巴草都顺眼多了。

王三儿在旁凑趣:“王爷,您这趟没白来,郑氏小姐看您的眼神,都快赶上看她那本医书了!”

高长恭抬脚就踹,却被王三儿笑着躲开。

(醒木一拍)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高长恭只要得空,就往侍郎府跑。

有时是送些军营里新摘的野果,有时是讲些战场趣闻——比如哪个小兵射箭射偏了,正中树上的马蜂窝,被叮得满脸包;有时就只是在书房外等着,看郑姑娘练字,一看就是一下午。

诸天阁的众人看在眼里,明宇打趣道:“我们这位将军,算是彻底开窍了。”

汪曼春浅笑道:“不是开窍,是把心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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