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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兵部密室。

兵部建筑沿袭前朝,除地面房屋庭院,地下犹有密牢两个,密室十余间,临时关押、审问朝廷五品以上军官要员,当然,这些密室密牢都较为舒适,不像刑部那般。

“启舒姑娘,”坐在首位的赫然是「兵部左侍郎」李裕,近年战乱频繁,他操劳公务,日渐消瘦,白发已然攀上头顶,“所见所言,当真如此?”

田启舒与赵显明二人艰难地渡过镇海叛乱波及区域,而后马不停蹄奔回永安,却又遭逢「淮阳文忠王」黄赟老大人丧礼,好一些日子没能与李大人会面,终于在今日遭逢了正要下堂归家的李裕,于是三人辗转来到这兵部密室。

“幸得江浙梁公子安排死士护佑,不然我二人恐怕是不能生还来报大人了。”田启舒眼中噙着泪水,低头便拜,“东南敛财屯兵牧马情形十分可观,据公子所估,应当是可供十万以上兵员行军。”

赵显明在一旁拜下,顺势说道:“大人,东南之心,日益昭着,且夷州岛收复在即,那位威望更有新增,按此发展……”

李裕凝眉听着二人所报,神色愈发庄重,显然东南所有都在加速运转,就仿佛只是在等待一个绝佳时机,他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畏惧感来,这是从仕大宁十余年来从未有过的。

‘东南数省之地,若是也像西南那般割据,北方空存人口兵力,但失财政,左右临敌,长此以往必然内外交加而一朝崩溃。’

田、赵二人眼见李裕沉默不语,心中也一同紧绷。片刻之后,李裕终于站起身来,背对二人,缓缓说道:

“切不可妄自推断!天下之事,在皇帝,在诸位大臣,在民心所向,在兵锋所指……”说至一半,一声长叹从他口中吐出,肉眼可见的白气在空中冲击而去,“…你二人随公子此去,可还有什么……”

二人对视一眼,连忙吐出兵部似乎内有奸细的话语来,却见李裕低头转过身来,打断了他们俩的叙述。

“这兵部,早就烂成窟窿网了。”

“东南数省的军报,我这个「兵部左侍郎」却没有资格查看。”

“一切兵马调动、粮草运营,更是云焘与朱璧永从妻「九门抚镇大将军」宁祈霜从中操办,永安防务更是更替频繁。”

“孔岑那家伙,溜须拍马一绝,攀上司礼监高全忠,甚至将自己女儿许配给高全忠义子高进忠,兵部起码三成人员是宦官所选。”

他嘴角扯出一丝冰冷的讥诮,“这哪里还是统御天下兵马的枢机,分明是…是蛀虫的巢穴!”

密室内死一般的沉寂。只有墙角长明灯灯油燃烧时发出的微弱哔剥声,以及三人压抑的呼吸。田启舒和赵显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比外面永安城初春的夜风还要刺骨。

他们知道兵部问题深重,却没想到竟已糜烂至此,连堂堂左侍郎都被彻底架空,成了聋子瞎子。这大宁的兵权,竟已操于阉竖及其党羽之手?东南的情报再骇人,在这腐朽的泥潭里,又能激起多大浪花?

李裕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刀子,在田、赵二人惨白的脸上扫过,那里面蕴含的沉重压力几乎让他们窒息。片刻后,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稍稍收敛,李裕的声音变得极低,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永安已是铁桶,针插不进,水泼不入。你们带来的消息,老夫…记下了。但眼下,我们做不了什么,也动不了谁。”他顿了顿,似乎在权衡每一个字的份量,“你们二人,既已归入兵部职方赏罚司名下,正好有个由头。老夫会签发一份勘合。”

田启舒和赵显明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去咸宁。”李裕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耳语,“朱璧永一部,先前就驻扎在咸宁一线,虽已移防,但痕迹不会那么快抹干净。那里…或许有我们想知道的东西。”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重新坐回了椅子上,轻吮一口茶水,继续说道:

“看看他留下的旧部,听听当地的传言,特别是…粮秣转运、兵员损耗、以及与…某些人的往来。记住,你们是去‘查验防务、校核赏罚’的!多看,多听,少说!把眼睛擦亮,耳朵竖尖!任何蛛丝马迹,都记在心里,写成最寻常的邸报样式,用最不起眼的渠道,传回来!”

“咸宁?”赵显明低声重复,心头凛然。

“是,大人!我们明白了!”田启舒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与赵显明一同躬身领命。此去凶险万分,却别无选择。

李裕疲惫地挥了挥手,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去吧…路上小心。老夫能做的,不过是…把火种扔得更远些,但愿…能照亮点什么,或者…烧掉点什么。”

他重新起身,重新面对着墙壁上那幅早已模糊不清的边镇舆图,背影在摇曳的昏暗灯火下,显得格外佝偻而孤寂。密室的霉味和灯油燃烧的焦糊气混合着绝望,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

千里之外,甘肃首府,金城。

此地与兰州府相邻,而兰州城离金城城不过数里,因而这块区域算得上是西北较为繁华的地界。

风,是干燥的、裹挟着砂砾的刀子,永不停歇地刮过这片苍凉的土地。残破的城墙在昏黄的落日余晖下投下长长的、扭曲的阴影,如同大地上一道道无法愈合的疮疤。空气中弥漫着尘土、牲畜粪便和一种若有若无的、挥之不去的血腥与焦糊混合的死亡气息。

一支残破的军队,像一条濒死的巨蟒,蜿蜒停滞在金城郊外。士兵们衣衫褴褛,许多人缠着肮脏的、渗出血迹的布条,脸上是长途跋涉和无数次厮杀留下的深刻疲惫与麻木。

他们臂膀上缠着早已褪色发灰、甚至被血污浸透的白布条,在狂风中无力地飘动——这是杨卫康的“白臂军”。

从青博罗索罗城转战而出,一路向西,沿途所见,皆是人间地狱:焚毁的村庄,曝尸荒野的百姓,被劫掠一空的城池…饥饿、伤病和绝望如同跗骨之蛆,紧紧缠绕着这支曾经骁勇的军队。

粮车早已空空如也,连拉车的骡马都被宰杀殆尽。士兵们靠着最后一点炒面混合着草根树皮熬成的稀汤度日,眼窝深陷,肋骨嶙峋。

金城高大的城墙就在眼前,却像一道冰冷的天堑。守军戒备森严,城门紧闭,对于这支来历不明、形同乞丐流寇的溃军,充满了警惕和排斥。

「讨逆将军」杨卫康坐在一块冰冷的石头上,盔甲残破,沾满泥垢和暗褐色的血渍。他原本刚毅的脸庞此刻瘦削得颧骨高耸,嘴唇干裂出血口,唯有一双眼睛,依旧燃烧着不屈的火焰,只是那火焰深处,也透着一丝被现实重压的阴霾。

斜眼望着远处紧闭的城门,又回头看了看自己这群形容枯槁、眼神涣散的兄弟,他握着腰间残破刀柄的手,指节捏得发白。

白臂军入青博罗地界前,扩军已有近四万人,沿途与各地官府、绅士、富商等筹措粮饷,而今出了青博罗,抵达甘肃一带,却只剩一万余残兵,此时已空腹行军两日。

“将军…兄弟们…实在撑不住了…”「亲兵长」李波的声音嘶哑,饶是他这般坚毅的汉子,上阵杀敌从来未曾惧怕过,此刻也带着哭腔,满脸悲色。

杨卫康没有回答,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瞬间消散。他何尝不知此刻境地?再这样下去,不用敌人追来,饥饿和伤病就能让这支残军彻底瓦解。

他必须为兄弟们找到一条活路。

几番艰难的交涉,甚至亮出了残存的、几乎无法辨认的兵部堪合和「讨逆将军」印信,杨卫康终于得以带着几名亲兵,踏入了金城肃穆而略显破败的巡抚衙门。

「甘肃巡抚」厉侃,是个五十岁上下的干瘦老头,穿着半旧的二品官袍,一派骨瘦如柴虚弱将死的模样,眼神却异常锐利,如同盘旋在西北苍穹上的鹰隼,狠狠盯着杨卫康几人不曾挪动视线。

由于心中还是存着几分疑虑,厉侃并未将几人迎进后院会客厅,而仅仅是在前厅公堂与杨卫康等分坐,他端坐在公案后,仔细审视着杨卫康呈上的、几乎被血污和汗水浸透的文书,又抬眼打量着眼前这个风尘仆仆、伤痕累累却腰板挺直的将领。

“青博罗…白臂军…杨卫康…”厉侃的音调不高,带着西北口音特有的沙哑和沉稳。他放下文书,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本官听说过你们。能从青博罗那等炼狱杀出来,是条汉子。”

杨卫康抱拳,声音因缺水而沙哑:“末将无能,驰援青博罗不速,致使城池失陷、百姓罹难…如今只求厉抚台给兄弟们一条活路!粮草…实在…实在断绝了。”

厉侃的目光扫过杨卫康布满血丝却依旧坚定的眼睛,又落在他身后几名同样疲惫不堪却强撑站立的亲兵身上。他沉默了片刻,并未立刻回话,将目光回放到眼前案台上,凝神看着几枚令箭。

甘肃地瘠民贫,连年天灾兵祸,又有边军征调、邻省借用等,他自己的粮仓也捉襟见肘,更遑论此事应当同「布政使」方延元商量,而非自己一人见地。

但眼前这支军队,是真正见过血、杀过敌的,就这么任其溃散或饿死,不仅是损失,更可能成为流窜为祸的乱兵,或一怒之下引发哗变,这些后果都是不敢窥见的。

“活路…”思虑许久,厉侃缓缓开口,目光仿佛投向城外荒凉的远山,“金城养不起你们这许多人。但…活人不能让尿憋死。”他收回目光,看向杨卫康,“白银府那边,去年遭了旱,又闹过马匪,地荒了不少,人丁也稀少。本抚可以行文,先行划一片无主荒地给你们,而后奏报朝廷。”

“屯田?”杨卫康眼中闪过一丝亮光,随即又黯淡下去,“抚台大人,兄弟们多是战兵,不善农事…且无粮种,无农具…”

“无粮种,本抚可以从牙缝里给你们挤出一点!无农具?”厉侃的嘴角扯出一个近乎冷酷的弧度,“刀枪剑戟,除了杀敌,就不能开荒?死人身上扒下来的甲胄,熔了不能打锄头?当兵的,连地都不会种,还打什么仗?守着金城等饿死,还是去白银府自己刨食,选一条!”

他的话语毫不客气,甚至带着训斥,却像一记重锤砸在杨卫康心头。没有温情的施舍,只有冰冷的现实和一条荆棘遍布的生路。杨卫康深吸一口气,那带着金城尘土味道的干冷空气灌入肺腑,让他精神一振。他猛地单膝跪地,抱拳沉声道:

“末将杨卫康,代全军上下,谢抚台活命之恩!白银府,我们去!刀山火海都闯过来了,还怕几亩荒地?兄弟们…定能刨出活命的粮食!”

厉侃看着眼前这个像标枪一样扎在地上的汉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覆盖。他挥了挥手:

“去吧。文书即刻给你。记住,屯田,是让你们活命,也是安靖地方。若生事端,杨将军哪怕是朝廷钦命,本抚也要大着胆子砍你头颅!”

杨卫康眼瞧厉侃神色严肃,但话里话外无不为白臂军一部思量,心中满是感怀,随即重重一叩首,起身,带着一身风尘和崭新的、沉重的希望,大步走出了巡抚衙门。

金城的风依旧凛冽,吹动他残破的披风。他望向白银府的方向,那里只有无尽的黄土沟壑。

……

杨卫康带着沉重的希望与文书刚离开不久,巡抚衙门那扇厚重的黑漆大门便被急促的叩响。「甘肃布政使」方延元未等门房通传完毕,便已步履匆匆地直入前厅。他年约五旬,面容白净,保养得宜,此刻却眉头紧锁,额角隐有汗意,身上那件簇新的官袍随着急促的步伐微微晃动。

“默言兄!”方延元一眼便瞧见公案后端坐沉思的厉侃,也顾不上寒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虑,“方才闻报,你竟将那支白臂军…安置去白银府屯田了?”

厉侃缓缓抬起鹰隼般的眼睛,看向这位同僚兼多年旧识。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伸手指了指下首的椅子:“明允兄来得正好,坐。”

方延元哪里坐得住,他在厅中来回踱了两步,袍袖带起细微的风声,压低了嗓音道:“默言兄,此举…此举是否太过孟浪了?愚弟闻之心惊啊!”他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盯着厉侃,掰着手指细数忧虑:

“其一,此乃先斩后奏!白银府荒地虽多,毕竟是朝廷之土。划地屯田,安置上万溃兵,此等大事,理应先奏明圣听,得朝廷旨意,再行定夺!如今你一道行文便定了乾坤,若朝廷怪罪下来,你我担待得起?这‘擅专’的罪名,可大可小啊!”方延元的声音里充满了对官场规则的敬畏和对未知风险的恐惧。

厉侃端起案头早已凉透的粗瓷茶碗,抿了一口,那苦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他放下茶碗,声音依旧沙哑沉稳:

“明允兄多虑了。奏报,我自会写。但等朝廷的旨意?黄花菜都凉了!城外那一万多张嘴,等得起吗?等旨意到了,只怕金城门外早已是饿殍遍地,甚至激起兵变!届时,朝廷怪罪的就不是‘擅专’,而是‘坐视糜烂’、‘处置失当’了!”

他话语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和对那遥远中枢效率的深深不信任,继续说道:

“此乃权宜之计,亦是不得已而为之。为官一任,保境安民乃第一要务。稳住这支军队,便是稳住甘肃西北一隅,不给朝廷添更大乱子,这道理,朝廷诸公…未必不懂。”

方延元被噎了一下,显然厉侃的“保境安民”和“坐视糜烂”论戳中了他作为地方大员的软肋。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其二,这杨卫康部,名号‘白臂军’,乃朝廷钦命的‘讨逆将军’!其本分,当是追剿叛逆,廓清寰宇。如今逆贼未灭,朝廷用兵之际,他却带着万余精壮在此地垦荒种田?这…这成何体统?传扬出去,岂非成了拥兵自重、避战自保?恐招物议,更恐朝廷疑心啊。” 他着重强调了“讨逆”和“避战”的矛盾,这是最可能授人以柄的软肋。

“精壮?”厉侃嘴角那抹近乎冷酷的弧度再次浮现,他抬眼直视方延元,“明允兄方才莫非未去城外看一眼?那还是精壮吗?那是万余饿得只剩一口气、伤兵满营、衣不蔽体的残兵!青博罗转战数月,十去其七!他们还能打?拿什么打?锄头都未必举得动!朝廷要他们剿逆?好啊,粮饷呢?器械呢?兵员补充呢?这些,朝廷可有一丝一毫拨付下来?”

厉侃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压抑的怒火,“至于拥兵自重…哼,在白银府那兔子不拉屎的荒地刨食,也叫拥兵自重?那是求活!是绝境里的挣扎!朝廷若因此疑心,那这大宁的江山,也未免太容不下几个想活下去的忠勇之士了!” 他话语铿锵,将杨卫康部的惨状和朝廷的失职赤裸裸地摊开,堵得方延元哑口无言。

方延元脸色变幻,厉侃的话像鞭子一样抽在他心坎上。他颓然坐到椅子上,拿起旁边小几上另一碗已经凉透的茶水,也不顾滋味,咕咚灌了一大口,试图压下心头的焦躁。沉默片刻,他抬起头,眼中忧虑更深,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对未来的恐惧:

“其三…默言兄,此乃愚弟最忧心之处。杨卫康此人,过往履历你我知之甚少。观其部属,确为百战余生的悍卒。如今困兽得活,屯田白银府。白银府虽贫瘠,却也是我甘肃辖地,毗邻边镇。

他日若粮草充足,兵甲稍复…这万余虎狼之师,会甘心只做农夫吗?届时,他听谁的?朝廷的?还是他杨卫康自己的?若他心怀异志,或为他人所用…

岂非是驱狼拒虎,反在卧榻之侧又养一虎?白银府,恐成心腹之患啊!”方延元神色越发凝重,担忧直指核心——对这支陌生强大武装力量失去控制的恐惧。

厅内陷入一片沉寂。窗外呼啸的风声似乎更清晰了。厉侃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瓷茶碗冰凉的边缘,那双锐利的鹰眼望向虚空,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遥远的京城,看到了那个他并不陌生的身影。

“杨卫康…”厉侃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追忆的意味,“此人…我早年任职「兵部屯练司郎中」时,在京中曾有过数面之缘。彼时他还只是个尉官,在御射营效力。其人寡言,但行事方正,颇有古风。不结党,不营私,唯以军令是从。”

厉侃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京中权贵子弟横行,多有欺压良善、藐视军法者,旁人皆敢怒不敢言,唯他…曾因麾下军卒被勋贵家奴无故殴打,竟敢当街执军法,杖毙那恶奴!为此差点丢了前程。若非当时一位老大人惜其刚直,暗中保全…哼。”

方延元细听厉侃如此发言,内心更是五味杂陈,默不作声听他继续叙说。

“如此性情,宁折不弯,明允兄你说他是枭雄之姿?我看,他更像一把宁肯断在鞘中也不肯弯曲的刀!让他拥兵自重?我看,他心中那把尺子,比朝廷的律法还要硬几分。只要我们不亏待他,不逼他,这万余人在白银府,就是甘肃西北的一道屏障,而非祸患。”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方延元,眼神变得深邃而意味深长:“明允兄,甘肃这地方,你我共事多年,水深几许,你还不清楚吗?边军骄横,自成一体,张庭赫那厮仗着自身兵马的势,几时将你我放在眼里?粮饷、兵备、防务…处处掣肘!你我名为封疆,实则…哼。”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铁:“如今,来了个杨卫康。他屯他的田,张庭赫掌他的兵。他们若能相安无事,甘肃便多了几分安稳。若不能…”厉侃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近乎残酷的笑意,

“若他们起了龃龉,甚或…斗了起来。明允兄,你我是该忧心,还是…该坐观其变?这甘肃的天,是姓张,还是姓别的什么,亦或是…该变一变了?加个杨卫康在此,搅一搅这潭死水,又有何妨?”

方延元闻言,浑身剧震!他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位骨瘦如柴、眼神却锐利如刀的老巡抚。这番话,已近乎赤裸裸地点破了甘肃官场与军方的深层矛盾,甚至暗示了利用杨卫康部制衡乃至消耗本地军头张庭赫的意图!这已超出了他作为布政使一贯秉持的持重、平衡之道,带着一种乱世之中行险搏命的狠辣!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觉得喉咙干涩,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厉侃那冰冷的目光,仿佛将他内心所有的顾虑和犹豫都看穿了。厅内只剩下风拍打着窗棂的呜咽声,以及方延元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厉侃不再看他,重新端起那碗凉透的茶,浑浊的茶汤倒映着他枯槁而决绝的面容。他啜饮着冰冷的苦涩,将那翻腾的算计与风雷,尽数掩藏于鹰隼般锐利的眼底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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