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沧州开城:残将无战意,百姓迎王师
崇德四年十月三十日卯时三刻,沧州城头霜华未褪,柴熙诲麾下三万甲字军已列成玄鸟阵。玄铁札甲沐着熹微晨光,泛着凛冽寒芒,前排突火弩手斜持连发火弩,弓弦如满月紧绷。肃杀之气漫卷四野,却不见往日剑拔弩张的戾气 —— 此乃王者之师,不怒自威。
城头守将王承衍,身为王审琦嫡子,此刻却扶着雉堞面色如灰。昨夜传来的战报,字字如刀:曹彬在滑州兵败如山倒,狼牙关两万赵军遭遇周军奇袭,竟折损殆尽,而周军仅伤三十人的悬殊战报,如重锤般击碎了他最后的抵抗意志。寒风卷着枯叶掠过城头,身后将士面黄肌瘦,甲胄蒙尘,握着兵器的手不住颤抖 —— 城中万余残兵,粮草仅余一日之量,如何抵挡虎狼之师?更令人心灰意冷的是,城外百姓早已与周军暗通款曲,昨夜便有孩童将写满 “盼周师” 的纸条抛上城头。
“王将军!” 柴熙诲勒马阵前,声如洪钟穿透晨雾,“曹彬已遁,尔等士卒饥寒交迫,城中百姓望治久矣。若献城归降,本王必保将士周全,更备粟米以度严冬!” 话音未落,阵中忽现百辆粮车,黄绸覆盖下的粟米散发着诱人香气,引得城头饥兵纷纷探头张望。
王承衍回首,见麾下将士眼神惶惑,再望向城内 —— 长街之上,百姓云集,有人高举 “盼周师” 木牌,有人捧着热气腾腾的粥食,眸中尽是殷切期盼。更有白发老妪在城墙下焚香祷告,祈求早日开城。他深知,负隅顽抗不过徒增生灵涂炭。
“弃戈开城!” 王承衍长剑出鞘,直指苍穹,声线虽有不甘,却透着解脱。城门缓缓开启,赵宋士卒列队而出,回望城池时,眼中尽是眷恋与无奈。一位年轻士兵偷偷将母亲缝制的护腕塞进怀中,那是他在赵宋最后的念想。
柴熙诲策马入城,街巷两侧百姓夹道相迎。白发耆老奉上热粥,稚子挥舞纸制周旗,妇人争相献上粗布粮食。“荣王千岁!”“大周万岁!” 的欢呼声响彻云霄,连鼓楼飞檐都为之震颤。人群中,几个赵宋旧卒悄悄摘下腰间的铜哨,那是他们曾经用来传递军情的信物,如今却成了无用的废铁。
柴熙诲下马接过老者手中粥碗,一饮而尽,温言道:“沧州重归大周版图,自此五谷丰登,再无兵燹之祸。” 老者老泪纵横:“赵宋官吏只知横征暴敛,唯有王师,才是百姓的指望啊!”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卷残破的地契,哭诉赵宋官员如何巧取豪夺。
李继隆随侍左右,见此盛景,恍然惊觉:柴熙诲之胜,胜在兵锋,更胜在人心所向。他注意到街角处,几个商人正围在一起,悄悄将赵宋的旧钱埋进土里 —— 从今日起,这些钱将彻底失去价值。
二、金陵稳局:朝市司赈济,显通金钞固民
同一日,河北官道上,朝市司的赈济车队滚滚而行。楚泽亲率人马,粮车皆插 “大周赈济” 杏黄旗,属官携显通金钞,预备在河北各州推行 “赈济流民、兑换旧钞” 之策。每辆粮车上都贴着醒目的告示,详细说明金钞的使用方法和兑换比例。
沧州城外流民棚内,楚泽将一袋粟米与崭新的显通金钞递予怀抱稚子的妇人:“此粟可度半月之饥,此钞可在城中商铺易布帛盐铁,日后交易,远胜宋钱。” 妇人怀中的孩子饿得啼哭不止,粟米的香气让孩子停止了哭闹,紧紧盯着粮袋。
妇人摩挲着金钞上 “大周显通” 四字,面露疑虑:“这张纸片,真能当钱使?宋钱如今已形同废纸啊。” 她身旁的老者颤抖着拿出一枚赵宋铜钱,那铜钱边缘磨损严重,上面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
楚泽展颜笑道:“此乃齐王殿下督造,朝市司作保,江南河北皆可通行,亦可兑换现银。日后大周子民,皆用此钞,再无币值崩毁之忧!”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锭银子,当场演示金钞兑换现银的过程,引得流民纷纷围拢观看。
不远处,流民正围着属官兑换金钞。原赵宋小吏模样的流民攥着旧钱,忐忑问道:“我这些宋钱,能换多少?” 属官翻开兑换册:“依齐王钧令,旧宋钱与旧显通钞等值兑换,旧钞再换新钞。你这百文宋钱,可兑百文新钞,足购两斤盐、一尺布。” 旁边的流民们窃窃私语,计算着自己手中的旧钱能换来多少物资。
流民大喜过望,连称幸甚。楚泽见此情景,心中暗赞陈琅之谋。以赈济收揽民心,以金钞统一币制,既使河北士庶归心,又釜底抽薪瓦解赵宋经济根基,当真一石三鸟。他注意到,几个流民已经开始用金钞交易,一个小贩正用新钞给孩子买糖人,脸上洋溢着久违的笑容。
他当即修书密报:“沧州已定,赈济有序,金钞兑换踊跃,河北民心渐附……” 执笔之际,方悟 “不战而屈人之兵”,不仅是兵家妙策,更是治国安邦的无上智慧。信纸上,墨迹未干,远处的流民棚内已升起袅袅炊烟,那是百姓们用新换来的粮食在煮饭。
三、商丘败局:光义贬宰辅,赵普叹不如
十月三十日未时,商丘行馆内,气压低沉如铅云。赵光义紧握沧州失陷密报,面色阴沉似铁:“赵普!” 密报重重掷于阶前,“你曾言必守河北,曹彬可断周军粮道!如今沧州沦陷,曹彬败逃,两万精锐尽丧!这就是你的‘良策’?” 密报落地时,带起一阵灰尘,在昏暗的室内飞舞。
赵普刚从病榻苏醒,脸色惨白如纸,着素衣踉跄跪倒:“陛下,臣罪该万死!然陈琅之‘釜底抽薪’太过狠辣,臣…… 回天乏术啊!” 他的声音虚弱无力,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全身力气,袖口滑落,露出手臂上为筹谋国事抓出的血痕。
“回天乏术?” 赵光义冷笑,“身为宰辅,连河北都守不住,还有何颜面?朕命你即刻去职,贬为太子少保,褫夺兵权,闭门思过!” 话音未落,侍卫已上前收缴赵普的印信,印信上的龙纹在烛光下闪烁,仿佛在嘲笑这位昔日权臣的落魄。
宣旨声落,赵普伏地不起,身躯微微颤抖。他深知,这道旨意,斩断的不仅是他的仕途,更是赵宋王朝最后的希望。他想起二十年前辅佐太祖时的意气风发,那时的赵宋如旭日东升,如今却日薄西山。
归府后,赵普独坐书房,望着案上未竟的 “抗周策”——“严控粮道、稳定币值、联辽抗周” 的字迹犹在,如今却成了绝妙的讽刺。陈琅略施小计,收粮、换钞、贿辽,每一招都直击要害。书架上,一本翻旧的《韩非子》滑落,书页间夹着的泛黄纸条上,还记着他年轻时写下的治国抱负。
他翻开《孙子兵法》,手指停在 “不战而屈人之兵” 页间,喟然长叹:“陈琅之谋,远胜吾辈!吾败,非败于战阵,实败于民心向背,败于全局筹谋啊……” 窗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已是三更天,赵府内却无一人安睡,奴仆们窃窃私语,议论着主人的前途。
朔风穿窗而入,吹散案头奏疏。赵普望向商丘城,眼神迷茫 —— 辅佐两朝,机关算尽,终究不敌陈琅以粮、币、民心为刃,杀人无形。他缓缓闭上双眼,泪水顺着皱纹滑落,打湿了案上的《孙子兵法》,那书页上的字迹,在泪光中渐渐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