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营见储君:沙盘推演经济链,谋国之策释苦心
崇德四年六月中旬,青龙山甲字军大营的中军帐内,暑气被帐外的树荫挡在帘外,却压不住帐内凝滞的气氛。陈琅身着便服,站在巨大的沙盘前,指尖捏着一支木簪 —— 那是符清漪亲手做的,用来簪发,此刻却被他当作推演的工具,轻轻点在沙盘上 “沧州” 的位置。
柴熙诲坐在帐角的胡凳上,银甲未解,腰间的佩剑还挂着剑穗,目光冷冷地落在沙盘上,没看陈琅一眼。帐外传来甲字军将士训练的呐喊声,突火弩的 “嘭嘭” 声偶尔穿透帐帘,却没打破这沉默。
“你看。” 陈琅先开口,声音带着几分疲惫,却仍耐心地指着沙盘,“赵宋的根基,在禁军;禁军的根基,在军饷;军饷的根基,在贸易 —— 赵普开放河北贸易,是想用粮食换咱们的显通钞,再用显通钞发军饷,这是他唯一的活路。”
木簪从 “沧州” 移到 “汴梁”,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我收河北的粮,一是断赵宋禁军的粮源,二是抽走赵普换军饷的筹码。现在赵宋国库的粮食只剩两成,显通钞在河北流通已达八成,宋钱贬值七成 —— 再过四月,秋收前,赵宋必无粮可征,无银可发。”
他顿了顿,木簪重重戳在 “曹彬骑兵营” 的位置:“曹彬的骑兵,现在靠抢百姓的粮活着;等百姓逃光了,粮抢不到了,军饷又发不出,他们会怎么做?要么哗变,要么投降 —— 这不是算计百姓,是让百姓逃出生天,让禁军知难而退,是‘不战而屈人之兵’,是减少流血。”
柴熙诲终于抬头,眼中却满是嘲讽:“减少流血?义父是把百姓当棋子,把粮商当刀,把显通钞当毒 —— 这不是‘仁’,是‘伪善’!军人的荣耀,在战场的刀光剑影里,在与敌人正面拼杀里,不是在后方算计粮食、算计银钱里!”
他猛地起身,走到沙盘前,一把拨开陈琅的木簪,用佩剑指着 “沧州”:“若按我的法子,率甲字军突袭沧州,用突火弩破曹彬的骑兵,用连发火弩轰开城门 —— 不出十日,沧州必破!到时候,赵宋河北防线乱了,李重进再率军跟进,汴梁指日可待!这才是大周的底气,不是靠商贾,是靠将士!”
“靠将士?” 陈琅看着他眼中的决绝,忽然觉得一阵无力,“你知不知道,甲字军突袭沧州,曹彬会派骑兵袭扰你的粮道;赵普会调汴梁的禁军支援;契丹虽不借粮给赵宋,却可能趁机南下 —— 到时候,甲字军会陷入重围,五万将士,能活着回来多少?”
“就算死,也是死在战场上,是荣耀!” 柴熙诲的声音陡然提高,佩剑 “当” 地戳在沙盘上,沙土飞溅,“总比死在你的‘算计’里,不明不白强!”
二、汴梁吐血:赵普孤注求契丹,盐引早断援粮路
同一时刻的汴梁,赵府的书房里弥漫着浓重的药味。赵普趴在案上,嘴角还沾着暗红的血迹,面前摊着一封被揉皱的密信 —— 那是契丹使者送来的回信,上面只有八个字:“粮道难通,爱莫能助。”
“为什么…… 为什么连契丹都不肯借粮?” 赵普的声音嘶哑,手指死死攥着密信,指节泛白。他昨天听闻陈琅仍在收河北的粮,急火攻心,一口血喷在账册上,今天强撑着病体,派亲信带着 “岁贡加五万匹绢” 的承诺去求契丹,却还是被拒。
心腹跪在地上,声音带着颤抖:“相公,探子查到,南朝的朝市司,早在三个月前,就用二十万张盐引,贿赂了契丹的北院枢密使萧燕燕和太平王耶律罨撒葛 —— 他们收了盐引,答应不借粮给咱们,还承诺在边境牵制咱们的兵力。”
“盐引……” 赵普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案上,幸好心腹扶住了他。他想起南朝的盐铁专卖,想起朝市司掌控的江南盐场,想起那些能换粮食、换铁器的盐引 —— 原来陈琅早就布好了局,连契丹都被他收买了,他赵普,从头到尾就是个被算计的傻子。
“完了…… 全完了……” 赵普靠在椅背上,眼中满是绝望。粮食只剩两成,军饷只能撑一月,契丹不肯借粮,河北百姓逃荒,禁军开始哗变的苗头 —— 赵宋,真的要完了。
他忽然想起赵匡胤登基时,自己跪在丹陛上,说 “愿辅陛下统一天下”;想起赵光义即位后,自己参与筹划南征等诸多事宜,那些年的权谋算计,那些年的征战谋划 —— 到头来,竟输在陈琅的 “粮食”“显通钞”“盐引” 上,输得这么彻底,这么狼狈。
“传…… 传我令……” 赵普的声音越来越弱,“让曹彬…… 收缩兵力,守汴梁…… 别再管河北了……” 说完,他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书房里的烛火摇曳,映着他苍白的脸,映着案上的血迹,映着赵宋王朝即将崩塌的绝望。
三、道不同:苦心难劝执迷者,决绝誓言裂亲情
青龙山的中军帐内,陈琅看着柴熙诲眼中的决绝,终于叹了口气。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木簪,轻轻拂去上面的沙土 —— 那是符清漪怀着陈衍时做的,簪头刻着小小的 “安” 字,是盼着家人平安,盼着天下安定。
“熙诲,我知道你想赢,想光明正大地赢。” 陈琅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几分恳求,“可战争不是赌气,是要让更多人活着,让天下安定。你现在率甲字军北上,赢了,是惨胜;输了,是灭顶之灾 —— 再等等,十月,就到十月,若赵宋未乱,我陪你一起北上,打一场光明正大的仗,好不好?”
柴熙诲看着他手中的木簪,又看了看陈琅眼中的疲惫,心中微动 —— 他想起小时候,陈琅教他骑马,教他读《孙子兵法》,教他 “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想起寿州之战,陈琅背着受伤的他,从乱军中突围,说 “要活着,才能复旧都”。
可这份微动,很快被他心中的 “荣耀” 压了下去。他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得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义父,不用等十月。你的‘道’,是算计,是妥协,是靠商贾赢天下;我的‘道’,是刀枪,是热血,是靠将士赢天下 —— 咱们的‘道’,不一样。”
他转身,走到帐门口,银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背影决绝得像要斩断所有过往:“我永远不会用你的法子赢。若有一天,大周的天下靠你的‘算计’得来,我柴熙诲,宁肯不做这个荣王,也不会认这样的天下。”
帐帘被他掀开,又重重落下,挡住了外面的阳光,也挡住了陈琅伸出去的手。陈琅站在沙盘前,手中捏着那支刻着 “安” 字的木簪,看着沙盘上被剑戳乱的痕迹,看着帐外甲字军训练的身影,忽然觉得眼眶发热。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和柴熙诲之间,不仅是 “道” 的分歧,更是亲情的裂痕 —— 这裂痕,像沙盘上的沟壑,再也无法填平。
夜色渐深,青龙山的风带着凉意,吹进中军帐,掀动了沙盘上的沙土;汴梁的赵府,烛火还亮着,宫里来的太医们围着昏迷的赵普,忙得团团转;金陵的齐王府,符清漪正摸着腹中的孩子,等着陈琅回来,桌上的饭菜早已凉透。
陈琅的 “经济道”,柴熙诲的 “战场道”,赵普的 “求生道”,在这个六月的夜晚,走向了各自的方向 —— 没有谁对谁错,只有不同的选择,不同的执念,和即将到来的、无法预知的命运。而十月的收网之日,终将在这些选择与执念中,揭开最后的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