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漕河惊魂:残帆破雾,前路茫茫
显德十四年正月十八的晨雾,把江淮漕河裹得严严实实。杨盛立在小船船头,玄色战袍上还沾着宫变时的血污,断臂处的绷带被水汽浸得发沉,却仍死死盯着雾中隐约的帆影 —— 那是他派去探路的快船,若再无消息,他们这些人,怕是要困死在这冰冷的漕河里。
船舱内,符后正用温水给柴宗训擦拭额角的伤口。那道被流矢擦出的血痕虽已结痂,却仍在幼帝眉心留下一道浅红的印子,每当船身颠簸,柴宗训就会下意识攥紧符后的衣袖,小声问:“母后,我们要去哪里?杨将军说的‘救兵’,什么时候来?”
符后摸了摸儿子的头,目光落在舱外的雾色里,声音尽量放柔:“快了,越国公会来接我们的。” 可她心里却没底 —— 自离开汴京三日,他们避开了三波赵党水师的搜捕,粮袋里的干粮只剩半袋,御林卫的士兵个个面带倦色,若再遇伏兵,怕是真的撑不住了。
柴熙诲坐在一旁,怀里揣着那卷神火飞鸦图纸,小手反复摩挲着竹筒信号弹。他想起陈琅教他 “遇危险就点信号弹” 的叮嘱,悄悄把竹筒往袖中塞了塞,抬头对柴宗训说:“陛下,别怕,义父说过,只要我们撑到江淮,就安全了。”
就在这时,雾中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 不是水师的船桨声,是骑兵踏在河岸泥地的声响!杨盛猛地拔出长刀,御林卫士兵瞬间围在船舱外,警惕地盯着雾中。可下一刻,雾里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杨统领!是我!李重进的副将王全斌!”
杨盛心中一松,收了刀。雾渐渐散了些,只见河岸上列着一队骑兵,为首的王全斌穿着淮南兵的甲胄,手里举着一枚鎏金虎符 —— 那是陈琅半年前交给李重进的 “调兵符”,是约定的信物。
“王将军!” 杨盛纵身跳上岸,快步迎上去,“越国公呢?幼帝和太后都在船上,情况危急!”
王全斌翻身下马,神色急切:“李公率三万淮南兵在前面的涡口大营等着,怕赵党眼线察觉,没敢靠太近。快!我们护着船去大营,晚了怕生变数!”
二、涡口接驾:甲胄映泪,忠勇护主
小船驶进涡口时,雾已散尽。河岸上,三万淮南兵列成整齐的方阵,玄色甲胄在晨光下泛着冷光,“李” 字大旗随风猎猎作响。李重进一身戎装,站在营门前列队,见小船靠岸,他大步迎上去,目光刚落在柴宗训额角的伤口上,“噗通” 一声跪倒在地,甲胄碰撞声震得地面发颤。
“臣李重进,接驾来迟,让陛下受惊,罪该万死!” 他的声音带着哽咽,额头重重磕在泥地上,“汴京宫变,臣在淮南得知消息时,赵党已封了河道,臣拼了命才冲破两道关卡,赶来接应!”
柴宗训被符后扶着走下船,看着跪在地上的李重进,还有身后三万肃立的淮南兵,眼眶突然红了,小声说:“越国公快请起,不是你的错。”
李重进起身时,眼眶通红,他抬手擦了擦眼角,对符后躬身道:“太后,陛下,大营已备好临时行宫,臣已传令下去,任何人不得靠近,确保陛下安全。” 他转身对身后的将领下令,“即刻封锁涡口至泗州的所有河道,沿岸布防,凡赵党船只靠近,一律射杀!另外,派斥候快马去金陵,告知陈国公‘幼帝已安全抵达淮南’,让他放心!”
将领们齐声应下,转身去布置。李重进亲自护着符后和幼帝往大营走,淮南兵分列两侧,纷纷单膝跪地,高呼 “陛下万岁”。御林卫的士兵见此情景,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有人忍不住红了眼眶 —— 自宫变以来,他们第一次感受到 “安全” 的滋味。
临时行宫里,李重进捧着一份军报,对符后和杨盛说:“赵党水师在淮河下游设了三道关卡,臣已通知义阳侯杨延玉率水师去攻破;另外,陈国公传来密信,说金陵那边已备好粮草,等陛下这边稳定,就派人来接我们去金陵,与江南的皇商司汇合。”
符后接过密信,见上面写着 “江淮乃咽喉之地,李重进可守,待我整合江南盐运,便与淮南兵会师”,心中终于安定。她抬头看向李重进,语气郑重:“越国公,如今大周的安危,全在你我肩上。赵氏篡权,杀我忠良,我们绝不能让先帝的江山,落在逆贼手里。”
李重进重重颔首,握拳捶在胸口:“太后放心!臣麾下三万淮南兵,皆是百战精锐,当年随先帝平南唐、抗契丹,从未怯战!今日为护幼帝,为复大周,臣愿率部死战,哪怕拼尽淮南十二州的家底,也绝不让赵党跨过江淮一步!”
三、汴京怒咤:天险难越,兵锋暂敛
消息传到汴京时,赵匡胤正在紫宸殿翻看各地奏报。石守信捧着急报走进来,声音小心翼翼:“将军,李重进在江淮接应了幼帝,已封锁河道,还…… 还设了临时行宫,扬言要‘讨逆’。”
赵匡胤猛地抬头,一把夺过急报,扫过 “幼帝安全抵淮南”“李重进誓守江淮” 的字句,气得将奏报狠狠摔在地上,龙椅扶手被他攥得咯吱作响:“废物!三万水师,连个孩子都拦不住!李重进不过是个藩镇将领,也敢跟我作对!”
赵光义站在一旁,此刻连忙上前:“兄长息怒!李重进虽有三万淮南兵,却也只是困守江淮。咱们只要派水师沿淮河而下,再让曹翰率殿前司兵从陆路进攻,两面夹击,定能拿下淮南!”
“夹击?” 赵匡胤冷笑一声,走到殿外,望着南方的天空,“你以为淮南是汴京?李重进在淮南经营五年,涡口、泗州都是易守难攻的要塞,淮河河道狭窄,咱们的水师进去,就是他的活靶子!更何况,长江天险还在他身后,金陵那边有陈琅的皇商司撑着,咱们若贸然南下,契丹若趁机犯境,怎么办?”
石守信也上前劝道:“将军说得是。如今汴京城内,交子废了,商户跑了,国库空了,若再调重兵南下,京畿防务就空了。不如先稳住汴京,整合河北、山东的兵力,等来年开春,再图淮南不迟。”
赵匡胤沉默良久,指节泛白。他知道,石守信说得对 —— 他虽占了汴京,却接手了一个烂摊子:民心涣散,财库空虚,藩镇中还有李重进、杨业这样的 “反赵派”。若强行南下,怕是会腹背受敌。
“传我令,” 赵匡胤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冰,“命曹翰率两万兵驻守宿州,监视淮南动向;水师封锁淮河中游,不许淮南兵北上;另外,派人去临潢府,给契丹送厚礼,让他们盯着杨业的边军,别让他南下支援李重进。”
赵光义虽不甘心,却也只能躬身应下。他知道,此刻的赵匡胤,早已不是当年那个 “殿前司都点检”,他要的是 “稳”,是慢慢蚕食,而不是冒险。
四、江淮定局:讨逆令下,南北对峙
涡口大营的临时行宫里,符后坐在帘后,柴宗训端坐在临时御座上。李重进、杨盛、王全斌等将领分列两侧,气氛肃穆。
“传哀家懿旨,” 符后的声音透过珠帘传来,清晰而坚定,“赵匡胤篡权弑忠,私通契丹,废我交子,乱我朝纲,即日起,削去其‘宋国公’封号,贬为庶民!号召天下藩镇,共讨逆贼,复我大周!”
将领们齐声领旨:“臣遵旨!” 李重进上前一步,躬身道:“太后,臣愿为先锋,率淮南兵北上,直取宿州,为符国丈、苏局使等忠良报仇!”
符后却摇了摇头:“越国公,如今我们根基未稳,不可冒进。陈国公在密信中说,金陵有长江天险,有皇商司的财赋,待我们与江南汇合,整合兵力,再图北伐不迟。眼下,首要之事是守住江淮,安抚百姓,让天下人知道,柴氏未亡,大周仍在。”
李重进点头称是,转身对麾下将领下令:“即刻传令各州:开仓放粮,安抚流民;整顿军备,加强防务;凡愿加入讨逆军者,皆免三年赋税!”
消息很快传遍江淮。百姓们听说幼帝在淮南站稳脚跟,纷纷响应,有的送粮,有的参军;周边的小股藩镇势力,也派人来涡口大营,表示 “愿附幼帝,共讨赵氏”。短短三日,李重进的兵力就从三万增至五万,江淮一带,俨然成了 “反赵复周” 的核心。
而汴京那边,赵匡胤的 “安抚令” 却没人买账 —— 河北的杨业拒不承认 “赵氏政权”,仍以 “大周边军” 自居;山东的潘美更是直接竖起 “讨逆” 大旗,与淮南遥相呼应。天下藩镇,渐渐分成两派:一派附赵,一派拥柴。
涡口大营的黄昏,李重进陪着柴宗训站在营墙上,望着远处的淮河。夕阳把河水染成金色,淮南兵正在河岸操练,喊杀声震彻云霄。
“陛下,” 李重进指着南方,“过了淮河,就是长江,过了长江,就是金陵。等我们到了金陵,与陈国公汇合,就能重建朝廷,再打回汴京,夺回属于您的江山。”
柴宗训望着南方,小手攥得紧紧的,额角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却第一次露出了坚定的眼神:“越国公,朕会好好读书,好好学武,将来跟各位国公一起,杀回汴京,为符爷爷、苏叔叔报仇!”
李重进躬身行礼,眼中满是欣慰。他知道,虽然南北对峙的局面刚刚形成,前路依旧艰险,但只要幼帝还在,只要忠勇之臣还在,大周就有复兴的希望。而那条连接江淮与金陵的淮河,此刻正静静流淌,像是在为这场 “复周讨逆” 的大战,积蓄着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