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教主离去,那令人窒息的死亡威压如潮水般退却,但留下的并非生机,而是更深沉的死寂与破碎。核心残骸区域恢复了它万古不变的冰冷模样,仿佛方才那场足以颠覆法则的交锋,只是一场短暂的幻梦。
墨尘渊单膝跪在冰冷的壁垒残骸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遍布全身、深入道源的剧痛。他试图运转功法,但那原本如臂指使的混沌之气,此刻却如同干涸河床底部的泥浆,凝滞晦涩,难以调动分毫。头顶的混沌宇宙虚影早已消散,丹田处那片代表太初之境的微缩宇宙,此刻黯淡无光,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仿佛轻轻一触便会彻底崩碎。
透支的代价,远超他的想象。不仅仅是灵力枯竭,更是道基受损,境界不稳,甚至连生命本源都出现了裂痕。若非他根基深厚,又曾以混沌之气反复淬体,恐怕早已在刚才那极致压缩与规则风暴的反噬下形神俱灭。
他艰难地转过头,看向身旁的水晶棺椁。棺椁表面流转的星辰光辉变得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棺内那星灵幼体再次闭上了双眼,气息比之前更加微弱,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沉眠,显然强行激发力量呼唤源初之忆,对她这初生的火种而言,负担极大。
一大一小,两个伤痕累累的存在,在这片宇宙的坟墓中,相依为命。
“……必须……尽快离开……” 墨尘渊声音沙哑低沉,带着血迹。幽冥教主虽暂时退去,但谁也无法保证祂是否会去而复返,或者留下其他后手。此地绝非久留之地。
然而,该去往何方?
破晓号远在葬星渊外围,联系中断,生死未卜。他自己状态极差,带着同样脆弱的星灵火种,在这危机四伏的葬星渊深处,几乎是寸步难行。
他强提精神,盘膝坐下,忍着经脉撕裂般的痛楚,尝试以最温和的方式,引导一丝微不可察的混沌之气,滋润着近乎干涸的丹田与识海。同时,他的心神沉入那布满裂痕的太初之境虚影中,仔细感悟着与幽冥教主交锋,尤其是最后那“无极归真”、触及“源点”的刹那体验。
那是一种超越当前境界的体验,凶险万分,却也蕴含着无穷奥秘。若能参透一丝,或许对修复道基有所裨益。
就在他心神沉浸之际,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波动,自他身后的水晶棺椁传来,轻轻触动了他的感知。
不是星灵幼体本身,而是……承载她的那具水晶棺椁?
墨尘渊心中一动,勉力分出一缕神识,仔细探查那具看似平凡的水晶棺椁。之前他并未过多留意,只当是星灵一族保存火种的容器。但此刻,在自身太初之道近乎寂灭、感知却因破而后立而变得异常敏锐的状态下,他发现了不同。
这棺椁的材质,并非寻常水晶,而是……源初壁垒核心碎片打磨而成!上面铭刻的,也并非装饰花纹,而是极其古老、与源初壁垒同源的守护与封印符文!这棺椁本身,就是一件强大的守护异宝,也正是它,才能在万古岁月中,成功保存住这最后的星灵火种。
此刻,这棺椁正散发着微弱的共鸣,并非指向某个具体方位,而是……引导向一种状态,一种与源初壁垒本源力量更加契合的、类似于“休眠”或“回归”的状态。
与此同时,墨尘渊体内那破碎的太初之境虚影,也对这种共鸣产生了微弱的回应。他恍惚间明悟,这棺椁,或许不仅仅是容器,它本身就是一种“信标”或者说“钥匙”,指向某个唯有在特定状态下才能感知、才能进入的……安全区?或者说,是源初壁垒破碎后,其核心法则自动形成的、最后的避难点?
这个发现让墨尘渊精神一振。艾尔拉纳等星灵守护者,将火种与这棺椁一同托付给他,或许并非仅仅是为了让他带着棺椁逃亡,更是将这最后的“避风港”交到了他的手中!
他不再犹豫,集中全部心神,不再试图强行调动力量,而是让自己彻底放松下来,心神与那水晶棺椁散发的微弱共鸣融为一体,引导着自身那破碎的太初道韵,去模拟、去贴近那种“回归本源”的状态。
这是一个极其缓慢而精细的过程,他必须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自身道韵与棺椁共鸣的平衡,不能有一丝急躁,否则不仅前功尽弃,还可能引起更严重的道伤。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当墨尘渊的意识几乎要与那无尽的疲惫和伤痛一同沉沦时,他感到自身与那水晶棺椁的共鸣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嗡……
一声轻微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震颤。
他身下的壁垒残骸,那冰冷坚硬的触感悄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回归母体的温暖与包容。周围破碎的星空、巨大的残骸景象如同褪色的画卷般淡去、消散。
他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难以言喻的混沌空间之中。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流逝,只有一片温和的、流淌着的混沌之气,其精纯与古老程度,远超他以往吸纳的任何混沌能量。这片空间不大,仿佛一个独立的、与外界彻底隔绝的小小气泡,悬浮在葬星渊的无尽死寂之中。
而他和那具水晶棺椁,就漂浮在这片混沌空间的中央。
棺椁表面的星辰光辉,在此地仿佛得到了滋养,不再那么微弱,稳定地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棺内的星灵幼体,眉头似乎也舒展了一丝。
墨尘渊那布满裂痕的道基与身躯,在这片纯粹而温和的混沌能量包裹下,那如同火烧火燎般的剧痛,终于开始缓缓平息。虽然距离恢复遥遥无期,但至少,恶化停止了。这里,似乎能隔绝外界的一切探测与危险,提供了最宝贵的喘息之机。
他缓缓闭上双眼,彻底放松下来,任由身体本能地吸收着周围温和的混沌之气,如同干涸的土地汲取着甘霖。
前路依旧迷茫,危机并未解除。
但至少在此刻,在这源初壁垒最后力量所形成的避风港中,星火未灭,希望犹存。
他需要时间,需要在这片微光中,找到修复自身、并带着这希望之火,继续前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