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的眩晕感还没完全褪去,邹晓婷就被一股甜腻的霉味呛得咳嗽起来。她扶着身边冰冷的物体站稳,指尖触到粗糙的塑料面,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靠在一个废弃的娃娃机上——玻璃罩裂着蛛网般的纹路,里面的毛绒玩具蒙着厚厚的灰,有的缺了耳朵,有的掉了眼睛,歪歪扭扭地挤在一起,像是在无声地求救。
眼前是青羽市“快乐天堂”商场的一层大厅,曾经该是人声鼎沸的地方,如今只剩下死寂。灰紫色的天光透过破碎的玻璃穹顶漏下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子。大厅中央的旋转门早就锈死,玻璃碎得只剩框架,门楣上的“快乐天堂”招牌掉了“乐”字,剩下的三个字歪歪扭扭,“快”和“堂”是反着的,像是被人硬生生掰过,油漆剥落处露出里面的金属,泛着冷光。
邹晓婷下意识摸向怀里的资料册——这是她从进入古观训练起就带在身边的,里面记满了各种异常的应对方法,封皮是耐磨的帆布,现在却微微发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躁动。她翻开资料册,原本空白的扉页上,突然自动浮现出一行黑色的字迹,墨迹还带着湿润的光泽:“寻‘快乐天堂’衰败之因,归其正轨,方解此域之诡。”
任务终于清晰了。废弃商场和游乐场,合称“快乐天堂”,她要找的是这两个地方从热闹到废弃的真正原因,还要把它们“恢复到原本轨道”。邹晓婷握紧笔,在资料册上快速记下“任务目标:查衰败原因,复正轨”,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在死寂的大厅里格外清晰。
她先从商场一层开始探索。左侧的店铺大多是服装店,橱窗玻璃碎了大半,里面的模特缺胳膊少腿,衣服挂在衣架上,有的被扯破,有的沾着黑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右侧是零食店,货架倒在地上,包装袋散落一地,有的袋子被撕开,里面的零食早就发霉,长出了绿色的霉斑,空气中那股甜腻的霉味,就是从这里飘来的。
走到大厅尽头,邹晓婷发现了一个异常——一家玩具店的门是完好的,玻璃门上贴着一张泛黄的海报,上面画着卡通小熊,写着“快乐促销日:2014年10月17日,全场五折,进店即送小熊玩偶!”。又是这个日期,和罗飞、肖焕、秦雨遇到的一模一样。海报的角落有个小小的手写痕迹,被划掉了,邹晓婷用手指蹭了蹭,能隐约看出“人太多”三个字。
“促销日……人太多……”她在资料册上圈出这两个关键词,心里有了猜测——难道衰败和促销日的意外有关?
她试着推玩具店的门,门没锁,“吱呀”一声开了。店里的货架摆得整整齐齐,和外面的混乱截然不同,像是时间在这里停滞了。货架上的玩具大多是崭新的,有的还带着包装,只是蒙了层灰。最里面的柜台后,坐着一个穿粉色围裙的女人,背对着门,手里拿着一个小熊玩偶,正在慢慢缝合玩偶的耳朵。
“您好?”邹晓婷轻声喊了一句,女人没回应。她慢慢走过去,绕到柜台前,才发现女人的脸是青灰色的,眼睛是白茫茫的,手里的针线悬在半空,一动不动——是残影人,看穿着像是玩具店的店员。
残影人的手边,放着一本翻开的员工手册,页面停在“紧急预案”那一页,上面用红笔圈出了一句话:“若发生拥挤、踩踏等事故,立即按下柜台下方的红色按钮,启动广播疏散通知。”
邹晓婷的目光落在柜台下方,果然有一个红色的按钮,上面蒙着灰,按钮旁边贴着一张纸条,写着“坏了,找电工修,10.17”。
线索更清晰了:2014年10月17日的促销日,商场人太多,可能发生了踩踏事故,而玩具店的紧急按钮坏了,没能及时疏散,导致了悲剧。可这只是商场的线索,游乐场的呢?
她刚要离开玩具店,怀里的资料册突然动了一下,扉页上的字迹又变了:“快乐不止于店,更在旋转木马上。”
游乐场。邹晓婷收起资料册,快步走出商场,绕到商场后方——那里果然有一个游乐场,用生锈的铁网围着,网门上挂着“快乐天堂游乐场”的牌子,和商场的招牌一样,“乐”字掉了,剩下的字反着写。
推开铁网门,一股铁锈味混着青草味扑面而来。游乐场里的设施大多破败不堪:摩天轮的座舱有的掉了下来,摔在地上摔得粉碎;过山车的轨道锈成了褐色,有的地方断了,悬在半空;碰碰车歪歪扭扭地停在场地里,有的车头撞得凹陷,车窗碎了,里面的座椅上沾着灰。
最显眼的是场地中央的旋转木马,漆皮剥落,有的木马缺了马头,有的掉了尾巴,却还在缓慢地转动——不是顺时针,也不是逆时针,而是原地打转,木马的影子在地面上扭曲成怪异的形状。更诡异的是,旋转木马的音乐还在播放,却是倒着放的,原本欢快的旋律变成了低沉的呜咽,像是有人在哭。
邹晓婷走到旋转木马旁边,试着伸手碰了碰其中一匹木马的缰绳。指尖刚碰到,就听到一阵微弱的哭声,像是小孩子的声音,从木马的肚子里传出来。她心里一紧,立刻收回手,摸出资料册,快速记下“旋转木马:倒放音乐,原地打转,藏有哭声”。
她继续往前走,在游乐场的控制室门口停住了。控制室的门是虚掩的,里面传来“滋滋”的电流声。她推开门,里面摆着一排老式的控制按钮,有的按钮上的字已经看不清了,只有旋转木马的控制按钮还亮着微弱的红光,旁边的显示屏碎了,却还在断断续续地播放着画面——是十年前的监控录像。
邹晓婷凑过去,眯着眼睛看。画面里,游乐场挤满了人,大多是带着孩子的家长,旋转木马上坐满了小孩,笑声和音乐声清晰可闻。时间显示是2014年10月17日14:00,正是商场促销日的时间。突然,画面晃了一下,人群开始混乱,有人尖叫,有人摔倒,旋转木马的音乐突然变成了刺耳的噪音,然后画面就黑了,只剩下“滋滋”的电流声。
“踩踏事故……商场和游乐场都发生了?”邹晓婷的心跳加快,她在资料册上快速梳理线索:2014.10.17促销日,商场和游乐场同时涌入大量人流,发生踩踏事故,玩具店紧急按钮损坏,游乐场控制室可能也出了故障,没能及时停止设施,导致悲剧发生。可这只是人为事故,和青羽市的空间褶皱有什么关系?
就在这时,控制室的角落里传来一阵“沙沙”声。邹晓婷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保安服的残影人蹲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个对讲机,正在重复说着一句话:“空间……塌了……快逃……空间……塌了……”
空间褶皱坍塌!邹晓婷终于明白了——2014年10月17日,“快乐天堂”的促销日发生了踩踏事故,而就在同一时间,青羽市的空间褶皱突然坍塌,把商场和游乐场连同当时的人群一起“裹”进了异空间。所以这里的异常,都是当时的悲剧场景被凝固了:商场里没来得及疏散的人群变成了残影人,游乐场里的旋转木马因为故障和空间坍塌,一直保持着原地打转的状态,孩子们的哭声也被凝固在木马里。
“衰败的真正原因,是踩踏事故和空间褶皱坍塌的双重打击。”邹晓婷在资料册上写下结论,扉页上的字迹再次变化:“寻两处‘关键节点’,启正常之序,复其正轨。”
关键节点,应该就是商场的广播室和游乐场的控制室。她先回到商场,根据员工手册的提示,找到位于三层的广播室。广播室的门是锁着的,邹晓婷试着用资料册的封皮蹭了蹭锁芯——资料册突然发出一道微弱的蓝光,锁芯“咔哒”一声开了。
广播室里有一台老式的广播机,布满了灰尘。邹晓婷擦了擦机身,按下电源键,广播机“滋啦”响了几声,竟然还能工作。她想起玩具店员工手册里的“疏散通知”,对着麦克风轻声说:“各位顾客,因突发情况,‘快乐天堂’商场即刻停止营业,请大家有序疏散,不要拥挤,注意安全。”
话音刚落,广播机突然发出一道白光,传遍了整个商场。邹晓婷走出广播室,看到原本混乱的店铺开始恢复正常:倒在地上的货架自动立起来,散落的商品回到货架上,反着的招牌慢慢变正,“快乐天堂”的“乐”字也重新出现在门楣上。那些残影人——服装店的店员、零食店的老板、玩具店的粉色围裙女人,都慢慢恢复了正常的肤色,眼睛里有了神采,他们朝着出口的方向走去,像是在疏散,最后慢慢消失在空气中。
商场的异常解决了。邹晓婷立刻赶回游乐场的控制室,旋转木马还在原地打转,倒放的音乐还在继续。她走到控制台前,看着亮着红光的旋转木马按钮,想起监控里的画面——当时的控制室可能是因为混乱,没人按下停止键。她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旋转木马的“停止”键,然后又按下了“重启”键。
“咔哒”一声,旋转木马停止了原地打转,开始顺时针缓慢转动,倒放的音乐也恢复了正常的欢快旋律。木马里的哭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孩子们的笑声,虽然微弱,却很清晰。邹晓婷走到旋转木马旁边,看到木马上的漆皮慢慢恢复了鲜艳的颜色,缺了的马头和尾巴也重新长了出来,像是回到了十年前热闹的样子。
游乐场的异常也解决了。邹晓婷的资料册突然发出一道金光,扉页上的字迹变成了:“第一阶段完成,原地待命,等待下一指令。”她松了口气,靠在旋转木马的栏杆上,看着恢复正常的游乐场,心里却有些发酸——十年前,这里本该是孩子们的快乐天堂,却因为事故和空间坍塌,变成了阴森的异常之地,那些被困的灵魂,终于可以离开了。
她抬头看向青羽市的市中心,灰紫色的天空下,老百货大楼的异常还很明显,远处的街道上偶尔能看到残影人的身影。邹晓婷握紧资料册,笔尖在纸页上顿了顿,写下“下一站:未知,但已准备好”。她知道,这只是第一阶段,更难的考验还在后面,但只要能找到线索,分析清楚,就一定能解决所有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