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4调查科的应急灯在天花板上投下旋转的光斑，周晨将青铜透光镜的三维模型投影在会议桌上，镜面反射的眼睛符号与林屿舟留下的怀表纹路完美重合。邹晓婷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舞，能量波动图谱在屏幕上形成锯齿状的尖峰：“这面镜子的能量阈值正在攀升，每小时增长12%，按照这个速度，今晚午夜就会达到空间撕裂的临界点。”
肖焕将方雨晨家地板下找到的金属容器推到桌中央，容器表面刻着的蛇形纹与四爷风衣上的纹身一致：“里面的能量精髓只剩三分之一，检测显示有被动过手脚的痕迹，像是被人为加入了追踪装置。”
林阳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后颈的印痕在接触过青铜镜后变得灼热，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皮肤里钻出来：“方雨晨呢？”
“在隔壁休息室。”周晨的声音沉了下来，“他说吊坠在昨晚的共振后出现了新的纹路，像是某种坐标。但那孩子状态不太好，提到洛羽代理科长时，心率会异常升高。”
提到洛羽，会议室的气氛瞬间凝重。这位在404调查科待了整整八年的探员，是继林阳之后资历最老的存在。林阳失踪前，他一直担任副科长，主抓情报分析与外勤调度，科里半数以上的行动方案都经过他的复核。三个月前林阳失联，李敬民亲自任命他代理科长职务时，没人提出异议——毕竟论对“信徒”组织的了解，整个调查科没人比得上洛羽。
但他身上始终笼罩着一层迷雾。无论在明亮的办公室还是昏暗的审讯室，洛羽总戴着一副宽边黑框墨镜，镜腿上的磨损痕迹显示这副眼镜已陪他多年。有新人好奇问过，老探员们总会摆手示意别多问，只说三年前一次追查时空能量走私案时，洛羽的眼睛被异常辐射灼伤，从此便再没摘下过墨镜。没人见过他墨镜后的眼睛，就像没人知道他抽屉里那本锁着的黑色笔记本里写了什么。
“洛副科长之前就负责情报分析组。”肖焕推了推眼镜，语气里带着几分敬佩，“林科失踪后他接手全局工作，把科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这次能锁定青铜镜的位置，全靠他从‘信徒’组织加密通讯里扒出的坐标——那种级别的密码，连总局技术部都头疼。”
邹晓婷指尖在键盘上顿了顿，屏幕上弹出洛羽近半年的行动记录：“他这三个月处理了七起能量异常事件，每次都精准掐中‘信徒’的行动节点，像是提前知道对方的计划。一开始我以为是情报网厉害，现在想想……”
“现在想想，更像是他在牵着我们的鼻子走。”林阳接过话头，后颈的印痕又开始发烫。他想起失踪前最后一次和洛羽开会，对方正对着不归林的卫星图出神，墨镜反射着屏幕蓝光，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那节奏和四爷在监控里的动作惊人地相似。
就在这时，邹晓婷的加密信道突然亮起红灯，屏幕上跳出“夜莺”的标识：“是陈曦！”她迅速解密，脸色一点点沉下去，“她说在城西废墟找到四爷的行踪，还拍到了这个。”
投影幕布上出现一张模糊的照片，暴雨中，四爷正弯腰检查林屿舟的伤势，风衣被风吹起的瞬间，露出内侧绣着的蛇形纹。而在照片右下角，有个被雨水打湿的笔记本一角，上面露出半行字：“镜像共振频率校准于……”字迹苍劲有力，林阳一眼就认出来——这是洛羽的笔迹，他审批文件时总爱在末尾画个小小的对勾，照片上的字迹末尾恰好有个相同的符号。
“不可能。”周晨猛地站起身，战术靴在地板上踩出闷响，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喉结滚动了两下，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像是在扞卫某种不容置疑的记忆，“三个月前不归林那次，我刚进科半年，连能量探测器都还没摸熟。当时科里骨干就五个人——林科、洛副科长，还有秦雨姐、罗飞哥，加上我这个半吊子新人。”
他的目光扫过会议室，肖焕和邹晓婷都微微点头——那时他们还在市公安局，肖焕是刑警队队长，邹晓婷在技术科破解连环案，直到不归林案件结束后，才因表现突出被调入404。
“那天雨下得特别大，紫黑色的树叶黏在身上像带刺的胶。”周晨的声音沉了下去，仿佛又回到那个弥漫着甜腥气的森林，“我们在祭坛附近被那些长着狼身人手的怪物围了。秦雨姐的胳膊被爪子划开，罗飞哥为了护我，后背被怪物的粘液烧出好几个洞。我当时吓傻了，握着枪的手都在抖，连保险都没打开。”
林阳的指尖在桌下轻轻蜷缩——他记得那天的细节，秦雨的战术背心被血浸透，罗飞的防毒面具裂了道缝，而周晨缩在祭坛石碑后，眼睛瞪得像铜铃，却死死攥着那把还没上膛的手枪。
“是林科和洛副科长冲进来的。”周晨的声音突然亮了些，带着后怕，更带着一种近乎崇拜的笃定，“没有什么突击队，就他们两个人。林科手里那把改装霰弹枪，一枪能轰碎三只怪物的头骨，能量弹在雨里炸出的蓝光，把半个森林都照亮了。洛副科长更邪乎——他根本没带枪，就靠一把战术刀，刀身裹着层金蓝色的能量膜，怪物的爪子碰到就像被强酸泼过，瞬间化成绿脓。”
肖焕推了推眼镜，补充道：“后来我调卷宗时看到过现场记录，那片区域的怪物尸体上，都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能量残留——一种是强破坏性的脉冲波，应该是林科的霰弹枪；另一种是高频切割场，吻合周晨说的能量刀。两个人的攻击节奏完全同步，像是提前演练过千百遍，硬生生在三十多只怪物里撕开了口子。”
“洛副科长当时还戴着这副墨镜。”周晨指向屏幕上洛羽的照片，语气里的困惑越来越深，“雨那么大，镜片上全是水，他却像能透视似的，每次都能精准避开怪物的偷袭。有次一只怪物从树后扑向我，我都没反应过来，他一把拽过我，反手就把刀插进了怪物的眼睛——那动作快得像残影，根本不像个主抓情报的副科长，倒像是……”
“倒像是常年浸在一线厮杀的外勤。”林阳接过话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后颈的印痕。他想起那天洛羽的墨镜在打斗中被怪物的利爪刮出裂痕，透过那道缝，他似乎瞥见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与怪物瞳孔相似的浑浊，但当时战况太急，他只当是光线造成的错觉。
邹晓婷突然调出不归林案件的能量图谱，将林阳和洛羽的攻击轨迹叠加：“你们看这里。”她指着图谱上两条交织的金色曲线，“林科的能量波动是爆发式的，峰值很高；洛副科长的却是持续稳定的，像条绷紧的钢丝。但每次林科的攻击出现空档，洛副科长的曲线都会恰好补上——这种默契，别说同事，就是搭档十年的老夫妻都未必有。”
周晨的声音带着恳求，看向陈曦时眼神里满是挣扎，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四爷？他救过我们的命，不止一次。就说林科失踪后，那次安平师大的闹鬼事件——”
林阳的眉头微微蹙起，这个名字让他感到陌生。失踪后的记忆像是被浓雾笼罩，他对周晨口中的“安平师大事件”毫无印象，只能从对方的语气里捕捉到一丝熟悉的紧张。
“当时科里刚调来了肖焕和邹晓婷，你们俩正一头扎在林科失踪的线索里，天天泡在‘镜渊’密室的监控里。”周晨的声音沉了下去，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战术靴上的划痕——那是被实验体的利爪划的，“镜湖楼的事爆发时，科里实在抽不开人，就派了我和秦雨姐去。洛副科长那时候还没走，在后台盯着能量监测仪，全程给我们做支援。”
肖焕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回忆的审慎：“后来听你和秦雨姐讲过那次的事。”他特意强调，“我们刚加入时，全部精力都在追查林科的下落，对师大的案子只知大概，细节都是你们俩一点点拼凑着说的——特别是秦雨姐提到她妹妹时，声音都在抖。”
邹晓婷的指尖在桌沿轻轻摩挲，像是在平复情绪：“秦雨姐说，那根本不是什么闹鬼。”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是安平师大和洛氏集团偷偷搞的人体实验，用学生做能量载体，结果实验体失控了。那些失踪的人，都是被实验体拖进镜像空间的。”
周晨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像是有块石头堵在喉咙。“洛氏集团……是洛副科长的本家。”他的声音带着艰涩，“实验体是个叫‘影噬’的能量聚合体，能吞噬活人的影子来强化自己。秦雨姐的妹妹林媛，当时正好在师大读大三，也被卷了进去——”
他顿了顿，像是在强迫自己回忆那些血腥的画面：“我们找到林媛时，她已经被‘影噬’寄生了。那东西从她的影子里钻出来，半边脸都变成了透明的，指甲长得像黑铁钩子。秦雨姐举着枪，手抖得根本扣不动扳机。”
林阳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他对“林媛”这个名字有模糊的印象——秦雨偶尔会提起这个妹妹，说她成绩好，性子倔，总吵着毕业后要进404。可他失踪前，从未听过什么寄生、实验体，看来这段记忆确实被浓雾裹住了。
“是洛副科长喊停了秦雨姐。”周晨的声音突然亮了些，带着种复杂的情绪，“他在通讯器里吼，说‘影噬’的核心在林媛的影子里，强行开枪只会连人带影子一起打碎。他算准了那东西怕强光，让我们把所有战术手电的光束聚在林媛脚下——就在‘影噬’要彻底吞噬她的瞬间，强光突然炸开，那东西发出的惨叫声，现在想起来还头皮发麻。”
肖焕补充道：“你们说，洛副科长当时一边盯着监测仪，一边还要安抚秦雨姐的情绪，手里的笔都在抖。他算出‘影噬’的能量阈值是3.7焦耳，刚好是战术手电的最大输出，一分一毫都没差。”
“可他是洛家人。”邹晓婷的声音带着困惑，“你们说，他当时是不是早就知道实验的事？”
这句话像块石头砸进水里，周晨的脸色瞬间白了。“秦雨姐在洛氏集团的实验日志里，找到了洛副科长的签名。”他的声音低得像耳语，“是他批准的‘影噬’能量稳定测试，日期就在实验失控前一周。”
会议室里静得能听到呼吸声。陈曦突然开口，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所以他才会挣扎。”她的目光落在那半片墨镜镜片上，“一边是本家的非法实验，一边是同事的妹妹被寄生，换作谁都得疯。”
周晨猛地抬起头，像是在扞卫最后一丝信任：“可他最后帮了我们！他亲手关停了洛氏集团的实验基地，还把参与项目的高管名单直接捅给了总局！林媛虽然没能完全摆脱‘影噬’，但至少保住了命，现在还在特殊医疗舱里接受治疗——这些都是洛副科长做的！”
他看向肖焕和邹晓婷，眼神里带着恳求：“你们还记得吗？他辞职那天，李局把他叫到办公室谈了整整一下午。出来时他眼睛红红的，墨镜都遮不住。后来秦雨姐说，她在走廊里听到里面吵架，洛副科长喊着‘我不能让本家毁了更多人’，李局说‘那就按计划来，只是要委屈你了’。”
肖焕的瞳孔微微收缩：“你的意思是……他辞职不是因为家族压力？”
“是李局的计划。”周晨的声音带着笃定，“秦雨姐偷听到的，说是什么‘瓮中捉鳖’，要有人潜入观察者组织当卧底。洛副科长一开始不同意，说怕自己忍不住对洛家人动手，李局说‘只有你最合适，他们信洛家人，不会怀疑你’。”
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他是为了查案才辞职的！为了保密，连我们都瞒着！他怎么可能是四爷？那枚镜片、那段录音，肯定是伪造的！”
陈曦没有反驳，只是按下了录音笔，里面传出了另一段声音。这次没有变声，是洛羽的原声，带着种近乎疲惫的冷静：“‘影噬’的残留体已经回收，林媛的寄生程度控制在30%以下。洛氏集团的实验数据我备份了一份，藏在师大图书馆的古籍里，密码是林媛的生日。告诉秦雨，别让她再来找我，就当我是洛家的叛徒。”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周晨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发现所有话都堵在了喉咙里。这段录音的背景里，隐约能听到李局的声音：“记住你的身份，从今天起，你就是‘四爷’。”
肖焕和邹晓婷同时愣住了。原来李局早就知道？那个所谓的“瓮中捉鳖”，竟然是让洛羽以“四爷”的身份潜入？
林阳突然站起身，后颈的印痕像是被火烫过。他终于明白失踪前洛羽那句没头没尾的话——“有些牺牲，看起来是背叛，其实是守护”。原来那时，他就已经做好了扮演“四爷”的准备。
“李局知道所有事。”林阳的声音很沉，“洛羽的双重身份，是计划的一部分。”
窗外的乌云裂开一道缝隙，阳光斜斜地照在会议桌上。那半片墨镜镜片在光线下泛着冷光，背面隐约能看到刻着的小字：“等我回来”。
周晨的眼眶突然红了。他想起洛羽“辞职”前最后一次拍他的肩膀，想起镜湖楼里那句“别怕，我算好了”，原来那些看似冷漠的布局里，藏着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守护。
铜镜在这时轻轻震颤，镜面映出四爷站在地下十六层的身影。他没有摘墨镜，只是对着镜面微微颔首，像是在无声地说：“等着我。”
镜面缓缓恢复平静，只留下众人复杂的目光。一场以背叛为名的守护，才刚刚拉开真正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