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急灯的红光在狭窄的通道里投下扭曲的影子，像无数只窥视的眼睛贴在墙壁上。林阳扶着冰冷的金属壁前行，左臂的麻痹感已经蔓延到肘部，指尖传来阵阵刺痛，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
“还能走吗？”陈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正半扶着姜少杰，少年的头歪靠在她肩上，呼吸粗重得像破旧的风箱。
“没事。”林阳咬着牙甩了甩手臂，试图驱散那股麻痹感，“这麻醉剂效力很强，但没带神经毒素，过段时间会自己代谢掉。”他的目光扫过通道两侧，墙壁上布满了细密的划痕，像是被某种利爪反复抓挠过，“这些痕迹很新，说明经常有东西从这里经过。”
方雨晨紧紧跟在旁边，手里攥着一块从实验室捡来的金属碎片，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姜少杰他……好像更烫了。”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刚才在实验室找到的半瓶水已经喂给姜少杰喝了，现在连一点湿润的东西都没有。
林阳停下脚步，借着红光查看姜少杰的状况。少年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干裂起皮，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贴在皮肤上。最让人揪心的是他的呼吸，每一次起伏都伴随着微弱的呻吟，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必须找地方让他平躺下来。”陈曦摸了摸姜少杰的颈动脉，眉头拧成了疙瘩，“心率太快了，再这样下去会休克。”
林阳的目光落在前方十米处，通道在那里出现了一个岔路口，左右两侧都黑漆漆的，像是两条择人而噬的蛇。“分头找太危险，走左边。”他指着左侧的通道，那里的地面有一道浅浅的辙痕，像是被什么重物碾压过，“有运输痕迹，可能通向储存区，说不定会有医疗用品。”
陈曦没有异议，扶着姜少杰转向左侧通道。方雨晨刚要跟上，却被林阳一把拉住。“等等。”他蹲下身，用没受影响的右手触摸地面的辙痕，指尖沾到一些暗红色的粉末，凑近鼻尖一闻，一股熟悉的铁锈味混杂着淡淡的血腥味，“是机械守卫留下的。”他站起身，将金属管换到右手，“提高警惕，它们可能在运输什么东西。”
左侧通道比刚才的路更宽，墙壁上的应急灯也更亮了些，隐约能看到顶部悬挂着一些粗壮的电缆，包裹电缆的绝缘层已经老化开裂，露出里面铜色的线芯，时不时闪过一丝电火花。
走了大约百十米，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片模糊的光亮。那不是应急灯的红光，而是一种柔和的白色光晕，从一扇半开的金属门后透出来。
“有光！”方雨晨低呼一声，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了些。
“别动。”林阳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众人停在阴影里。他自己则贴着墙壁，缓缓向那扇门靠近。金属门的缝隙里传来轻微的“滴答”声，像是液体滴落在地面的声音，还夹杂着某种低沉的嗡鸣，与实验室里的仪器声有些相似，但频率更低沉。
他屏住呼吸，透过门缝向里望去。门后是一个大约三十平米的房间，正中央摆放着一张金属台，上面躺着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被白色的光雾笼罩着看不真切。房间四周的架子上摆满了玻璃罐，里面浸泡着各种扭曲的器官，有的像放大了几十倍的眼球，有的则是一团缠绕在一起的血管，在透明的液体里微微蠕动。
最让林阳头皮发麻的是房间角落里的铁笼，笼子里蜷缩着一个黑影，看不清样貌，只能看到一双在黑暗中闪着绿光的眼睛，正死死盯着门口的方向。
“里面有东西。”林阳退回阴影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个解剖室，还有活物。”
陈曦的瞳孔骤然收缩：“活物？是信徒还是……”
“不知道，但它发现我了。”林阳指了指那扇门，刚才还半开的缝隙现在已经完全闭合，“它在里面锁上了门。”
方雨晨突然捂住嘴，强忍着才没叫出声来。刚才透过门缝，他好像看到金属台上的人形轮廓动了一下，一只苍白的手从光雾里伸出来，指尖呈现出诡异的青紫色。
“换条路。”林阳当机立断，扶着墙壁转身，“这里太危险，我们去右边岔路看看。”
刚走没几步，身后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那扇金属门被从里面撞开，紧接着是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像是有什么关节错位的东西正在快速移动。
“跑！”林阳低吼一声，一把将方雨晨往前推，自己则和陈曦一起架起姜少杰。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沉重而蹒跚，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追赶。方雨晨回头瞥了一眼，吓得魂飞魄散——那是一个身高近三米的怪物，身体像是由无数碎肉拼接而成，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缝合的疤痕，脑袋是两个拼接在一起的颅骨，眼窝深处燃烧着幽蓝的火焰，正迈着长短不一的腿向他们追来。
“那是什么鬼东西！”方雨晨的声音都变调了。
“是实验体！”陈曦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他们在用活人做改造实验！”
通道前方突然出现了一道向下的阶梯，林阳想也没想就往下冲。阶梯很陡，每一级都有半米高，他一手扶着墙壁，一手还要架着姜少杰，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向下冲。陈曦和方雨晨紧随其后，身后的怪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震得通道顶部落下簌簌的灰尘。
下了大约五十多级台阶，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溶洞的顶部悬挂着无数石笋，尖端滴落的水珠砸在地面的水洼里，发出清脆的声响。溶洞中央有一片浑浊的湖泊，水面上漂浮着一些腐烂的木板，隐约能看到一座简陋的石桥连接着湖对岸。
“快过石桥！”林阳指着石桥的方向，那里的岩壁上有一个黑漆漆的洞口，看起来像是天然形成的通道。
四人刚跑到石桥边，身后的阶梯口就传来了怪物的咆哮声。那东西笨重的身躯卡在狭窄的阶梯口，一时半会儿过不来，但它那双燃烧着幽蓝火焰的眼睛死死盯着石桥上的人，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它过不去！”方雨晨松了口气，腿一软差点摔倒。
林阳却没放松警惕，他注意到石桥的木板已经腐朽不堪，有些地方甚至露出了下面的铁链，水面上漂浮的木板碎片里，还夹杂着一些布料的残片，像是有人曾经从桥上掉下去过。“小心脚下，别踩空了。”他率先踏上石桥，木板发出“嘎吱”的呻吟，仿佛随时会断裂。
陈曦扶着姜少杰跟在中间，方雨晨断后，时不时回头看一眼阶梯口的怪物。就在他们走到石桥中央时，异变陡生——溶洞顶部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一块磨盘大的岩石从上面坠落，正好砸在石桥的中段！
“小心！”林阳猛地将前面的方雨晨推开，自己却被飞溅的木屑击中了后背，疼得闷哼一声。石桥中段的木板被砸得粉碎，露出下面深不见底的湖水，铁链扭曲着垂在水面上，将石桥分成了两段。
“怎么办？”方雨晨看着断裂的石桥，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姜少杰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状态，头歪在陈曦怀里，嘴唇翕动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林阳忍着后背的疼痛，趴在断桥边缘向下看。湖水漆黑浑浊，看不到底，水面上漂浮着一层油腻的薄膜，散发着刺鼻的腥味。“只能跳过去了。”他目测了一下断桥的距离，大约有三米宽，“陈曦，你先带着姜少杰跳，我托你们一把。”
陈曦看着断桥对面，又看了看怀里的姜少杰，咬了咬牙：“好！你自己小心！”她蹲下身，让姜少杰趴在自己背上，用绳子（那是她从战术背心里翻出来的应急绳）将两人捆在一起。
林阳深吸一口气，扎稳马步，双手托住陈曦的腰。“准备好了吗？”
“嗯！”
“一、二、三！”林阳猛地发力，将陈曦向前推去。陈曦在空中蜷缩身体，双腿用力蹬踏，像一只矫健的猎豹跃过断桥，稳稳地落在对面的木板上。
“方雨晨，到你了。”林阳擦了擦额头的汗，后背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方雨晨看着断桥，双腿不停地打颤。他从小就恐高，更别说这种跳断桥的事了。“我……我不敢……”
“没时间犹豫了！”林阳指着阶梯口，那只怪物已经挤了出来，正迈着沉重的步伐向石桥走来，“它过来了！”
方雨晨闭了闭眼，像是下定了决心，助跑几步向断桥跳去。但他起跳的位置太近，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眼看就要掉进湖里——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是林阳！他竟然跟着跳了过来，用没受伤的右手抓住了他！
“抓紧！”林阳低吼一声，手臂肌肉贲张，猛地将方雨晨拉了上来。两人重重地摔在木板上，方雨晨惊魂未定地回头，正好看到那只怪物走到断桥边，愤怒地用它那只由钢筋和骨骼组成的手臂捶打着水面，激起巨大的水花。
“快走！”陈曦已经将姜少杰扶到了溶洞岩壁的洞口，正焦急地向他们招手。
林阳拉起方雨晨，刚跑了两步，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巨响。他回头一看，只见那只怪物竟然直接跳进了湖里，浑浊的水面上泛起巨大的涟漪，一道黑影正在水下快速向石桥游来！
“它会游泳！”方雨晨吓得脸色惨白。
四人不敢再耽搁，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岩壁的洞口。洞口里面是一条狭窄的石缝，仅容一人通过，林阳最后一个进去，他掏出刚才捡到的金属碎片，用力插进石缝的机关里（那是他刚才观察石桥时注意到的，这个溶洞显然是人为改造过的，必然有防御机关）。
随着“轰隆”一声，一块巨大的岩石从上方落下，正好堵住了洞口。外面传来怪物愤怒的撞击声和咆哮声，但岩石纹丝不动。
石缝里一片漆黑，只能听到四人粗重的呼吸声。林阳摸索着打开应急灯，光柱照亮了前方的路——这是一条天然形成的地下通道，岩壁上布满了钟乳石，地面湿滑泥泞，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湿气。
“姜少杰他……”方雨晨的声音带着哭腔，借着灯光，她看到姜少杰的脸色已经从潮红变成了惨白，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陈曦将手指放在姜少杰的鼻前，过了好几秒才松了口气：“还有气，但必须立刻处理伤口。”她看向林阳，“你后背的伤怎么样？”
林阳这才感觉到后背的疼痛已经蔓延到了整个上半身，刚才救人时用力过猛，可能把伤口撕裂了。“没事，皮外伤。”他蹲下身，查看姜少杰的伤势，少年肋下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隐约能看到淤青的痕迹，“是内出血，必须找到止血和消炎的药，否则……”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谁都明白是什么意思。
“这个通道看起来像是天然形成的，会有药品吗？”方雨晨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林阳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被岩壁上的一道刻痕吸引了。那是一个扭曲的符号，和实验室、祭坛上的符号一模一样，但旁边还刻着一个小小的箭头，指向通道深处。
“有人从这里走过，还留下了标记。”林阳用手抚摸着刻痕，边缘很光滑，说明经常有人触摸，“跟着箭头走，或许能找到我们需要的东西。”
陈曦扶着姜少杰站起身：“只能赌一把了。”
通道越往里走越宽敞，空气也渐渐变得干燥起来。大约走了半个小时，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片微弱的光亮。这次不是灯光，而是从岩壁缝隙里透进来的自然光。
“有出口！”方雨晨惊喜地喊道。
林阳却皱起了眉头，事情太顺利了，反而让人不安。他示意众人停下，自己小心翼翼地向前探查。光亮来自一个大约半米宽的洞口，外面是一片茂密的森林，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真的是森林！”方雨晨凑到洞口边，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我们逃出来了！”
林阳却没有放松警惕，他注意到森林里的树木都长得奇形怪状，树干扭曲如蛇，树叶是诡异的紫黑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和不归林相似的腥甜气味。“不对。”他的声音有些发沉，“这不是外面的森林，更像是……不归林的复刻版。”
陈曦的脸色瞬间变了：“你的意思是，我们还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林阳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洞口外的地面上，那里有一串新鲜的脚印，鞋码很大，像是男人留下的，脚印的方向直指森林深处。在脚印旁边，还散落着几片白色的羽毛——那是404调查科特制战术靴的防滑纹路，而白色羽毛，是“夜莺”陈曦的代号标识。
“这是……我的脚印？”陈曦看着那些脚印，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可我从来没来过这里！”
林阳的心脏猛地一沉，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脑海中成型——他们可能不止一次经历过这些，所谓的“循环空间”算法，或许已经将他们困在了时间的闭环里。
就在这时，森林深处传来一声悠长的狼嚎，紧接着是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向洞口靠近。
林阳立刻将方雨晨和姜少杰拉到岩壁后面，自己和陈曦则握紧武器，警惕地盯着洞口。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洞口外——那是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手里把玩着一把银色的匕首，正是之前二人在控制室里杀掉的林屿舟！
“林科长，我们又见面了。”林屿舟的声音带着戏谑的笑意，目光透过洞口，精准地落在林阳藏身的位置，“别躲了，我的‘老朋友’已经等不及要见你了。”
他的话音刚落，森林深处突然刮起一阵狂风，紫黑色的树叶被吹得漫天飞舞，隐约能看到无数道黑影在林间穿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
林阳握紧了手中的金属管，后背的伤口和左臂的麻痹感似乎都消失了，只剩下刺骨的寒意。他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