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圆月正悬在天边，清辉漫过寒潭的水面，将石阶染成片银白。阿木指着月亮的指尖还没放下，远处突然传来隐约的钟鸣，三长两短，像是某种信号。敖翊辰耳后的龙鳞猛地绷紧，抬头望向钟声来处——那是城外的乱葬岗方向，正是羊皮纸上标记的祭坛位置。
“他们开始了。”萧景轩将《合鳞经》塞进鹿筱的锦盒，握紧了腰间的匕首，“得赶在子时前捣毁祭坛，否则生魂被炼化，再难挽回。”
风若月已经从药坊取来装蛇毒的皮囊，又将回魂草分成几份包好：“回魂草能护住心脉，等下每人带一份，以防被戾气所伤。”她看向风若风，弟弟正将那半块复原的玉佩系在颈间，玉佩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若风，等下紧跟着我，别乱跑。”
风若风用力点头，指尖摩挲着玉佩上的龙蛇纹路：“爹的魂魄在里面，会护着我的。”
鹿筱最后检查了一遍铜锁，五枚锁身的木槿花印记在月光下连成串，像是串流动的星河。她将母亲的锦盒交给阿木抱着，又把装解鳞汤的陶罐背在身后：“阿木，这盒子里藏着很重要的东西，你要看好了。”
孩子把锦盒搂在怀里，狸花猫跳上他的肩头，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姐姐放心，小花会帮我看着的。”
众人顺着寒潭边的小路往城外赶，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与路边凋零的木槿花瓣重叠在一起。敖翊辰走在最前面，龙鳞偶尔反射出冰蓝色的光，照亮了前方的岔路——那是条通往乱葬岗的捷径，路边长满了带刺的藤蔓，藤蔓上挂着些破旧的纸钱，在风中发出呜咽似的响。
“这条路不对劲。”夏凌寒突然停住脚步，拔出腰间的软剑，剑刃划过藤蔓，藤蔓竟渗出黑色的汁液，“上面有尸毒，是人为涂抹的。”
鹿筱蹲下身闻了闻汁液，眉头瞬间拧紧：“是用锁魂散和尸油调的，沾到就会被戾气侵体。”她从陶罐里舀出些解鳞汤，泼在藤蔓上，汁液遇到药汤立刻冒泡，化作股黑烟散去，“跟着我走，踩着药汤的痕迹。”
她边走边往地上泼药汤，蓝绿色的药汁在月光下泛着荧光，像条蜿蜒的小河。阿木踩着光斑蹦蹦跳跳，突然指着前方的岔路口：“那里有好多人影！”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岔路口站着十几个穿黑袍的人，手里都举着骨幡，幡面上画着诡异的符文，正随着他们的动作轻轻晃动。为首的是个独眼老者，脸上刻着蛇鳞状的疤痕，手里握着根缠着锁链的权杖——正是萧景轩提过的龙族叛徒，当年偷走龙鳞的帮凶。
“没想到你们来得这么快。”老者的独眼里闪着绿光，权杖往地上一顿，周围的藤蔓突然疯长，像无数条毒蛇缠向众人，“老怪说了，只要抓住你们，就能用龙骨珠和《合鳞经》开启永生之门。”
“痴心妄想。”敖翊辰化作龙形，冰蓝色的龙尾横扫而过，将藤蔓劈成数段，“背叛龙族者，从来没有好下场。”
老者突然发出狂笑，从怀里掏出块黑色的龙鳞，往权杖上一按，骨幡上的符文瞬间亮起红光，岔路口的地面开始震动，裂开道道缝隙，缝隙里钻出无数只苍白的手，抓向众人的脚踝——是被尸毒唤醒的僵尸。
“用回魂草！”风若月将包好的药草扔给众人，“捏碎了撒出去，能逼退尸气！”
鹿筱捏碎回魂草，草叶散发出淡淡的银光，落在僵尸手上，僵尸立刻发出惨叫，手背上冒出白烟。她趁机用铜锁组成阵法，金光落在骨幡上，幡面突然燃起金色的火焰，将上面的符文烧得干干净净。
“我的幡！”老者心疼地嘶吼，权杖猛地指向阿木，“抓住那个孩子，他怀里有锦盒！”
几个黑袍人立刻扑向孩子，狸花猫突然从阿木肩头跳起，爪子上沾着解鳞汤，挠向黑袍人的脸，黑袍人惨叫着捂脸后退，脸上冒出蓝绿色的泡沫。阿木趁机躲到萧景轩身后，锦盒抱得更紧了：“坏蛋，不准碰姐姐的东西！”
萧景轩护着孩子往后退，匕首突然出鞘，划破了个黑袍人的手腕，黑袍人手腕上立刻浮现出蛇鳞状的印记——是被玄冥老怪用禁术改造的蛇族叛徒。“你们本是蛇族，为何要助纣为虐？”
黑袍人发出痛苦的呻吟，印记突然发烫，他抱着头在地上打滚：“我们也是被逼的……老怪用锁魂散控制我们，不听话就会魂飞魄散……”
鹿筱突然想起母亲日记里的记载：“蛇族的印记遇至亲之血会失效。”她看向风若月，风若月立刻会意，咬破指尖将血滴在黑袍人手腕上，印记果然开始变淡，“若月，用你的血救他们！”
风若月点头，指尖的血珠不断滴落在黑袍人身上，越来越多的印记开始消退。老者见状，突然将权杖指向风若风：“抓住那个小的，他有蛇族玉佩！”
风若风下意识捂住颈间的玉佩，却被两个黑袍人抓住胳膊。就在此时，他颈间的玉佩突然亮起金光，风若月父亲的虚影从玉佩里浮现，一掌拍向黑袍人，黑袍人惨叫着倒飞出去，撞在骨幡上，骨幡瞬间断裂。
“爹！”风若风眼眶一热，虚影却只是对他笑了笑，然后转向老者，声音里带着威严，“背叛族群者，该偿命了。”
虚影化作道金光钻进老者的独眼，老者发出凄厉的惨叫，权杖掉在地上，身体开始化作黑灰。周围的黑袍人见首领已死，纷纷扔下骨幡跪地求饶，身上的蛇鳞印记在月光下渐渐消失。
“快走吧，祭坛的血祭要开始了。”夏凌寒捡起地上的权杖，发现杖头的锁链里缠着片发黑的龙鳞，“这上面有祭坛的位置，跟着它走。”
众人继续往乱葬岗赶，路上的藤蔓已经枯萎，露出了条被落叶覆盖的小路。阿木突然指着天上：“姐姐你看，锦鲤跟着我们呢！”
无数银色的锦鲤正从云层里游出来，鱼鳍上沾着木槿花瓣，在月光下组成道鱼群，照亮了前方的路。狸花猫冲着锦鲤叫了两声，像是在打招呼。
乱葬岗中央果然有座祭坛，是用白骨堆砌而成的，高约三丈，上面刻满了符文，阵眼处插着根黑色的柱子，柱子上绑着十几个孩子，都在昏睡中，脸上毫无血色。柱脚下堆着些干柴，旁边站着个穿黑袍的人，手里举着火把，正是之前那个赶车的老汉——他竟没死透，还留着最后一口气准备血祭。
“你们终于来了。”老汉的脸一半已经化作黑灰，另一半还在蠕动，像是有无数虫子在皮肤下游走，“只要点燃这些柴，用孩子们的生魂祭祀，老怪就能借尸还魂，到时候谁也拦不住他。”
“你以为我们会让你得逞吗？”鹿筱将五枚铜锁抛向空中，锁身组成个巨大的阵法，罩住了祭坛，“解鳞汤能化解戾气，这些孩子我们救定了。”
老汉突然将火把扔向干柴，就在火苗即将燃起的瞬间，敖翊辰喷出寒气，将火苗冻成冰雕。萧景轩趁机跃上祭坛，用匕首割断绑着孩子的绳索，风若月则往孩子们嘴里喂回魂草，唤醒他们的意识。
“休想破坏祭祀！”老汉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的坛子，往地上一摔，坛子里飞出无数只黑色的飞虫，虫身上都带着锁魂散的气息，“这是噬魂虫，能钻进人的七窍，吸食魂魄！”
鹿筱立刻将陶罐里的药汤泼向飞虫，药汤在空中化作道水幕，飞虫撞在水幕上纷纷落地，化作滩滩黑水。阿木突然指着祭坛的阵眼：“那里有块发光的石头！”
众人往阵眼望去，黑色的柱子下果然嵌着块龙鳞，鳞面上刻满了符咒，正随着血祭的阵法微微颤动——是玄冥老怪留下的锁魂器核心，用来吸收生魂的灵力。
“必须毁掉它。”敖翊辰的龙爪凝聚起冰蓝色的灵力，“但它被符咒保护着，普通攻击没用。”
鹿筱突然想起《合鳞经》里的记载：“要用三族血脉混合的灵力才能破解。”她看向敖翊辰和风若月，“我们一起出手。”
三人同时将指尖的血滴向龙鳞，金色、冰蓝色和红色的血珠在空中融合，化作道三色光柱，撞上龙鳞。龙鳞发出刺耳的尖叫，上面的符咒纷纷剥落，露出里面纯净的玉色——原来这根本不是普通的龙鳞，而是龙族先祖的心头鳞，被玄冥老怪用禁术污染了。
“是先祖的鳞！”敖翊辰的声音带着激动，龙鳞突然腾空而起，融入他的体内，他身上的龙鳞瞬间变得更加璀璨，“这下，龙族的戾气彻底化解了。”
龙鳞离体的瞬间，祭坛突然开始崩塌，白骨纷纷坠落，露出下面的泥土。老汉发出绝望的嘶吼，身体彻底化作黑灰，被风吹散在空气中。那些被救下的孩子围在一起，看着眼前的一切，小脸上满是好奇。
阿木突然指着锦盒，锦盒正在发光，里面的《合鳞经》自动飞出，悬浮在孩子们头顶，书页上的药方化作点点金光，落在孩子们身上，治愈了他们身上的伤痕。苏婉儿的虚影从医书里飘出来，温柔地摸摸每个孩子的头，然后渐渐消散在月光里。
“婉姨……”萧景轩望着虚影消失的方向，眼眶有些湿润，却嘴角带笑，“她终于解脱了。”
鹿筱将铜锁收进怀里，锁身的木槿花印记已经变得黯淡，像是耗尽了灵力。她看向天边的圆月，月光温柔地洒在每个人身上，与解鳞汤的药香、木槿花的甜香混在一起，让人心里暖暖的。
“该回家了。”她牵起阿木的手，孩子怀里的锦盒已经合上，上面沾着片木槿花瓣，“药坊的灶膛里，大概还温着药呢。”
众人带着孩子们往回走，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在一起，像幅温暖的画。敖翊辰走在最后，回头望了眼崩塌的祭坛，那里已经长出了株小小的木槿花，在月光下轻轻摇曳。
他知道，从此以后，再也没有锁魂器，没有戾气，只有平静的生活，和药坊里永远飘着的药香。
风若月回头对他笑：“快走呀，回去晚了，解鳞汤该凉了。”
敖翊辰加快脚步跟上，龙鳞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像块被岁月打磨过的玉。他突然明白，所谓的永生之门，从来都不是什么秘境或医书，而是身边这些人的陪伴，是药坊里那盏永远为你亮着的灯。
阿木突然唱起了不成调的歌，是鹿筱教他的药膳方子口诀，狸花猫在他肩头跟着哼唱，尾巴上的木槿花瓣轻轻飘落，落在回家的小路上，像串金色的脚印。
远处的阳城已经亮起了灯火，药坊的方向，隐约能看见木窗里透出的微光，像颗温暖的星子，在夜色里静静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