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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内的血战与权力更迭,其震荡波以惊人的速度向四周扩散。当简宇在皇宫深处完成对董卓的致命一击,并其麾下大军如臂使指般迅速控制长安各门、府库及要冲时,位于渭水之滨的郿坞,这座董卓经营多年的巢穴,已如惊弓之鸟。

李傕、郭汜、张济、樊稠四人,作为董卓派驻郿坞、统率最精锐飞熊军的心腹大将,最初接到的只是长安混乱的零星消息。不祥的预感如同阴云笼罩心头。当董卓死讯及其首级悬城的确切噩耗如同冰锥般刺穿郿坞的厚重墙壁时,恐慌瞬间炸开。

“相国……死了?!”李傕捏着细作拼死送回的情报,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他那张精悍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近乎崩溃的裂纹。郭汜的反应更为直接,他暴怒地掀翻了面前的案几,咆哮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简宇狗贼!俺必生啖汝肉!”张济面色阴沉,默然不语,眼神急速闪烁,计算着各种可能。樊稠则如困兽般来回走动,不住咒骂。

更大的打击接踵而至——司徒王允在长安公然宣称:“卓之跋扈,皆此四人助之。今虽大赦天下,独不赦此四人!”

“独不赦此四人!”

这判决如同丧钟,在四人耳边轰鸣。留在郿坞,已是死地!投降,绝无可能!巨大的恐惧压倒了愤怒和对董卓的哀悼。求生的本能占据了上风。

“走!立刻走!”李傕嘶哑着下令,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们不敢有丝毫耽搁,甚至来不及仔细清点郿坞内那令人垂涎的财富,便以执行军务为名,仓促集结了最为核心的飞熊军骑兵部队,携带少量细软,趁着夜色打开郿坞后门,如同丧家之犬般,丢弃了大量步兵和辎重,一路向西,朝着凉州方向亡命狂奔。

这一路逃亡,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他们不敢走大路,专拣偏僻小径,生怕遇到朝廷派出的追兵或沿途关隘的拦截。昔日里在关中地区作威作福的董太师麾下大将,此刻却狼狈得如同流寇,盔甲上沾满尘土,脸上写满了疲惫与惊惶。军心涣散,士卒窃窃私语,逃亡者日渐增多。

历经多日提心吊胆的跋涉,一行人终于踉跄着踏入了凉州地界。相对熟悉的环境并未带来多少安全感,反而因为脱离了坚固的郿坞和庞大的军队,一种更深的虚无和绝望感攫住了他们。在凉州一处荒僻的废弃戍堡暂歇时,四人围坐在篝火旁,气氛降到了冰点。

跳动的火焰映照着他们憔悴而肮脏的脸庞。郭汜喘着粗气,一把扯下头盔扔在地上,声音沙哑。“到了此地,总算暂时安全。王允老儿的手还伸不了这么长!诸位,如今有何打算?不如……就此散伙,各寻生路吧!” 他环顾其他三人,叹气道,“或回老家,或投奔他人,总好过一起等死。”

张济叹了口气,擦拭着佩刀,神情黯然:“郭兄所言甚是。聚在一起,目标太大。分散开来,或能觅得一线生机。” 樊稠虽然满脸不情愿,但也闷声点了点头,显然认为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

李傕看着摇曳的火光,眼神空洞,内心充满了穷途末路的悲凉。他深知,一旦分散,他们这些失去了董卓光环的“国贼部将”,就如同失去了獠牙的野狼,随时可能被地方豪强甚至小吏擒杀。但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良久,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看来……也只好如此了。求赦不得,各自逃生罢……”

就在四人相对无言,准备就此分道扬镳,各自带领少数亲信消失在茫茫凉州之时,一个平静的声音在戍堡门口响起:“诸位将军,散伙易,求生难啊。”

四人霍然抬头,只见谋士贾诩不知何时已站在哪里。他依旧是那副清瘦模样,一路奔波虽使他面带风尘之色,但那双眼睛却依旧深邃冷静,仿佛眼前的绝境与他无关。他缓步走来,袍袖在夜风中微微飘动。

“文和先生?”李傕强打精神,“先生有何高见?莫非有安身之所?”

贾诩走到火堆旁,并不直接回答,而是目光扫过四人,缓缓问道:“诩敢问诸位,散去之后,欲往何处?又能去往何处?”

郭汜不耐道:“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处!总好过在此坐以待毙!”

贾诩轻轻摇头,嘴角掠过一丝极淡的讥诮。

“容身之处?只怕未必。诸君若弃军单行,则一亭长能缚君矣。” 他顿了顿,看着四人骤然变色的脸,继续用那平缓却致命的语调分析,“试想,诸位将军威名赫赫……亦是恶名昭彰,天下谁人不知?失了军队庇护,如同猛虎失了利爪与山林。届时,莫说朝廷海捕文书,便是沿途州县、江湖草莽,乃至昔日仇家,谁会放过这擒杀董卓余党、向新朝邀功请赏的机会?只怕诸位走不出凉州,便会成为他人阶下之囚,刀下之鬼。”

这番话,如同数九寒天的冰水,浇得李傕四人透心凉!他们之前只想着逃跑,却未深思逃跑后的结局。贾诩的话,无情地揭开了血淋淋的现实:失去军队,他们什么都不是,只是任人宰割的肥羊!

李傕猛地站起身,对着贾诩深深一揖,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恳切:“文和先生!您智计超群,必知生路!请先生教我!”

贾诩扶起李傕,眼中精光一闪,压低了声音,却字字如锤,敲在四人心上:“诸君为何只想着逃,却不想着攻?”

“攻?”郭汜愕然。

“不错!”贾诩语气肯定,“诸君如今虽离郿坞,但身边尚有数千百战余生的飞熊劲旅,此乃根本!凉州乃董公起家之地,素来民风彪悍,且多受董公恩惠,对朝廷本就离心。王允‘独不赦’之论,正好可资利用!”

他继续剖析,声音带着蛊惑的力量:“朝廷新定,王允一介书生,那简宇虽勇,根基未稳,长安经此内乱,必然空虚疲惫。诸君何不借此良机,在凉州广布流言,便说‘王允欲尽诛凉州人,要将西凉子弟连根拔起’!届时,凉州军民必然惊惧愤怒!诸君再振臂一呼,以‘为董公报仇’、‘为凉州人寻活路’为名,召集旧部,煽动羌胡,必能一呼百应!”

贾诩的目光扫过四人越来越亮的眼睛,最后掷地有声:“然后,挟此新聚之大军,杀回长安!事若济,则可奉朝廷以正天下,届时诸君便是从龙功臣,何须赦免?权势更胜往昔!若其不胜……”他略一停顿,“届时再走,手握重兵,进退自如,亦远胜如今弃军潜逃,生死操于他人之手!”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戍堡。只有篝火噼啪作响。

李傕、郭汜、张济、樊稠四人,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的绝望和恐慌,逐渐被一种疯狂的、近乎赌徒般的狂热所取代!贾诩的画策,为他们描绘了一条从必死之局中杀出的血路!一条可能通往权力巅峰的险路!

“哈哈哈!好!好计策!”李傕仰天大笑,状若癫狂,“文和先生真乃吾之子房!求赦不得,便反他娘的!”

郭汜、张济、樊稠也纷纷怒吼附和,求生的欲望和权力的诱惑让他们瞬间统一了思想。

计策既定,四人立刻凭借其在凉州的旧日关系和影响力,大肆活动。流言如同瘟疫般在凉州各郡县蔓延:“王允要杀光凉州人!”“朝廷要把我们西凉人赶尽杀绝!” 这恶毒的流言精准地击中了凉州军民的恐惧心理。加上李傕等人打着为董卓报仇的旗号,许多原董卓旧部、失意武将、以及被煽动起来的羌胡部落和贫苦流民,纷纷来投。

短短时间内,李傕四人竟在凉州卷起了一场巨大的风暴,聚拢起一支号称十余万人的庞大军队!他们分作四路,以李傕、郭汜为主帅,张济、樊稠为副,浩浩荡荡,杀气腾腾,离开凉州,如同扑食的狼群,直扑向刚刚经历剧变、尚未恢复元气的长安城!

大将军府邸内,烛火通明,却驱不散骤然降临的凝重气氛。简宇端坐于主位之上,手中紧握着那封由快马送来的紧急军报,羊皮纸的边缘几乎要被他修长的手指捏破。他那张平日里沉静如水的面庞,此刻如同覆上了一层寒霜,剑眉微蹙,深邃的眼眸中锐利的光芒闪烁不定,反复扫过绢帛上那几行触目惊心的字句——李傕、郭汜、张济、樊稠聚众十余万,自凉州杀奔长安而来!

一股难以抑制的烦躁和埋怨,如同细微的毒蛇,悄然噬咬着他的心。王允……王司徒!一句“独不赦此四人”,倒是快意恩仇,彰显了士人气节,却将天大的麻烦彻底引爆,把这烫手山芋毫不留情地抛到了他的面前!

如今长安初定,百废待兴,军队需要整编,人心需要安抚,尽管抄没了郿坞,但国库还需要时间消化,此时再启大战,无疑是极大的负担和风险。他心中暗叹,这些清流名士,有时过于执着于道德清算,却忽略了政治所需的权衡与迂回。但这埋怨只是一闪而过,便被更强的责任感和冷静所取代。事已至此,唯有面对。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杂念排出脑外。目光扫过堂下闻讯匆匆赶来的核心文武:一脸关切、手已按上剑柄的简雪;如同两座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般的典韦和许褚;面色凝重、抚须沉思的徐荣、华雄等原西凉系将领;以及,站在最前方面带不屑、跃跃欲试的吕布。

“诸位,”简宇的声音打破了沉寂,虽然平稳,却带着一丝压抑的紧绷,“凉州急报,李傕、郭汜、张济、樊稠四人,拒不伏法,竟煽动凉州乱民,聚众十余万,号称要为其主复仇,已兵分四路,犯我疆界,直逼长安而来。”

话音未落,堂下顿时一片哗然。

“什么?十余万?”

“这群败军之将,安敢如此!”

“大将军,末将请战!”

吕布更是猛地踏前一步,他身披百花战袍,腰束狮蛮宝带,英武的脸上满是傲然与轻蔑,声如洪钟:“兄长何必忧心!量此等插标卖首之辈,不过是土鸡瓦狗,乌合之众!董卓老贼尚且授首,何况其门下几条惶惶丧家之犬?”

他抱拳躬身,语气激昂:“布不才,愿为兄长前部先锋!只需精兵一万,定斩四贼首级,献于兄长麾下!管教那十余万叛军,灰飞烟灭!”

吕布的请战,带着他特有的骄狂与自信,也瞬间点燃了堂内许多武将的战意,典韦、许褚等人也纷纷摩拳擦掌,请战之声不绝于耳。

然而,简宇看着慷慨请战的吕布,脸上却并未露出多少轻松,反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吕布之勇,世所罕见,为先锋确是利刃。但其性情骄躁,轻敌冒进,若任由其孤军深入,面对十余万被逼到绝路的哀兵,恐有闪失。他需要的是全局的胜利,而非局部的冒险。

简宇并未立刻答应吕布,而是缓缓起身,走到悬挂的巨幅军事地图前,目光深邃地凝视着长安以西的广袤地域。他伸出手指,沿着可能的进军路线缓缓移动,脑海中飞速推演着各种可能性。片刻后,他转过身,脸上已恢复了惯有的从容与自信,甚至嘴角还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成竹在胸。

“奉先勇武,我心甚慰。”简宇先肯定了吕布的热情,随即话锋一转,语气沉稳而坚定,“然,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李傕等人虽不足惧,但其麾下多是西凉悍卒,又兼狗急跳墙,不可小觑。我已有破敌之策,需全军协同,方能以最小代价,速定乾坤。” 他这番话,既安抚了吕布,又暗示了此战并非简单的阵前厮杀,需要更周密的谋划。

吕布见简宇如此说,虽然有些迫不及待,但对这位兄长的智谋已是信服,便不再坚持,拱手道:“布谨遵兄长将令!”

简宇微微颔首,目光扫过众人:“诸将各归本营,整军备武,随时听候调遣!恶来、仲康,加强城防与巡哨,严防奸细!”

“末将得令!”众将齐声应诺,声震屋瓦。

翌日清晨,未央宫。少年天子刘协端坐在龙椅上,虽然强自镇定,但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恐惧。昨夜的狂欢与封赏仿佛还在眼前,今日便迎来了如此凶讯。当他听到简宇禀报李傕等人聚众十余万杀来的消息时,小脸瞬间变得煞白,几乎要从御座上滑下来。

“大……大将军!”刘协的声音带着哭腔,“这……这如何是好?贼众势大,长安可能守住?” 他下意识地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简宇身上,这个将他从董卓魔爪中解救出来的人。

简宇身着朝服,躬身施礼,姿态恭敬,但抬头时目光清澈而坚定,声音洪亮,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陛下勿忧!跳梁小丑,垂死挣扎耳!李傕、郭汜之辈,虽聚乌合之众,然其师出无名,军心必疑。我大军新胜,士气正旺,将士用命。臣已有破敌良策,只需陛下信任,授予臣专征之权,必可克日奏凯,使叛军片甲不归,献俘阙下!”

简宇的自信极大地感染了刘协,他看着简宇沉稳如山的身影,慌乱的心渐渐平定下来,连忙道:“朕自然信重大将军!一切但凭大将军做主!朕……朕这就下旨,命大将军总督各路兵马,讨伐逆贼!”

“臣,领旨谢恩!必不负陛下重托!”简宇深深一拜。

得到天子授权后,简宇雷厉风行,开始调兵遣将。他深知长安根本重地的重要性,绝不能有失。经过深思熟虑,他留下了军师刘晔、以沉稳谨慎着称的满宠总领长安城防与治安,辅以智勇双全、堪当大任的张合,并拨付足够的精锐兵马,嘱托他们务必确保京城万无一失,尤其是天子和一众大臣的安全。

安排妥当后,简宇亲率十万大军,誓师出征。校场之上,旌旗招展,刀枪如林,士气高昂。他任命吕布为先锋,给予精骑一万,令其先行开道,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侦察敌情,但特意叮嘱:“遇敌不可浪战,需探明虚实,及时通报中军!” 这是对吕布这把利刃的必要约束。

吕布得令,意气风发,顶束发金冠,披百花战袍,擐唐猊铠甲,系狮蛮宝带,纵马挺戟,立于阵前,端的是威风凛凛。他朗声道:“兄长放心,布自有分寸!定不辱使命!” 随即,率领一万精锐骑兵,如同离弦之箭,率先冲出长安城门,卷起漫天烟尘,向西疾驰而去。

目送吕布的先锋部队远去后,简宇并未急于进兵。他深知“兵贵神速”亦需“谋定后动”。他自统中军九万,以典韦、许褚为左右护卫,徐荣、华雄、李肃等将为羽翼,携带着充足的粮草辎重,保持着严谨的阵型,不疾不徐地缓缓而行。他一边行军,一边不断派出大量斥候,如同天罗地网般撒向西面,严密监控李傕等四路大军的具体动向、兵力配置、进军速度,以及……是否有那个他最为忌惮的谋士——贾诩的身影。

大军绵延数十里,铠甲鲜明,秩序井然,展现出强大的军容。简宇骑在神骏的战马上,目光遥望西方天际,那里,战云密布。他的表情平静,但眼神深处,却闪烁着智慧的火花。他所谓的“良谋”,并非虚言,一场针对凉州叛军的巨大罗网,正在他心中悄然编织。

西出长安,地势渐次隆起,沟壑峁梁如同大地的褶皱,延绵不绝。吕布率领的一万先锋骑兵,便在这片苍凉而雄浑的土地上疾驰。万马奔腾,蹄声如雷,卷起的烟尘高达数丈,远远望去,犹如一条土黄色的巨龙,贴着地脉汹涌西进。士兵们皆是并州狼骑或精选的西凉健儿,久经战阵,此刻追随天下无双的温侯,更是士气如虹,恨不得立刻寻到叛军主力,痛加剿杀。

吕布一马当先,赤兔马快如追风,他那雄伟的身躯在马上稳如泰山。头戴三叉束发紫金冠,体挂西川红锦百花袍,身披兽面吞头连环铠,腰系勒甲玲珑狮蛮带,弓箭随身,手持画戟,在烈日下熠熠生辉,端的威风凛凛,不可一世。他面容俊朗却带着桀骜,剑眉斜飞入鬓,一双眸子锐利如鹰,扫视着前方的旷野,充满了猎手寻找猎物的急切与自信。

“报——!” 一骑斥候飞驰而来,带起一溜烟尘,“启禀温侯!前方三十里,发现李傕叛军主力!正在一处河谷地带扎营,似乎尚未察觉我军到来!”

吕布闻言,眼中精光暴涨,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好!天赐之功!传令全军,加速前进!趁其立足未稳,阵型未成,一鼓作气,击溃此贼!”

“将军,是否等一等大将军中军……”副将出于谨慎,刚想提醒,却被吕布不耐烦地打断。

“区区李傕,何须劳动兄长大军?吾视其如草芥耳!全军听令,随我冲阵!” 吕布豪气干云,画戟向前一挥,赤兔马长嘶一声,如同离弦之火矢,骤然加速!身后万骑见状,热血沸腾,齐声呐喊,如潮水般紧随其后,向着敌军出现的方位狂飙突进。

三十里路程,在全力冲刺的骑兵脚下,转瞬即至。远远地,已经可以看见前方河谷地带旌旗招展,人影绰绰,正是李傕的部队。他们显然没料到吕布来得如此之快,营寨尚未完全立稳,士兵们正在慌乱地奔跑,试图列阵。

吕布见状,更是大喜,狂笑道:“哈哈哈哈!李傕小儿,纳命来!” 他甚至没有做任何战术调整,凭借着一股锐气,一马当先,径直冲向了那一片尚显混乱的敌阵!画戟舞动,带起一片死亡的寒光。

“吕布!是吕布!”

“飞将来了!快跑啊!”

吕布的威名,在董卓旧部中如同噩梦。此刻见他如天神下凡般突至,李傕军前锋顿时大乱。赤兔马快,画戟利,吕布所过之处,如同劈波斩浪,当者无不披靡。惨叫声、兵器碰撞声、战马嘶鸣声瞬间响成一片。李傕军本就仓促应战,士气低落,哪里挡得住吕布这头猛虎率领的虎狼之师?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前军便已崩溃,士卒丢盔弃甲,哭爹喊娘地向后溃逃。

李傕在中军望见吕布如此骁勇,己方阵脚大乱,心知不可力敌,连忙下令:“撤!快撤!依山结寨!” 他本人也在亲兵护卫下,拔马便走。

吕布杀得性起,见李傕帅旗后退,哪里肯舍,挥军掩杀。李傕军溃不成军,一路丢下大量辎重和尸体,狼狈后撤了五十余里,直到退入一处地势险要的山谷,凭借山势匆忙扎下营寨,才勉强稳住阵脚。

是夜,李傕军中军大帐内,气氛压抑。李傕面色阴沉,白日一战,虽主力未损,但锐气尽丧。郭汜、张济、樊稠也已率部赶来汇合。四人围坐,烛光摇曳,映照着他们惊魂未定又充满恨意的脸。

“吕布这厮,端的厉害!” 樊稠心有余悸地摸着白日里被箭矢擦过的肩甲。

“勇则勇矣,不过一匹夫耳!” 李傕冷哼一声,强自镇定,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一直沉默的贾诩身上,“文和先生,白日之败,可见吕布锐气正盛,硬拼恐非良策,如之奈何?”

贾诩捻须沉吟片刻,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切中要害:“吕布之勇,天下皆知。然其性骄躁,骤胜易骄。我观其今日冲阵,全无章法,只凭血气之勇。此等人,可智取,不可力敌。”

“哦?计将安出?” 郭汜急问。

贾诩走到简陋的地图前,指着山谷地形:“我军现已依山立寨,占住地利。明日,李将军可引军于谷口搦战,但只许败,不许胜,诱吕布来攻。山上多备滚木礌石,弓弩手埋伏,使其仰攻困难,挫其锐气。”

然后他看向郭汜:“郭将军可引一军,伏于吕布侧后。待其前军被李将军吸引,便从后杀出,袭扰其阵脚。然切记,不可恋战!效古之彭越挠楚之法,彼进我退,彼退我扰。以鸣金为进兵之号,擂鼓为收兵之令。”

接着,他又对张济、樊稠道:“张、樊二位将军,可各引本部精兵,不必在此与吕布纠缠,趁其被李、郭二位将军拖住,寻小路绕过战场,昼夜兼程,直扑长安!长安若闻吕布被困,必然震动。彼时,吕布首尾不能相顾,军心必乱,我可乘势击之,大事可成。”

四人听罢,面面相觑,眼中都露出惊喜之色。李傕拍案道:“先生此计大妙!就这么办!”

次日,天色刚亮。吕布便引军至山下挑战。他昨日小胜,更加不把李傕放在眼里,在寨前纵马驰骋,画戟指着山上大骂:“李傕逆贼,速速下山受死!免污了本侯的画戟!”

骂了半晌,只见寨门开处,李傕果然引一军出来。吕布大喜,更不答话,挺戟便冲杀过去。李傕见状,虚晃一枪,拨马便走,引军退入山中。吕布哪里肯放,挥军掩杀。刚追至山脚狭窄处,忽听一声梆子响,山上矢石如雨点般砸下,滚木礌石轰隆隆滚落。吕布军猝不及防,顿时人仰马翻,攻势为之一滞。

吕布勃然大怒,正欲督促士兵冒死仰攻,忽然后军一阵骚动,有军校急报:“温侯!不好了!郭汜引军从背后杀来了!”

吕布大惊,急忙勒转马头,率中军回身迎战。刚与郭汜军接触,还未等吕布那惊天动地的武艺施展,就听得郭汜军中一阵急促的擂鼓声“咚咚咚”响起!说也奇怪,那郭汜听到鼓声,竟立刻约束军队,掉头便走,毫不恋战。

吕布一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眼见郭汜退走,便想收拢部队,再攻山上的李傕。可他刚下令收兵,锣声“铛铛铛”又从李傕营中响起!方才退上山的李傕军,又如潮水般冲杀下来!

吕布气得三尸神暴跳,只得再次迎战。可等他摆开阵势,李傕军又不等接战,听到某种信号便迅速缩回山上。如此反复,一连几日,吕布被李傕和郭汜两军如同耍猴般戏弄。欲战,则敌人凭借地利死守或一击即走;欲退,则敌人又黏上来骚扰。军士们被拖得疲惫不堪,士气大挫。

吕布本人更是被这种无赖战术气得七窍生烟。他空有一身天下无敌的武艺,却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处着力。每日在山下暴跳如雷,画戟指天骂地,却始终无法与敌军痛快决战。赤兔马焦躁地刨着蹄子,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憋闷。这位勇冠三军的飞将,第一次陷入了有力使不出的困境,如同一头被绳索困住的猛虎,空自咆哮,却难以挣脱。

话说吕布军连日被李傕、郭汜的骚扰战术弄得疲惫不堪,士气低落。吕布本人更是如同困在笼中的猛兽,每日在山下叫骂,怒火中烧,却无可奈何。这一日,他正焦躁地在中军帐内踱步,忽闻帐外马蹄声疾,一名风尘仆仆的斥候被亲兵引了进来。

“报——温侯!长安急报!”斥候单膝跪地,声音急促。

吕布剑眉一拧,不耐道:“讲!何事惊慌?”

斥候抬头,脸上带着刻意营造的紧张:“禀温侯,大将军有令,张济、樊稠两路叛军绕过我军,已逼近长安!京畿震动!大将军命温侯火速撤军回援,拱卫京师!”

“什么?!”吕布猛地站起,虽然他勇猛,但也知长安根本之地不容有失。他脸上先是闪过一丝惊愕,随即被更大的愤怒取代:“好贼子!安敢如此!传令下去,拔寨起营,即刻回援长安!” 他虽然对不能亲手斩杀李傕、郭汜感到憋闷,但兄长的将令和长安的安危让他不敢怠慢。

很快,吕布军寨人马躁动,旌旗卷起,后队变前队,呈现出仓促撤退的迹象。这一切,都被山上的李傕、郭汜看得一清二楚。

李傕站在山寨望楼上,远眺吕布军动向,脸上露出狐疑之色:“吕布这厮,怎地突然退兵了?”

郭汜凑过来,粗声道:“定是张济、樊稠两位兄弟得手了!已兵临长安城下!吕布不得不回救!”

李傕眼中精光一闪,觉得郭汜所言极是,顿时大喜过望:“天助我也!吕布一退,军心必乱!此时不追,更待何时?传令!全军出击,与郭将军合兵一处,尾随掩杀,定要叫吕布这匹夫片甲难归!”

两人当即点齐兵马,倾巢而出,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饿狼,朝着溃退的吕布军猛扑过去。他们仿佛已经看到击溃吕布、与张济樊稠会师长安城下的场景,脸上洋溢着兴奋与贪婪。

吕布军故作慌乱,沿途丢弃些许辎重,引得李傕、郭汜军追赶更急。不知不觉,已进入一处地势险要的峪谷地带。正当李傕、郭汜以为胜券在握时,忽听两侧山峦背后号炮连天!

左边山谷中,麹义率领先登死士,张辽统领并州铁骑,如猛虎下山般杀出!右边山林里,徐荣、华雄各引西凉精兵,拦腰截断叛军队伍!这几支兵马养精蓄锐已久,以逸待劳,攻势凌厉无比!

李傕、郭汜军正追得兴起,猝不及防遭此埋伏,顿时大乱!士兵互相践踏,哭喊声震天动地。

“不好,我们中计了!快撤!”李傕魂飞魄散,拨马便走。

郭汜也吓得面如土色,勉强组织抵抗,但阵型已乱。

然而,噩梦才刚刚开始。前方烟尘大起,原本“溃退”的吕布去而复返!赤兔马快如闪电,画戟寒光摄人心魄,吕布如同杀神降临,直冲李傕、郭汜中军帅旗!“李傕、郭汜奸贼!纳命来!”吕布震耳欲聋的吼声,让李傕、郭汜肝胆俱裂。

与此同时,后方杀声震天动地!只见“简”字大纛旗迎风招展,简宇亲率中军主力赶到!左边典韦赤膊挥戟,右边许褚怒吼舞刀,如同两尊煞神,率领精锐猛冲叛军后阵!

前有吕布,后有简宇,左右皆是伏兵,李傕、郭汜军陷入绝境,被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两人拼死血战,仗着对地形的熟悉和亲兵的死战,才侥幸从乱军中找到一条缝隙,狼狈不堪地冲出重围。清点残兵,只剩下三万余人,垂头丧气地逃回之前屯驻的险要山地,加固营寨,再也不敢轻易出战。

惊魂甫定,李傕、郭汜坐在破烂的军帐中,相对无言,脸上满是败军之将的晦暗与不解。

“怎会……怎会如此?”李傕喃喃道,“简宇怎知我等会追击?还会联合吕布,设下如此周密埋伏?”

郭汜咬牙切齿:“哼,我看定是走漏了风声!莫非……军中有奸细?”

正当两人疑神疑鬼之际,一名心腹细作悄然入帐,跪地禀报:“二位将军,小人……小人冒死打探得一惊人消息!”

“讲!”李傕急道。

细作压低声音:“小人混入简宇大营附近,亲眼所见……樊稠将军,昨夜竟在简宇帐中,与简宇、吕布等人……把酒言欢,气氛甚是融洽!”

“你说什么?!”李傕、郭汜霍然起身,脸色剧变!这个消息如同惊雷,在他们本就充满猜疑的心中炸开!

“你看清楚了?确是樊稠?”郭汜一把揪住细作衣领。

“千真万确!小人愿以性命担保!”细作赌咒发誓。

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深深的怀疑。樊稠?他怎么会和简宇搅在一起?难道张济、樊稠一路军马出了问题?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就在这时,帐外喧哗,人报张济将军率残兵回来了!

李傕、郭汜急忙出帐迎接,只见张济盔甲歪斜,满身血污,脸上带着败军的沮丧与后怕,他身边跟着同样狼狈的侄儿张绣,但唯独不见了樊稠。

“张兄!你回来了!樊稠呢?”李傕急切地问。

张济见到二人,长叹了一口气,解释起来。

“唉!别提了!我与樊兄依计分兵欲袭长安,谁知……谁知那简宇用兵如神,早已识破我军动向,在路上设下重兵埋伏!我军寡不敌众,全线溃败!幸得绣儿拼死护佑,我才杀出一条血路回来……至于樊兄,”他摇摇头,面露忧色,“乱军之中,我与他被冲散,至今未见其踪,只怕……凶多吉少啊!”

听闻张济之言,李傕、郭汜心中疑云更重。张济败了,樊稠失踪,而细作却报樊稠在敌营饮酒?这太蹊跷了!

就在这诡异的气氛中,营寨外再次传来动静——樊稠率军回来了!

三人立刻迎出,只见樊稠果然引着一支残兵归来。但令人起疑的是,樊稠虽然也经历战阵,衣甲有损,但精神面貌却与灰头土脸、惊魂未定的李傕、郭汜、张济截然不同,甚至隐隐有种……如释重负的平静感?

李傕强压心中疑虑,上前问道:“兄弟,你可算回来了!听闻你部遭遇埋伏,我等甚是担忧!你是如何脱身的?”

樊稠见到三人,叹了口气,坦然道:“不瞒诸位,我在乱军中被简宇大军围困,力竭被擒。本以为必死无疑,那简宇手下诸将也确实纷纷要求将我斩首示众。”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甚至略带感激的神色:“谁知,那简宇却亲自为我松绑,并设宴压惊。席间对我颇为礼遇,言道……言道我等皆是为时势所迫,并非天生恶徒。之后,他竟下令让我与部下饱食休整一夜,次日一早,便放我回来了。”

樊稠所言,基本是事实,他确实对简宇的“宽宏大量”心存一丝感慨。然而,这番话听在早已心生猜忌的李傕、郭汜耳中,简直如同天方夜谭!

要知道,连董卓都被简宇给杀了,何况他们这四个造反的头目?简宇抓到了樊稠,不杀已是奇闻,竟然还好酒好菜招待,然后毫发无伤地放回来?天下哪有这等好事?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已断定:樊稠必定是投降了简宇,此番回来,是充当内应,欲里应外合,取他们性命!

杀心,瞬间在李傕、郭汜心中滋生。但两人老奸巨猾,并未立刻发作。李傕假意关切道:“原来如此!兄弟能平安归来,实乃万幸!想必受惊不小,快快回营好生歇息!” 郭汜也挤出一丝笑容附和。

三人将樊稠送回其本部营地。一离开樊稠大营,李傕立刻悄悄唤来自家侄子李别,低声严厉吩咐:“给我盯紧樊稠!他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与外界任何联络,必须立刻报我!”

李别领命而去。果然,没过多久,李别便急匆匆赶来禀报:“叔父!郭将军!侄儿亲眼看见,有人潜入樊稠营中,递予他一封书信!樊稠正在帐内观看,神色有些异常!”

李傕、郭汜闻言,眼中寒光一闪!“果然有鬼!走,找他去!”两人当即带着亲兵,气势汹汹直扑樊稠大营,也不等通报,径自闯入帐中。

樊稠正拿着那封信笺沉思,见二人闯入,面露诧异:“二位兄弟,何事如此匆忙?”

李傕皮笑肉不笑地说:“听闻兄弟得了佳音,特来贺喜,顺便……借书信一观。” 说着,手已伸了出来。

樊稠虽觉二人态度不善,但自问心中无鬼,便坦然将信递过:“乃是一封寻常书信,两位请看。”

李傕、郭汜接过信,迫不及待地展开。只见帛书上字迹潦草,更有多处涂改涂抹的痕迹,尤其是关键语句处,墨迹斑斑,难以辨认。

李傕指着涂改之处,厉声问道:“这书上如何尽是改抹糊涂?是何要紧内容,见不得光?”

樊稠也是一头雾水,皱眉道:“这……我收到时便是如此,也不知何故。”

郭汜在一旁阴恻恻地接口:“岂有以草稿送人与人的道理?必是兄弟你心中有鬼,怕我等知晓了你们约定的详细机宜,先行涂抹掉了!”

樊稠闻言,又惊又怒:“郭兄何出此言?莫非是那简宇一时疏忽,错将草稿封来了?”

“哼!”李傕冷哼一声,将信纸摔在案上,大吼道,“简宇是何等精细之人,岂会犯此等差错?樊稠!我等着你并力杀贼,共谋生路,你为何忽生异心,欲勾结外人害我兄弟性命?”

樊稠百口莫辩,急得满面通红:“我樊稠对天发誓,绝无此事!此心天地可鉴!这信……这信定是简宇的反间之计!”

然而,猜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迅速生根发芽。李傕、郭汜认定了樊稠已反,任凭他如何辩解,只是不信。帐内气氛剑拔弩张,昔日称兄道弟的伙伴,此刻已形同水火。最终,这场索书风波在不欢而散和浓得化不开的猜忌中收场。一道无形的裂痕,已在叛军内部狠狠撕开!正是:

反书一纸营中落,未见刀兵阵已摧。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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