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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接上回,在张辽、徐荣内外夹击之下,荆州军彻底崩溃,兵败如山倒。文聘虽奋力厮杀,但大势已去,只得在亲兵护卫下,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向南溃逃。最后,文聘带着不到万余的残兵,狼狈逃回襄阳。

文聘惨败的消息传回襄阳时,刘表正在用膳,手中玉箸“啪嗒”落地,摔得粉碎。他脸色煞白,半晌无语,最终化作一声长叹,无力地挥了挥手:“罢了……简宇麾下,皆虎狼之将也……传令,各军紧守要隘,无令不得出战……”

经此一败,刘表彻底息了短期内夺回樊城的心思,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把“尖刀”牢牢插在荆州北部。

再说简宇与孙策率军北还,回到豫州。

暮色渐沉,豫州牧府邸内却灯火通明,暖意融融。简宇屏退了左右,与孙策相对而坐。几案上摆放着清茶与些许果点,但两人心思显然不在此处。

简宇的目光,久久落在眼前的少年脸上。不过十七岁年纪,面容犹带几分青涩,但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眸里,却燃烧着与年龄不符的炽热火焰与不屈意志。

眉宇开阔,鼻梁高挺,唇线紧抿时自带一股凛然不可犯的威仪,畅谈时又如春风拂面,慷慨激昂处,更有一种仿佛要撕裂暗夜的霸王之气。连日来的休养,洗去了征战的风尘,却更衬出他骨子里的英挺勃发。

简宇心中不禁暗叹:“真乃霸王之姿,文台有后如此,足可慰藉平生!”

孙策同样心潮澎湃。他望着简宇,这位名震天下的英雄,比自己年长十一岁,正值男子一生中最富魅力与气度的年华。简宇的面容不算极其俊美,却线条刚毅,如刀劈斧凿,历经风霜的眉宇间蕴藏着深沉的智慧与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端坐那里,沉稳如山岳,气度恢弘,仿佛世间再无难事能令其动容。这便是他孙策自幼便听闻传奇、心向往之的英雄!想到父亲生前亦对此人赞誉有加,孙策心中更是涌起难以言喻的亲近与崇敬。

“伯符,”简宇端起茶盏,轻呷一口,声音温和而有力,“今日与你一谈,方知你不仅勇武过人,胸中更有沟壑。对天下大势,竟有如此见识,实令简某惊喜。” 他话语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激赏。

孙策闻言,连忙欠身,脸上因激动而微泛红光:“将军过誉了!策年少无知,些许浅见,不过是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加之历经变故,偶有所得罢了。比起将军运筹帷幄、纵横捭阖之能,实如萤火之于皓月。”

简宇微微一笑,放下茶盏,目光深邃地看着孙策:“伯符,你可知,我与你父,虽相识不长,却意气相投,引为知己。如今见他麒麟儿如此,我心中……甚是欣慰。” 他略一停顿,语气变得愈发郑重,继续道:“我虚长你几岁,若蒙不弃,我愿与你结为兄弟,从此祸福与共,匡扶天下,你意下如何?”

此话一出,宛如平地惊雷,在孙策心中炸开。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一时间竟怔住了,嘴唇微张,却发不出半点声音。结拜?与自己仰慕已久、名满天下的简宇,结为兄弟?这简直是他梦中都不敢奢想的事情!巨大的惊喜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让他心跳如鼓,血液沸腾。

“兄……兄长!” 孙策的声音因极度激动而有些颤抖,他霍然起身,竟后退一步,便要行大礼,“策何德何能,得兄长如此垂青!兄若不嫌策愚鲁,策愿执鞭随镫,永世不相负!” 说着,虎目之中已有点点晶莹闪烁。

简宇亦起身,一把托住孙策的手臂,不容他拜下去,眼中满是诚挚与决然:“好!既如此,你我今日便对天盟誓,结为兄弟!不求同生,但求共死,肝胆相照,永为唇齿!”

当下,简宇便命人在府中正厅设下香案,陈列牺牲祭礼。烛火高燃,映照着庄严肃穆的厅堂。简宇与孙策净手焚香,并肩跪于案前。

简宇年长,率先举香过顶,朗声宣誓,声若洪钟,回荡在梁柱之间:“皇天在上,后土在下!今日我简宇,与孙策贤弟义结金兰!自此以后,必当视贤弟如手足,福祸同当,生死不弃!若违此誓,天人共戮!”

孙策紧随其后,声音虽略带少年的清亮,却蕴含着斩钉截铁的坚定:“天神地祗,共鉴此心!孙策得与简宇兄长结义,乃三生之幸!自今而后,兄长之志即我之志,兄长之敌即我之敌!策必以兄事之,竭诚辅佐,若有贰心,天地不容!”

誓毕,二人将香插入炉中,相对八拜,完成了结义之礼。起身后,四目相对,皆看到对方眼中澎湃的情谊与坚定的信任。简宇用力握住孙策的手,唤了一声:“贤弟!” 孙策更是激动难抑,声音哽咽:“兄长!”

消息传出,豫州牧府邸,乃至整个豫州都为之震动。简宇当即下令,大摆筵席,一是为孙策及其麾下程普、韩当、黄盖等江东旧部接风洗尘,二是庆贺这场意义非凡的结义。

是夜,将军府邸灯火璀璨,人声鼎沸。宽阔的宴客厅内,数十张案几排列整齐,美酒佳肴如流水般呈上。简宇高居主位,孙策坐于其左下首尊位,以下刘晔、毛玠、麹义、徐荣等豫州文武重臣,与程普、韩当、黄盖等江东将领交错而坐。

简宇举爵起身,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孙策身上,扬声道:“今日,简某与伯符贤弟义结金兰,实乃平生快事!自此,我豫州与江东俊杰,便是一家人!望诸位同心同德,共图大业!满饮此爵!”

“贺主公!贺孙将军!”

“同心同德,共图大业!”

厅内欢声雷动,众人齐齐举杯,一饮而尽。气氛瞬间被推向高潮。

孙策激动得面色潮红,立刻满斟一爵,离席向简宇及在场所有豫州文武敬酒:“策,年少识浅,蒙兄长不弃,收留庇护,更结以骨肉之情!此恩此德,永世不忘!策与江东子弟,愿为兄长前驱,刀山火海,万死不辞!敬兄长,敬诸位!” 他言辞恳切,意气风发,尽显少年英雄的赤诚与豪迈。

程普、韩当等老将见少主得遇明主,且关系如此亲密,心中积郁尽去,亦是老怀大慰,纷纷起身向简宇及豫州将领敬酒,表达归附诚意与携手并肩的决心。

麹义性格豪爽,首先响应,与程普连饮三杯,互道仰慕;徐荣虽沉稳,亦举杯向黄盖致意;张合则与较为持重的韩当低声交谈,探讨军务。刘晔等谋士亦含笑看着这武人欢聚的场面,心中盘算着如何更好地整合这股新生的力量。

一时间,厅内觥筹交错,笑语喧哗。武将们高声谈论着天下英雄、沙场轶事,文臣们则切磋着经国之道、民生策略。过去的分野与隔阂,在这热烈的气氛与醇酒的作用下,渐渐消融。孙策更是成为全场焦点,他穿梭于各席之间,敬酒答谢,举止得体,言谈不俗,既保持了对简宇的尊敬,又不失江东少主的风范,令豫州群臣愈发刮目相看。

简宇坐于主位,看着眼前这番和睦兴旺的景象,看着孙策那英气勃勃、如鱼得水的样子,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满足与对未来的无限期待。他频频举杯,与众人同乐,直至夜深。

宴席直至月上中天,多数人已酩酊大醉,方才尽欢而散。孙策亦被程普等人扶回住处,脸上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沉沉睡去。

此刻,夜深人静。

简宇送走最后几位醉意阑珊的部下,独自走在返回寝居的回廊上。月光如水银泻地,将廊柱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晚风带着凉意,吹散了他几分酒气,只觉得心神俱畅。与孙策的结盟,不仅意味着实力大增,更仿佛为他宏大的版图,拼上了至关重要的一块。未来可期,一股豪情在他胸中激荡。

他推开书房的门,并未立刻点燃烛火,而是借着月光,走到窗边,望向庭院中那轮皎洁的明月。心中盘算着如何安排孙策,是让他独领一军,还是先随自己历练?江东旧部如何整编,方能既发挥其长,又尽快融入豫州军体系……

正当他思绪纷飞之际,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点异样。

一点柔和、朦胧、仿佛自身在发光的光晕,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窗外庭院的花丛间。那光晕轻盈地飘起,竟是一只蝴蝶!一只他从未见过的、美丽得近乎诡异的蝴蝶。

它的翅膀并非世间任何一种颜色可以形容,仿佛是月光凝聚而成,又仿佛内里蕴含着流转的星辉,扇动间,洒下细碎如萤火的光粉,在寂静的夜色中划出梦幻迷离的轨迹。它飞得不快,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径直朝着书房窗口而来。

简宇征战半生,见过无数奇珍异兽,却从未见过如此灵异之物。他心头一凛,酒意瞬间醒了大半,手下意识地按上了腰间的剑柄,目光锐利如鹰,紧紧锁定那只光蝶。是幻觉?还是……

光蝶翩然穿过敞开的窗户,在书房内盘旋一周,最终,在离简宇一丈远的地方,悄然消散,化作点点流光,湮灭在空气中。

仿佛是一个信号。

就在光蝶消失的刹那,书房内的气息骤然变得冰冷而粘稠。月光似乎都黯淡了几分。一道身影,如同从月光本身中凝结而出,又像是原本就立于阴影之中,此刻才被他的目光所捕捉,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书房门口,恰好挡住了他的去路。

那是一个女子。

一身夜行衣袍,却掩不住她窈窕到极致的身段。青丝如瀑,仅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松松挽起,几缕散发垂在颊边,更添几分风致。她脸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黑纱,遮住了鼻梁以下的容颜,但仅露出的那双眼眸——简宇在心中倒抽了一口凉气。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

清澈如山涧寒潭,却又深邃如夜空星河。眼波流转间,仿佛有万千种情绪蕴藏其中,哀愁、坚韧、神秘、甚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诱惑。它们静静地望着简宇,没有杀气,却带着一种直刺灵魂的审视力量,让久经沙场、见惯生死的简宇,竟在一瞬间感到一种莫名的压力,仿佛自己所有的心思,在这双眼睛面前都无所遁形。

她是谁?如何能突破守卫森严的将军府,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此地?那只光蝶与她有何关联?是刺客?还是……

简宇身体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全身每一寸肌肉都进入了临战状态。但他毕竟是简宇,惊骇只在一瞬,随即强压下心中的波澜,目光如电,锁住那神秘女子,沉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书房中显得格外冷峻:

“阁下何人?深夜擅闯本将军府邸,意欲何为?”

他的手,已然稳稳握住了霸王枪的枪杆。月光透过窗棂,照亮了他半边刚毅的脸庞,也照亮了门口那抹绝美而诡异的剪影。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书房内,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月光透过窗棂,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冷硬的几何图案,也将门口那抹窈窕而诡异的身影拉得细长。简宇全身的肌肉紧绷如铁,血液在血管中奔流呼啸,所有的感官都提升至巅峰。他征战半生,刺杀的经历并非没有,但如此诡异、如此悄无声息出现在他内府书房的方式,还是头一遭。

那只能发光的神秘蝴蝶,更是为来者蒙上了一层非比寻常的迷雾。他的右手,已然稳稳握住了倚在案边的霸王枪冰冷的枪杆,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只要对方有任何异动,雷霆般的反击便会瞬间爆发。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完全出乎了他的预料。

那蒙面女子,非但没有进一步动作,反而微微低下了头。在简宇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注视下,她抬起那双足以令星辰失色的玉手,指尖轻轻探向耳后,动作优雅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决然,解开了黑纱的系带。

薄薄的黑纱,如同一片被夜风拂去的乌云,悄然飘落。

刹那间,仿佛所有的月光都自觉惭愧地收敛了光芒,汇聚到了这张终于显露的真容之上。简宇的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即便是他这般心志如铁的人物,呼吸也在那一刹那有了瞬间的凝滞。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

用任何世间已知的辞藻来形容,都显得苍白无力。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肤若凝脂,吹弹可破。五官的每一处线条都精致得如同上天最完美的杰作,组合在一起,更是美得惊心动魄。

尤其是那双眸子,在黑纱褪去后,更显清澈深邃,眼波流转间,既有少女的纯真灵动,又隐含着一丝历经变故后的淡淡哀愁与超越年龄的成熟风韵。此刻,这双美眸正坦然地迎接着简宇审视的目光,带着几分紧张,几分期待,还有一丝如释重负。

她轻移莲步,姿态万千,对着简宇盈盈一拜,声音如同珠落玉盘,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妾身貂蝉,见过骠骑将军。”

简宇心中巨震!貂蝉?这个名字他并非第一次听闻。王允府中有一义女,色艺双绝,名动长安,据说连董卓都对其有所耳闻。她为何会在此地?以这种方式出现?那只光蝶又是怎么回事?无数的疑问瞬间充斥他的脑海,但最让他警惕的是,她如何能一眼认出自己?这书房内并未点燃烛火,光线昏暗,他又是背光而立……

心中的疑虑非但没有因为对方显露真容而减少,反而更甚。他握枪的手没有丝毫放松,目光更加锐利,声音冷峻如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你是王司徒府上的貂蝉?为何深夜来此?又如何认得本将军?”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寒冰中迸出,带着浓浓的审视意味。

感受到简宇语气中并未消散的戒备甚至更深的怀疑,貂蝉的眼中掠过一丝黯然,但很快被一种坚定的光芒取代。她深吸一口气,知道若不解释清楚,恐怕下一刻那杆霸道的长枪就会指向自己。

她再次敛衽一礼,声音依旧轻柔,却多了几分镇定:“将军明鉴,妾身确是王司徒义女貂蝉。今夜唐突来访,实有不得已之苦衷。至于认出将军……” 她抬起眼,目光复杂地望向简宇那张在月光下半明半暗的刚毅脸庞,一字一句道:“只因将军……对妾身有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 简宇眉头紧锁,心中疑窦更深。他搜寻记忆,并不记得自己曾与这位名满长安的绝色佳人有过任何交集,更遑论救命之恩。他自认若见过如此女子,断无可能忘记。“何时何地?本将军为何毫无印象?” 他的语气带着明显的不信,手依然稳稳按在枪上,身体保持着最佳的进攻与防御姿态。

貂蝉见状,知他并未想起,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随即被一种“必须说清楚”的急切取代。她微微挺直了脊背,仿佛要借助这个动作给自己注入更多勇气,开始述说那段尘封的、血腥的往事。

“将军可还记得,雒阳皇宫,十常侍之乱那一夜?”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陷入遥远回忆的飘忽,却又因为回忆内容的残酷而微微颤栗。

简宇目光一凝。那一夜,他入宫平乱,确实是血火交织的一夜。他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

“妾身本名……任红昌,” 她说出这个几乎被遗忘的名字时,语气有些生涩,“家父任昂,乃忻州木耳村人。后因家道中落,妾身被选入宫中,负责掌管‘貂蝉冠’,故得此名。” 她简单交代了来历,将话题引回那个夜晚:“那一夜,皇宫大乱,宦官们知大势已去,疯狂反扑,见人便杀……许多宫女、内侍,皆无辜惨死……”

她的声音低沉下去,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地狱般的景象:冲天的火光,兵刃的交击声,垂死的哀嚎,四处飞溅的鲜血……她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似乎感到一丝寒意。

“妾身……亦被卷入乱军之中。虽然……虽然妾身天生似乎有些异于常人之能,但平素只在整理冠冕时偶觉掌心温暖,从未习武,亦不知如何运用……慌乱中,只得凭借本能,胡乱挥舞着捡来的剑,如同……如同扑火的飞蝶……” 她的话语有些凌乱,描绘着当时绝望而拙劣的自保,“竟也……竟也侥幸伤了几人……但很快便力竭,被几个凶悍的宦官围住,眼看就要……”

她的声音哽咽了,那双美眸中充满了当时濒死的恐惧,定定地望着简宇,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当年的救星:“就在那时,将军您……如同天神下凡,手持长枪,从混乱中杀出,枪出如龙,那几个围攻妾身的宦官,瞬息间便被将军尽数斩杀!”

简宇的眉头微微一动,记忆中似乎有那么一个模糊的片段……混乱的宫殿,四处奔逃的人群,几个穿着宦官服饰的人正在围攻一个身影……那个身影似乎穿着宫女的服饰,满身血污,看不真切面容……他当时急于追击张让等首恶,确实是顺手解围,并未停留,甚至没看清救的是谁。

“将军当时看了妾身一眼,” 貂蝉继续道,语气带着一种深切的感激,“见妾身满身血污,惊魂未定,只对妾身说了一句:‘此地凶险,速速离去!’ 然后便要走。”

她模仿着当时简宇那干脆利落的语气,眼中泛起朦胧的水光:“妾身当时……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急忙问将军:‘恩公!请留姓名!’”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目光灼灼地看向简宇,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他当年的话,语气中充满了无比的肯定:“将军您当时勒马回头,朗声答道:‘我乃骠骑将军简乾云是也!’ 言罢,便策马而去,继续追击了。”

“我乃骠骑将军简乾云是也!”

这句话,如同一声惊雷,在简宇脑海中炸响!尘封的记忆瞬间被撬开,那个血腥夜晚的片段变得清晰起来!是的,他确实说过这句话!在那个混乱的、人人只顾逃命的时刻,一个浑身是血、看不清面容的小宫女,竟然鼓起勇气问他的姓名,他当时或许是出于一种宣告平乱者身份的豪气,或许是随口一言,说完便忘了。

他万万没想到,那个被他顺手救下的、微不足道的小宫女,竟然就是眼前这位绝代佳人貂蝉!而她却将这句话,将他的容貌,深深地刻在了心里,记了久!

简宇脸上的戒备之色,如同冰雪遇到阳光,迅速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惊讶、恍然,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他握着霸王枪的手,终于缓缓地、彻底地松开了。那杆象征着杀伐的凶器,此刻安静地倚在案边,不再散发出迫人的寒气。

他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身体也松弛下来。他看向貂蝉的目光,变得深沉而复杂,有感慨,有怜悯,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动容。“原来……是你。” 他低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命运的奇妙与不可思议,“那一夜……情况危急,我……确实未曾留意。”

看到简宇终于收起了武器,眼中锐利的审视被一种温和的恍然所取代,貂蝉一直悬着的心,才猛地落回了实处。巨大的放松感让她几乎有些虚脱,她下意识地用手轻轻按住胸口,那里,心脏正剧烈地跳动着。她也轻轻吐出一口气,绝美的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带着疲惫却又安心的浅浅笑容。

“将军终于……想起来了。” 她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但更多的,是夙愿得偿般的欣慰。月光洒在她脸上,那笑容,美得令人窒息。

书房内的气氛,终于从极度的紧张对峙,转变为一种夹杂着惊讶、回忆与微妙情感的复杂平静。然而,貂蝉为何而来?那只光蝶又是什么?真正的谈话,此刻才刚刚开始。

书房内,空气在貂蝉揭示身份后,从剑拔弩张的对峙,转为一种弥漫着惊讶与回忆的微妙平静。月光依旧清冷,流淌在相对而立的两人身上。简宇松开了紧握的霸王枪,但那深邃的目光依旧停留在貂蝉脸上,仿佛要透过她绝美的容颜,看清她深夜来此的真正目的。

短暂的沉默后,简宇率先开口,打破了这层由往事包裹的宁静。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但比方才少了几分冷硬,多了几分探究的意味:“原来如此。不想当年随手之举,小姐竟铭记至今。只是……” 他话锋微微一转,目光如炬,仿佛能洞穿人心,“小姐不惜以身犯险,潜入我这豫州腹地,恐怕不单单是为了向简某道一声谢吧?可是与那祸乱长安的董卓有关?”

貂蝉娇躯猛地一颤,霍然抬头,美眸中瞬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粉嫩的嘴唇微微张开,却一时失声。她自认此行极为隐秘,义父王允的安排更是周详,为何简宇竟能一口道破?这简直如同未卜先知!

但随即,她看到简宇眼中那了然的神色,想起眼前这位将军料事如神的种种传奇事迹,心中的惊涛骇浪便渐渐平息下来。是了,他既然是简宇,是那个能于乱局中看清大势、连董卓吕布都忌惮三分的简乾云,能猜到自己的来意,又有什么奇怪呢?

惊骇过后,涌上心头的竟是一丝莫名的释然与更加坚定的希望。她与义父苦心筹划的计谋,在真正的智者面前,或许本就无所遁形。而简宇能直接点破,反而省去了她许多迂回试探的功夫。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绝美的脸上露出一抹凄然却又决绝的神色,再次深深一礼:“将军明鉴万里,妾身……确是为国难而来。” 她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地迎向简宇:“妾身冒死前来,正是想恳请将军,念在天下苍生,出兵长安,剿除国贼董卓!”

虽然心中已有猜测,但亲耳听到“出兵剿除董卓”这几个字从貂蝉口中说出,简宇的心还是不由得沉了一下。他眉头微蹙,并没有立刻表态,而是向前走了两步,靠近窗边,让月光更多地照亮自己的脸,也更能看清貂蝉的神情。

他放缓了语气,但问题却直指核心:“董卓势大,盘踞长安,挟持天子,关西之地,尽在其掌握。天下诸侯,或逡巡不前,或各怀异心。小姐……为何认定简某会出兵?又为何甘冒奇险,亲自来此?”

貂蝉听到简宇的问话,并没有立刻回答。她微微侧过身,望向窗外那轮孤寂的明月,眼神变得悠远而哀伤,仿佛穿透了千山万水,看到了长安城内的惨状。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如同秋叶飘零,带着无尽的悲凉,开始娓娓道来,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句句沉重:

“将军远在豫州,或不知长安近日……已成人间炼狱。”

她的话语开启了血色的回忆——

“那董卓,闻听孙坚将军遇害,竟在朝堂之上公然狂言:‘吾除却一心腹之患也!’ 得知孙将军之子年仅十七,便嗤之以鼻,再不以为意。” 貂蝉的眼中闪过一丝对英雄陨落的痛惜,以及对董卓猖狂的愤怒。

“自此,他愈加骄横跋扈,竟自号为‘尚父’,出入仪仗,僭越天子规制!其弟董旻封左将军、鄠侯,其侄董璜为侍中,总领禁军。董氏宗族,无论长幼痴傻,皆封列侯!朝纲法度,荡然无存!”

她的声音渐渐带上了一丝颤抖,仿佛看到了那令人发指的场面:“这还不算……他强征民夫二十五万,在离长安二百五十里外,修筑郿坞!城郭规格竟仿照长安,内里宫室、仓库俱全,囤积二十年粮草!他还……他还强掠民间少年美女八百人充塞其中,金玉珠宝,堆积如山……其家属尽数迁入,俨然国中之国!”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呼吸有些急促,显然接下来的场景更让她难以忍受:“董卓往来长安与郿坞,公卿百官皆需在横门外候送。他常于路旁设帐,强逼百官聚饮……”

貂蝉的眼中浮现出极度的恐惧与厌恶:“那一日,适逢北地招安降卒数百人到场。董卓他……他竟命人于筵席座前,对这些降卒施以酷刑!或断其手足,或凿其眼睛,或割其舌,甚至……甚至投入大锅活活烹煮!哀嚎之声震天动地,百官吓得魂不附体,筷子掉落在地,而董卓……他却饮食谈笑,自若如常!”

貂蝉闭上眼,仿佛那惨嚎声仍在耳边,那血腥味仍萦绕鼻尖,娇躯微微发抖。简宇静静地听着,面色沉静,但负在身后的手,指节已悄然握紧。

片刻后,貂蝉睁开眼,继续诉说,声音带着更深的悲愤:“又一日,董卓在省台大会百官。酒宴方酣,吕布突然闯入,对他耳语数句。董卓竟笑着说:‘原来如此。’ 随即命吕布当众将司空张温大人揪下堂去!百官面无人色……不多时……侍从便用红盘托着张温大人的头颅……献于宴前!”

即便只是复述,貂蝉的声音也充满了惊悸:“董卓还笑着对瑟瑟发抖的百官说:‘诸公勿惊,张温结连袁术,欲害我,故斩之。公等无故,不必惊畏。’ 诸位公卿,唯有唯唯诺诺,仓皇散去……”

她转过身,看向简宇,美眸中已盈满了泪水,那是为无辜惨死者流的泪,也是为这个崩坏的世道流的泪:“将军……这就是如今的长安……这就是当今的朝廷!董卓倒行逆施,人神共愤!天子形同傀儡,公卿朝夕不保!”

接着,她开始诉说自己的部分,语气变得低沉而哀婉:“那夜,义父回府后,坐立不安,至夜深人静,一人于后园中,对月垂泪……” 她描绘出王允忧心国事、却又无力回天的老者形象:“妾身……当时心中亦感悲戚,于牡丹亭畔叹息,不想被义父听见。”

当时王允听良久,喝曰:“贱人将有私情耶?”貂蝉惊,跪答曰:“贱妾安敢有私?”王允曰:“汝无所私,何夜深于此长叹?”貂蝉曰:“容妾伸肺腑之言。”王允曰:“汝勿隐匿,当实告我。”貂蝉曰:“妾蒙大人救命之恩,优礼相待,妾虽粉身碎骨,莫报万一。近见大人两眉愁锁,必有国家大事,又不敢问。今晚又见行坐不安,因此长叹,不想为父亲窥见。”

“义父听后,以杖击地,悲声道:‘谁想朝廷男儿反不如你一女子哉!’ 随后便带妾身至密室。” 貂蝉的眼中闪过一丝智慧的光芒,“妾身见时机已到,便冒险以隐语相询,问义父是否因‘十日之卜’而忧。”

“义父长叹,言道朝廷无人,张温无辜被杀,前景黯淡。” 貂蝉的声音再次变得坚定起来,“妾身不忍见义父如此,更不忍见江山倾覆,黎民涂炭!于是……妾身便向义父拜倒,言道:‘父亲忧心如此,貂蝉实在不忍。貂蝉有一计,或可诛杀董卓。’”

她望向简宇,目光灼灼,充满了全部的期望:“妾身对义父言,当世英雄,唯骠骑将军简宇!将军料事如神,威震天下,董卓、吕布皆惧。且将军手握重兵,据豫州要地,若得将军为外应,大事可期!”

貂蝉没有隐瞒王允最初的疑虑:“义父初时大喜,但随即忧心,问:‘简宇为何要助我?袁绍等皆已割据,简宇又凭什么出手?’”

此时,貂蝉的眼中焕发出一种异样的神采,那是基于对简宇其人的了解与信任:“妾身当即回答义父:‘将军绝非袁绍之流可比!昔董贼迁都,诸侯逡巡雒阳,唯有将军您,毅然率军追击,大破董贼于关西,迫其欲以和亲求缓!此等忠勇,岂是他人可及?若当时诸侯齐心,董贼早已伏诛!’”

最后,她说出了自己此行的关键:“妾身又告知义父,曾与将军有一面之缘,蒙您救命之恩。妾身愿以身犯险,亲赴豫州,说动将军出兵!义父思虑再三,知此事关乎国运,亦知长安危机四伏,唯有此法或有一线生机。这才为妾身备好夜行衣装,趁夜色送妾身潜出长安,一路艰辛,方才抵达豫州。”

她说完这漫长的一切,再次深深下拜,额头几乎触地,声音带着泣音,却又无比清晰:“将军!妾身一介女流,人微言轻,本不该妄议国政。但董卓之恶,罄竹难书!汉室倾颓,江山板荡!长安内外,已是血流成河,怨声载道!妾身知此行唐突,亦知此事千难万险……但环顾天下,除将军之外,妾身实在不知,还有何人能力挽狂澜,解民于倒悬!”

她抬起头,泪光点点,却目光坚定地望着简宇,那眼神中有哀求,有期望,更有一种将全部信念寄托于此的决绝:“恳请将军,念在天下苍生,念在社稷江山,出兵讨董!若是将军同意,妾身愿为将军执箕帚。貂蝉虽死不悔!”

话音落下,书房内一片寂静。只有窗外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以及貂蝉因激动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她跪伏在地,等待着简宇的裁决,等待着这个或许能决定天下命运的回答。月光照在她微微颤抖的肩头,那单薄的身影,此刻却承载了如山般的重压与希望。正是:

夜奔千里献奇策,红颜一诺重山河。

欲知简宇作何反应,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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