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曾大牛的肺腑之言,李民和思绪良久,端着酒杯说道:“作为威远支行的人,我别的不敢说,就我们农金股负责的矿石开采项目的贷款,我敢说,只要你们石坪公社开口,我们都会全力满足你们的资金需求!钢铁现在是我国的第一需求,支持你们的矿石开采,就是支持威远钢厂,就是支持国家建设,我这里就代表威远支行,先敬石坪公社各位一杯!”话毕仰头一干而净!
“好,李老师话说到这里,我也代表我们石坪公社,向威远支行,向李老师表示感谢,干杯!”曾大牛也举杯一饮而尽!
面对此情此景,杨鸣卿略显尴尬,本也想站起来说几句场面话,可是心里想说,张张嘴却始终说不出来,还是顾忌自己的那顶政治帽子,戴着帽子的人,能代表谁呢?代表谁似乎都于理不合,再说传出去后万一被人上纲上线,后果难以预料,怎么办呢?正在那里犹疑不决,不知道做什么好时,李民和大概看出来他的处境,便主动给他解围道:
“我们老杨看来有点不胜酒力哈,我就帮他说几句吧,山王镇营业部是我们威远支行的下属机构,石坪的种植项目,也是我们威远支行的项目,支持力度不会低于采矿项目,具体工作由山王营业部的杨会计负责执行,我们威远支行是相信山王营业部,能够做好这个项目的,我们威远支行会像支持矿石项目一样,支持我们石坪公社的种植园项目!来,老杨,我们一起敬石坪公社的同志们一杯!”
杨鸣卿急忙站起来说道:“是的,是的,老李说的对,大家相信我们山王营业所,一定会支持石坪公社把种植园搞好,也相信我一定认真把这事落实好!来来,干杯,干杯!”
曾大牛一口把酒喝掉,指着杨鸣卿对李民和说道:“李老师,杨会计这个人,我接触不多,初看着是一副书生的样子,但是这几天的交道打下来,我发现他做事很实在,又是我们解放后培养的首批大学生,不管他以前有什么问题,只要政府还让他继续工作,说明都是人民内部问题,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我相信他的问题总有一天会解决的,你们上级单位可得要多关心关心这样的职工!”
李民和心里苦笑,这挨我什么事啊,看来大家都喝多了,说话已经不过脑子,只得说道:“是的,是的,书记说的是的!”
杨鸣卿倒是有点挂不住,连连摆手:“惭愧,惭愧,曾书记这么看得起我,威远支行还是对我不薄,无以为报,唯有努力工作!这里我就代表我个人,再敬各位公社领导和社员一杯!同时借花献佛,再敬威远支行一杯!”说着,去和曾大牛,王国军,钟大壮等碰杯后,又和李民和碰了一杯,李民和会意的笑笑,和杨鸣卿干了一杯。
当天晚上,大家喝酒聊天,最后都喝的有点多,黄柳茵又在杨鸣卿隔壁给李民和安排了一间客房,当晚各自回房,倒头就睡!
半夜,酒桌上发生的事,让杨鸣卿心事重重,睡不着,干脆披衣起床,到外面走一走,散散心。
夜晚,山里风很大,刚一出门就被一阵冷风给吹了回来,外面没有一点灯火,伸手不见五指,只好坐在屋檐下面看星星。
天空上的银河蜿蜒盘旋,发射出神秘的光芒,世上真的有神仙吗?神仙是不是就在那银河上面,他若从那上面俯瞰众生,在他眼里一切都会是渺小而平等的吧!夜空的清冷而透明,散去了他身上的酒劲,让他脑子清醒了不少,现实中自己过得有家难归,被人为的专政,一腔热血却不能放手工作,这平等在哪里?自己的人生从学校事件后,就进入了死胡同,看来这一生就这么过下去了?可自己又是一万个不甘心!
就这么瞪着双眼想着事,夜风里突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接着就是女人压抑的呻吟声,一会钟大壮的声音传了过来,“辅仁学校是什么学校啊,没听你说过呢!”
无意之中竟然蹲了别人的墙角根,杨鸣卿赶快起身悄悄逃回了自己房间,别人的恩爱,羡慕的同时,他又一次想到了张婧,心里又是一阵裂痛,为什么别人夫妻俩,在什么条件下都能过的和和睦睦,而自己夫妻之间却总是那么别别扭扭,到现在都快形同水火,这条鸿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填平。。。。
清晨,黄柳茵很早就起床了,只要有客人住宿,她一般是五点不到,就要起来给客人准备早饭,今天早上做的是馒头和稀饭,等忙得差不多了,她把丈夫叫了起来,钟大壮今天要去采矿场继续干活,吃完饭就的去上工。
等这些事都忙完,天色已经大亮,她伸伸懒腰,慢慢走到门口那棵黄桷树下,昨晚餐桌上面的对话,加上杨鸣卿带来张婧的消息,让她心事重重,尘封多年的往事无意中被唤醒,她一阵的晕眩,急忙扶住树干,抬眼望去,对面山坳上那一片桐子花,在阳光下格外耀眼,她鼻子一下有点发酸,转眼就快二十年了。。。二十年,人生有几个二十年!
那一年,桐子花开的就和今天一样的迎风招展。。。
“柳茵小姐回来啦!”她的轿子才转过那座山脊,出现在视线时,黄家大院的佣人李硕就发现了她,连忙向主人通报!
“小茵,我的小茵回来啦!”每每这个时候,黄柳茵的父母都甚是激动,一众人都会出来,站在门口这株黄桷树下等她。
“爸爸,妈妈!”黄柳茵一落轿,便扑进了妈妈的怀里,“哎哟,又长高了,我就知道这两天我们的女儿就要回来了!”
妈妈爱怜的摸着孩子的脑袋说道。
“为什么呀,妈妈?”黄柳茵抬头问道
黄父嘿嘿的一笑:“因为这两天我和你妈妈发现,对面的桐子花开了,鲜艳一片漂亮的很!”
。。。
黄柳茵很小就离开了石坪,在初中时就被家里送到了都江去读书,在高中开始,就和张婧同班,成为了好闺蜜,同时也成为她的攀比对象,只要张婧有什么,她就要爸爸也给她买什么,如自行车,手表,皮鞋等等,当然还有成绩!
在高中毕业之际,恰逢都江解放前夕,时局动荡,听家乡出来的人说,她家里已经成为了解放区,她也有所预感,因为已经好久没有收到家里的钱了,学校这时候出现了好多的进步团体,几乎天天都有新社团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嗨,黄柳茵,来参加我们迎新社吧,我们班好多同学都参加了!”
“嗨,还是我们新民社好,来我们新民社吧!”
学校停课有一段时间了,做为毕业班,她们都在收拾行李准备离校,但是她身上已经没有了盘缠,心情茫然的走在校园里,一路上好多认识的,不认识的学生都来拉她入社,可她没有兴趣,她就想回家,动乱的时候,最想的就是和家人在一起!
怎么办?外面已经乱成一锅粥,各个有门路的官员或大户都在想办法跑路,她也不知道回家的交通还通不,有时候夜里都似乎能听见隆隆的炮声,她想念父母,想念爷爷奶奶,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最后,她想到了她最好的同学,张婧!她就是都江人,早就回家了,不过这段时间一直都有回来找同学玩,要不送同学回家,要不帮同学整理了行李,可是今天没有来,那自己去找她!
想到这里,事不宜迟,她把自行车推了出来,朝着张婧家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