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矛撕裂长空,带着幽冥深处的死寂气息,直扑祭台中央。
张小凡单膝跪地,左臂垂落,指尖还在滴血。他咬牙撑起身体,将噬魂棒插入焦土,借力站直。玄火鉴残存的火光在他掌心一闪,顺着经脉涌入烧火棍中。黑气翻腾,魔意涌动,他把最后一点混沌之力压进武器,试图补全天琊剑护罩的裂痕。
可那层蓝光已经薄如蝉翼,裂缝如蛛网蔓延。
“轰!”
血矛撞上光幕,一声巨响震得地面龟裂。护罩剧烈震荡,光芒骤暗,几乎熄灭。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小小的身影踉跄着冲出。
平儿挣脱母亲无力的手臂,跌跌撞撞扑到前方,双手合十按在天琊剑柄之上。掌心青光微闪,稚嫩佛力如细流般注入剑身。
嗡——
天琊剑轻轻一颤,原本即将溃散的蓝光竟缓缓回涨。裂痕开始弥合,护罩重新凝实,边缘泛起一层淡金光泽。
张小凡瞳孔一缩:“平儿!回来!”
孩子没有回头。他咬着嘴唇,小脸苍白,额角渗出冷汗,指尖微微发抖,却始终不肯松手。
佛光与剑光交融,形成一圈柔和光晕,将三人围在其中。
高空之上,血煞双掌再催,第二根血矛凝聚成型,比先前更加粗壮,矛尖吞吐着幽绿火焰,仿佛能焚尽魂魄。
他怒吼一声,双臂猛然下压。
血矛破空而至,狠狠砸向光罩。
这一次,撞击声不再刺耳。
光罩边缘微微波动,如同水波荡开,血矛触及之处,竟被缓缓消融,化作缕缕黑烟散去。
血煞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怎么可能……一个孩童,竟能稳住天琊?”
张小凡喘着粗气,目光落在儿子背影上,心头猛地一揪。他知道这孩子体内流淌着佛、道、青云三脉之血,可从未想过他会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
他强忍剧痛,拖着残躯爬向陆雪琪。
妻子靠在石碑旁,脸色灰白,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他探她鼻息,指尖触到的只有冰冷。
“雪琪!”他低喝一声,急忙探她脉搏。
脉象几近停滞。
他二话不说,右手贴上她膻中穴,引动体内残存的混沌之力,缓缓渡入其经脉。那股力量粗糙而炽热,却带着一丝温养之意,一点点唤醒她枯竭的生机。
陆雪琪睫毛轻颤,却没有睁眼。
张小凡抬头看向儿子,声音沙哑:“平儿,撑住!别松手!娘亲的剑,靠你了!”
平儿含泪点头,牙关紧咬,掌心青光忽明忽暗。他小小的身体在狂风中摇晃,像一根随时会折断的细竹。
可他没退。
他记得娘亲教他握剑的样子,记得爹爹背着他在竹林间穿行的脚步,记得她说过——“天琊,是守护之剑。”
现在,轮到他来守了。
高空之中,血煞第三度结印,双掌交叠,血浪翻涌,第三根血矛正在成形。这一次,矛身缠绕着无数怨魂哀嚎,整片天空都为之变色。
张小凡感受到那股压迫,心头一沉。
他知道,这一击若落下,别说护罩,连平儿的性命都保不住。
不能再等了。
他左手勉强抬起,以噬魂棒为引,口中默念法诀,将护罩控制权从平儿手中缓缓剥离。混沌之力虽弱,却是最熟悉的牵引,一点点将剑灵的主导权拉回自己掌控。
就在交接完成的瞬间,平儿身体一软,双膝一弯,向前栽倒。
张小凡一把将他揽入怀中,手臂环住他的肩膀。孩子脸上冷汗涔涔,呼吸急促,双眼紧闭,已然昏厥。
“做得很好……”他低声说,“现在,闭上眼睛。”
他抱着儿子,转身将他也护在怀里,右臂横挡在妻儿身前。天琊剑插在脚边,光芒黯淡,却依旧挺立不倒。
血煞在空中俯视,见那护罩仍未破碎,终于动了真怒。
“蝼蚁之辈,也敢逆天?”
他双掌猛然合拢,第三根血矛挟着万钧之势,轰然射出!
矛未至,风先至。祭台上的碎石尽数扬起,断碑崩裂,焦土翻卷。
张小凡低头看着怀中两人,深吸一口气。
他不能倒。
哪怕只剩一口气,他也得站着。
血矛逼近,距离护罩不过数尺。
就在此刻,天琊剑忽然轻鸣一声。
一道极细的蓝线自剑尖射出,直指苍穹。
紧接着,平儿怀中那枚曾由小环所赠的护身符无故碎裂,一道微不可察的金光一闪而逝,融入剑身。
护罩骤然一亮。
不再是单纯的蓝,也不再是掺杂佛性的金,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色泽——像是晨曦初照寒潭,又似月光映雪,清冷中带着暖意。
血矛撞上光幕,竟如冰雪遇阳,层层剥落,最终在距地面三丈处彻底消散。
风停了。
血雾凝滞。
连高空中的血煞,都怔了一瞬。
张小凡靠着断碑,喘息沉重。他低头看陆雪琪,发现她胸口有了微弱起伏,脉搏虽弱,却已稳定。
他又看向怀中的平儿,孩子睡得极沉,嘴角微微翘起,像是做了个好梦。
他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背,低声道:“睡吧,爹守着。”
远处,毒煞隐于阴云,目光阴冷地盯着祭台方向。
血煞悬浮高空,双拳紧握,眼中杀意沸腾。
“你们……撑不了多久。”
张小凡没有回应。
他只是将妻儿抱得更紧了些,右手指节扣住噬魂棒的杆身,指腹擦过一道旧痕——那是当年碧瑶用合欢铃替他挡下一击时留下的。
他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目光如铁。
祭台上硝烟未散,血雾翻涌。
他的身影在残光中拉得很长,像一把插在大地上的剑。
平儿的小手忽然动了动,抓住了父亲的衣角。
张小凡低头看他,喉头滚动了一下。
“不怕。”他喃喃道,“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