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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了。”

“好累啊,大哥你慢点。”

“对哦,我忘了你还没有修为,那你现在这找个店歇一晚吧,我先回去。”

“好。”

姜明镜回到青云宗的那天,天空刚刚放晴,阳光洒在山阶上,积雪开始慢慢融化。水迹顺着青石板缓缓流淌,形成了一条细小的河流,蜿蜒曲折地向下延伸。

他身披一件莲灰色的鹤氅,下摆已经被泥浆溅得斑斑驳驳,靴子的后跟也因为长时间的行走而磨损得有些发毛。就连他的鬓角,也沾染着几粒尚未融化的雪花,显然是一路风尘仆仆、日夜兼程而来。

然而,尽管外表看起来有些狼狈不堪,这位宗主的神情却异常慵懒。他的眼皮半闭着,仿佛随时都能靠着云柱昏睡过去。守山的弟子们见到他归来,赶忙迎上前去,接过他的鹤氅,并轻声询问是否需要先去沐浴更衣。

姜明镜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用一种低沉而散漫的声音回答道:“不必了,直接闭关吧。这段时间,不要让任何杂事打扰我。”他的话音未落,突然间,山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犹如鼓点一般,每一步都比前一步更重,仿佛踩在人们的心上。

这脚步声如此之快,如此之重,以至于连山门的阵纹都被激起了层层涟漪,仿佛在抗议这突如其来的打扰。

“宗主……”副宗主殷猎才开口,姜明镜已抬眼,眸色浅淡,像兑了水的琥珀,“放他进来。”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何破例,只是神识扫过,便看见那个在草棚边卖茶的青年——衣袍旧得发白,头发胡乱束着,脚底一层厚茧,可眼里燃着两簇火,火里只映得出“回家”二字。

青年被带到闭关室外,室门半掩着,透出一丝幽蓝的符光,那光芒如同深海中的鱼群在游动一般,若隐若现。

姜明镜斜倚在门边,手中把玩着一枚青玉阵钥,他的动作显得有些慵懒,仿佛对眼前的事情并不在意。

“规矩先讲清——”姜明镜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传来,带着一丝温和,但又似乎有些漫不经心,“我帮不了你,你还是回去吧。”

青年听到这句话,身体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一般,原本挺直的肩膀瞬间垮塌下来。然而,仅仅是一瞬间,他的身体又猛地绷直,就好像有人在他的脊背里插入了一根新的竹条,强行支撑起他的身体。

他深吸一口气,喉咙里发出一阵沙哑的声音:“我身体里……有东西。它能够改变丹药,也能够破开结界。宗主如果肯尝试一下,我愿意任由您搜魂,甚至可以让您拆开我的骨头检查。”

姜明镜眉梢微挑,像听见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他沉默片刻,忽地轻笑:“两个条件。一,让我搜魂,悉数看过;二,若此法不成,你那‘外挂’可能保不住。肯,就进来;不肯,出门左转雪原,不送。”

青年没有犹豫,点头时脖颈发出“咔”一声脆响,仿佛连颈椎也做好被折断的准备。

闭关室穹顶嵌着八十一面阵旗,真丝绘金,猎猎鼓动。姜明镜抬手,指间流光如萤火,瞬息连成一座光笼。青年盘膝坐在笼心,雪色阵纹爬上他四肢,像藤蔓,又像镣铐。搜魂开始——没有剧痛,只有诡异的“被翻开”感:记忆像一册无限长的账簿,被一只修长的手一页页掀起——出租屋里泡面蒸白的雾气、工资到账短信的“叮”、推开小孩时掌心的湿热、卡车保险杠撞碎肋骨的脆响……以及,初到修仙界那晚,他躺在竹叶堆里,看见月亮像医院走廊灯,忽然嚎哭到干呕。

姜明镜缓缓地收回自己的神识,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掌心时,眼底却罕见地掠过一丝倦意。

他轻轻地张开手掌,只见一缕淡淡的紫雾从青年的眉心处被缓缓抽出。这缕紫雾如同烟雾一般,轻盈而飘逸,但其中却隐约可见一些细小的符文,宛如缩小的星云一般,神秘而美丽。

与此同时,姜明镜从怀中取出了一件物品——异化鼎。这鼎三足两耳,通体呈现出一种黝黑的色泽,鼎身的裂纹里似乎镶嵌着点点星辉,给人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感觉。

他小心翼翼地揭开鼎盖,一股陈旧的土腥味顿时扑面而来,仿佛这鼎已经被封存了万年之久,宛如一座古墓被重新开启。

姜明镜毫不迟疑地将那团紫雾随手抛入鼎中,然后又从衣袖中拈出了一点息壤。这息壤仅有黄豆大小,但当它离开姜明镜的指尖时,却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瞬间膨胀成了拳头大小。

息壤的颜色呈现出一种金褐色,散发着潮湿的芬芳,仿佛是初春的第一抔雨土,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借土化形。”他低叱,声音仍带着倦懒,却如律令。

息壤如同流星一般坠入鼎中,与那紫色的雾气骤然相遇,瞬间发出“滋——”的一声,仿佛滚烫的水滴落入了沸腾的油锅中。鼎内突然掀起一阵猛烈的旋风,风眼呈现出深邃的紫色,而边缘则卷起了土黄色的气流。

姜明镜站在鼎前,双手并指如剑,在空中隔空勾画。他的动作优雅而灵动,仿佛在弹奏一曲美妙的琴弦。随着他的指法,旋风中的土粒开始自下而上地攀爬、凝聚,逐渐形成了四肢和头颅。

这个泥人只有巴掌大小,轮廓粗糙,就像是一个孩童第一次尝试捏制的泥人一般。然而,在姜明镜最后一笔落下的瞬间,一道紫色的闪电骤然劈在了泥人的天灵盖上。

泥人猛地睁开了眼睛,眼眶中闪烁着两粒紫色的晶体,而它的嘴巴仅仅是一道裂缝。当它张开嘴巴时,发出了“叽——”的一声尖锐叫声,那声音如同雏鸟被踩到尾巴时的惊叫一般,让人不禁心头一紧。

土偶扑向鼎沿,短腿蹦跳,却爬不出来,急得“叽叽”更尖。姜明镜曲指敲它脑袋,“咚”,脆亮。

“孽畜,”他懒声问,“能送他回去么?”

土偶抱头,紫晶眼滴溜溜转,先点头,又叉腰,裂缝嘴吐出奶声奶气的调子:“哼,我凭什么帮?”尾音拖得老长,像被宠坏的孩童。

姜明镜轻叹,指尖一弹,袖口滑落两缕残光——一截碎裂的玉盘、半片焦黑羽毛,皆散着与紫雾同源却更古老的气息。“瞧见没?它们也曾嘴硬。”他语声温吞,却带森冷,“如今拼在我识海里,日夜求死不得。你要不要也进去凑个数?”

土偶的紫晶眼瞬间瞪大,裂缝嘴角抽搐,它“咕咚”坐回鼎底,抱着脑袋哼哼唧唧:“好嘛好嘛,我试就是……凶什么凶。”

它缓缓地从鼎口爬出,动作有些笨拙,仿佛这对它来说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它的短手指在空中轻轻划动着,仿佛在描绘着一幅看不见的画卷。随着它的动作,一道指甲盖大小的法阵逐渐展开,宛如一个由紫晶拼成的万花筒,散发着神秘而迷人的光芒。

青年站在一旁,屏息凝神地注视着这一切,他的心跳急速加快,仿佛要冲破胸腔一般。那轰鸣声在他的耳畔回荡,那是血液在血管中奔腾的声音,如此清晰,如此震撼。

然而,就在土偶划拉了半天之后,它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仿佛失去了兴趣一般。它转过身去,背对着青年,两只短手则像孩子般背在身后。接着,一个闷闷的声音从它的身体里传出:“你这肉身啊,早就烂得不成样子啦,坟头草都已经有三米高了,我可没办法把你接回来哟。”

“那就带我魂穿,随便哪具刚死的肉身——”青年急切开口,嗓子干裂。

土偶摇头,紫晶眼偷瞄他,“跨界捞魂要定位,你原世界的天道因为被我们系统送走的人太多了现在把我们当病毒,防火墙厚得能挡化神雷劫,我这种小菜鸡根本钻不动。”

“借胎还魂?夺舍胎儿?”姜明镜倚在鼎旁,懒懒补充。

“也不行呀,”土偶跺脚,泥巴屑簌簌掉,“胎儿魂源与母胎绑死,我撕不开,撕开了也合不上,会一尸两命——天道直接劈我,我看着很像是会去送死的样子嘛。”

青年攥紧拳,指节泛白,像雪下压折的枯枝。他忽然想起什么,颤声问:“那……让我托梦,可以吗?给我父母托梦,要……要二胎。我附身二胎,从头再来。”

室内一瞬寂静,只余阵旗猎猎。姜明镜半阖眼,像在算一道极长的术式,良久,他抬手,啪地合上鼎盖,声音轻却脆:“可一试。”

土偶“叽”地蹦起,短手抱头:“啊啊啊——你知道跨界造梦多难吗?我得先在你原世界开一条梦隙,再定位血亲,还要避过天道耳目——工作量巨大!我灵值会耗光的!”

姜明镜屈指,又敲它脑袋,“做完给你进补,一整条灵脉。”

土偶立刻闭嘴,紫晶眼闪成星星,它蹦到青年脚边,仰着泥巴脸,语气傲娇:“那——你准备好告别咯?此去我可不管你喂奶换尿布,哭鼻子自己解决!”

青年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这是他三年来第一次如此真心实意地笑。那笑容仿佛春日里的第一缕阳光,温暖而明亮,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他的眼角因为这笑容而微微弯起,形成了几道浅浅的细纹,就如同被微风吹过的湖面一般,泛起层层涟漪。

青年缓缓地解下腰间的储物袋,那袋子的袋身已经有些磨损,上面绣着的雏菊也早已褪色,但依然能看得出它曾经的精致。这雏菊,是他前世母亲最爱的花,也是他对母亲深深的思念。

他将储物袋轻轻地递到姜明镜面前,手指在袋口处稍稍停留了一瞬,仿佛在与这位陪伴了他多年的老友做最后的道别。

“这里面装着的,是我这些年来积攒下来的丹方、灵石、术法等等……”青年的声音平静而温和,“宗主您若是看得上,就留下;若是看不上,便将它们散给山门的童子们吧。”

姜明镜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朵雏菊,仿佛手中捧着的是一件稀世珍宝。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花瓣,感受着那细腻的触感,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的眸色微微加深,似乎在沉思着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土偶欢快地蹦回鼎沿,它那短小的手臂再次迅速地划动起来,画出了一个巨大的法阵。这个法阵比之前的要大得多,几乎铺满了整个穹顶,紫晶光线如瀑布般垂落下来,宛如流苏一般华丽而壮观。

土偶嘴里念念有词,声音却越来越低沉,就像是被沉重的压力压弯的麦穗一样。终于,它用尽全力喊出了最后一个字:“梦隙——开!”随着这一声脆响,阵心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隙,漆黑的裂缝中透出了一丝暖黄色的微光。

那道微光虽然微弱,但却给人一种无比温暖的感觉,就像是深夜楼道里那盏永远为他留着的小灯。青年凝视着那道裂缝,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渴望。他缓缓抬起脚,准备踏入那道裂缝之中。

然而,当他低头看时,却发现自己的鹿皮靴底早已被磨损得不成样子。但奇怪的是,此刻他却感觉异常踏实,仿佛这双破旧的靴子才是他真正的依靠,就像是踩在家门口的门槛上一样。

青年回头看了一眼姜明镜,又看了看正在蹦跶的小傀儡,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然后,他轻声说道:“谢谢。”

“啰嗦!”土偶背过身,泥巴肩膀抖了抖,像在擦什么,“快走啦,我灵值见底了!”

青年笑,一步跨入裂缝。光瞬间收拢,密室重归寂静,只余紫晶碎屑纷纷扬扬,像一场迟到的雪。

姜明镜垂眸,摊开掌心——那枚储物袋静静躺着,雏菊绣线在灯影下泛出柔黄。他忽然想起搜魂时窥见的一帧:少年推开门,屋里热气扑面,母亲端着煎蛋回头,油花“噼啪”作响,父亲在沙发边起身,无声地张嘴——看口型,是“回来啦”。姜明镜指尖微动,将袋子收入袖中,转身走出密室。门外,雪已停,山巅月色如洗,像一条刚铺就的归途。

“宗主,这是来客登门拜访的记录,都在这了,还请过目。”

“不急,把这个储物袋送下去当下届亲传弟子大比的大奖,还有,加强宗里巡夜弟子的人数和实力,省的有什么阿猫阿狗都进来欺负我青云宗弟子。”

“宗主,宗内没发生什么,为什么要加强守备?”

“我路上遇到个老混蛋想睡我青云宗真传弟子,还因为这件事怕我追杀他而先想对我动手。”

“这么说的确该加强了,对了,您之前带回来的那个杂役弟子现在成为了厨房的主厨,还通过学习保留了食材的大部分灵气,您真是慧眼识珠啊。”

“尝过了吗?”

“尝过了,有你十分之一的功力。”

“不错。”

“对了,宗主,明天有一场和撼山宗的比武切磋,你要不要观摩观摩?”

“可,出去吧,顺便帮我去百草峰问问青萝有没有新的小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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