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点的晚饭吃得还算和谐,除了徐佳莹没吃多少,其他人都吃的敞开了肚皮。
村西头的玉米地里,春芽是回娘家后的第一天上工,队长为了照顾她,把她和秋穗,冬雪分到了一起。
春芽是上林村第一个离婚的姑娘,虽然大家都知道她是因为差点丢了命才离婚。
大部分的人都很同情她,但也有一些人觉得她离婚丢人,免不得说三道四的。
太阳往西斜了斜,地里的热气散了些,可玉米叶子刮在胳膊上还是有点疼。
春芽正猫着腰薅草,听见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像是故意压着嗓子,但又偏偏能让人听见。
“……你说她咋就敢离婚?一个女人家,离了男人还能活成啥样?”
是金花婶子的声音,她说话的声音带着股嘲讽。
胡婶子跟着搭腔:“可不是嘛,守不住本分,在婆家待不下去才回来的。这要是搁以前,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真是丢人现眼。”
“有些人啊,就是喜欢作,如今没人要了,看她以后怎么办!”
年轻的声音是村里王建安的媳妇儿,平时最喜欢的事就是跟着金花婶子嚼舌根。
“就是,没人要的女人,走到哪儿都让人戳脊梁骨,丢死个人了!”
春芽手里的杂草被她捏出了汁水,身体微微颤抖,脸色煞白。
她知道离婚会被人说闲话,她也做好了准备,可真的亲耳听见这些话的时候,她还是感觉浑身发凉,心口也一阵阵发紧。
“你们胡说!”
冬雪年纪小,看不得大姐受气,猛地直起腰喊道。
她脸涨得通红,攥着拳头,嘴唇哆嗦着,“我大姐才不是那样的!你们不能背后说人坏话!”
冬雪不善言辞,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翻来覆去就这两句,金花婶子她们听了,反而笑得更欢。
“哟,这小的还护上了?”
胡婶子撇撇嘴,“我说错了?她是不是离婚了?”
“离婚咋了?”
秋穗早就听得一肚子火,手里的薅草铲子往地上一拄,大步就走了过去。
她瞪着眼睛,腰杆挺得笔直:“金花婶子,去年你家男人打你的时候,你还手干啥?你咋不乖乖挨着,还去村头哭诉,咋就不嫌丢人?”
金花婶子脸一僵,没想到秋穗这么泼辣,嗫嚅着说不出话。
秋穗又转向胡婶子:“胡婶,你家大姑娘在镇上跟人处对象,怀了娃才逼着男方娶,这事儿全村谁不知道?你咋不说你家的更丢人现眼?”
胡婶子的脸“腾”地红了,指着秋穗:“你这丫头片子,满嘴胡说八道啥!”
“我胡说?”秋穗冷笑一声,又看向王建安媳妇,“你刚嫁过来三个月,就跟建安哥闹着要分家,嫌公婆老了拖累人,这可是整个村里都知道的。”
建安媳妇被说得头都不敢抬,往金花婶子身后缩了缩。
“我大姐为啥离婚,你们心里没数?”秋穗声音拔高了些,“再说,我大姐离婚又没有吃你们家粮食,有些人,咋管的这么宽呢?”
她扫了三人一眼,叉着腰:“自个儿家里一堆烂事没理清,倒有闲心嚼别人舌根!我看你们在背后说别人坏话,才是最丢人的!”
秋穗嘴皮子利落,一番话跟连珠炮似的,怼得三个妇人哑口无言。
金花婶子张了张嘴,想说啥又咽了回去,最后狠狠瞪了秋穗一眼,拉着胡婶子和建安媳妇,灰溜溜地往另一头玉米地去了。
“姐,你别听她们的!”
冬雪跑回春芽身边,拉着她的胳膊,连忙安慰道。
春芽低着头,拿手抹了把脸,再抬起来时,眼眶红红的,却冲秋穗和冬雪扯出个笑:“没事,我没事。”
秋穗走过来,把她手里的草扔进筐里:“跟这种人生气不值当。
她们就是见不得别人比她们强,大姐你能硬气地离了那个火坑,才是最勇敢的。”
太阳慢慢西沉,给玉米叶子镀上了层金边。
春芽看着秋穗挺直的背影,又看了看冬雪担忧的脸,心里好像没有那么憋屈了。
她吸了吸鼻子,拿起薅草铲子:“干活吧,弄完这最后一点我们就回家。”
三个姑娘重新蹲下,玉米地里又恢复了安静,只有叶子摩擦的沙沙声,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鸡鸣狗吠。
就在春芽上工后,王建军的脚已经彻底好了,摸着自己还不能动的胳膊,他心里头那股子憋闷劲儿又上来了。
他这脚是前些日子被蛇咬了,养了些时日总算能利索动弹,可胳膊上那道被陈小满打断的伤还缠着绷带,抬抬胳膊都费劲。
自从他娘死后,他一直都没有出去耍过,这让他特别难受。
更让他烦躁的是兜里比脸还干净,原本老太太死后,进来的人情和办完葬礼剩下有一百多块钱的。
他还没拿着那些钱去潇洒,就被人一闷棍敲晕在玉米地里,害的他脚被蛇咬了,钱也被掏了个干净。
他还不敢嚷嚷出去,因为当时晕倒在玉米地里的不只他一个,还有和他野外苟合的李寡妇。
为了不让自己再一次丢脸,他也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
春芽离婚时从婆家拿回来那笔赔偿款,他惦记好些天了。
那钱说是赔偿给春芽的,可在他眼里,那就是王家的钱,怎么也该由他来管。
可他不敢再明着跟陈小满要,那婆娘如今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打人还格外凶残。
思来想去,王建军心里头像揣了只跳蚤,坐不住了。
他悄悄溜出家门,绕到屋后,隔着一道矮墙就看见了隔壁李寡妇在院子里晾衣服。
李寡妇听见院门口的动静,一抬头看见是他,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声音软乎乎的:“建军哥,脚好利索了?”
王建军几步跨进院,反手掩上门,凑近了就往李寡妇身上靠:“好些了,再不来看看你,心里头空落落的。”
李寡妇半推半就,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就你嘴甜,快进屋,别让人看见了。”
李寡妇的房顶盖的是黑瓦,阳光从瓦片间的空隙照下来,映得李寡妇的脸格外柔和。
王建军往椅子上一坐,李寡妇就递过来一碗热水,手指不经意间在他手背上划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