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无尽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然后是剧痛。
林越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断裂的肋骨，带来锥心刺骨的疼痛。
他猛地睁开眼。
“扞卫者”突击车的内部，已经变成了一团扭曲的废铁。红色的紧急照明灯疯狂闪烁，映照着车厢内狼藉的景象。
“疯狗？”
“老枪？”
他撑起身体，沙哑地喊道。
“咳咳……老大……我还活着……”疯狗的呻吟从一堆变形的设备下传来。
“死不了。”老枪的回答则是一贯的简洁，伴随着拉动枪栓的清脆声响。
幸好，都还活着。
林越解开安全束缚，身体的剧痛让他踉跄了一下。他没有管自己，而是挨个检查其他人的情况。
苏晓，陈瑶和李娜受了些撞击，但没有生命危险。魅影和银狐也只是些皮外伤。
这辆“扞卫者”，用它最后的核心结构，保住了所有人的命。
他一脚踹开已经严重变形的车门。
一股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空气，扑面而来。
那是一种混杂着潮湿泥土、腐败植物和某种奇特甜腻金属的味道。
源质。
纯粹到令人发指的，未经过任何稀释的原始源质能量。
车外，是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没有天空，或者说，天空被一层厚重得看不到尽头的，暗紫色的浓雾所笼罩。
四周没有太阳，却并不完全黑暗。
无数奇形怪状的植物，本身就在发光。
巨大的，如同伞盖般的蘑菇，表面流淌着蓝色的光斑。
垂落的藤蔓，末梢凝结着一点点琥珀色的荧光。
脚下的土地，松软而湿润，踩上去，会泛起一层磷粉般的微光。
这里就是“未知禁区”。
一个被诺亚地图彻底抹除，连一个像素都不敢描绘的禁忌之地。
所有人陆续从车里爬了出来，看到眼前的景象，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操……”疯狗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骂了一句，“这他妈是哪个星球？”
李娜拿出已经破损的探测器，屏幕上一片乱码，指针疯狂旋转。
“这里的能量场……完全是紊乱的。我们所有的设备，都废了。”
她的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了。
“扞卫者”彻底报废，通讯断绝，定位失效。
他们被困在了这里。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发光丛林里，传来一阵轻微的沙沙声。
所有人瞬间绷紧了身体，举起了武器。
一个身影，从那些扭曲发光的植物背后，缓缓走了出来。
银色的长发，在光怪陆离的荧光中，流淌着圣洁的光辉。
是零。
她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作战服干净整洁，仿佛不是刚刚经历了那场毁天灭地的爆炸，而是在自家后花园里散步归来。
她走到众人面前，看了看那堆已经不成样子的“扞卫者”残骸。
然后，她看向林越。
“你们太慢了。”
疯狗张了张嘴，一句“你怎么在这”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这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她果然早就到了。】
林越体内的【深渊之种】，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频率，轻轻搏动着。
一股股精纯的源质能量，从空气中，从脚下的土地里，被它贪婪地吸收，转化。
身体的伤势，正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愈合着。
那是一种……如鱼得水的感觉。
这个对其他人来说诡异而危险的禁区，对他和零而言，反而更像是家。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老大？”老枪走到林越身边，低声问道。
这个问题，让刚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众人，再次陷入了迷茫。
家没了，车废了，人被困在一个地图上不存在的地方。
未来在哪？
林越没有回答。
他看向零。
零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询问，她抬起手，指向了丛林的更深处。
“那里。”
她的纯金色眼眸中，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彩，那是混合着困惑、渴望与熟悉的复杂情绪。
“能量很强。”
“是‘家’的方向？”林越问。
零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不确定。但是，有呼唤。”
有了方向，哪怕那个方向通往的是更深的未知，也比原地等死要好。
“所有人，检查装备，带上所有能用的物资。”林越下达了指令，“我们朝那个方向前进。”
团队重新振作起来，开始在“扞卫者”的残骸中，搜寻可用的弹药、食物和医疗用品。
十分钟后，一行人踏入了这片诡异的丛林。
脚下踩着的，并非泥土，而是一种细腻的，灰白色的结晶粉末，走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林越走在最前面，零跟在他身侧。
忽然，零停下了脚步。
林越也瞬间停下，打了个手势，整个队伍立刻进入警戒状态。
前方的阴影里，有东西。
一个奇特的生物，从一株巨大的，伞状的发光植物后探出了半个身体。
它没有皮肉，整个身体仿佛是由无数块不断变换形态的黑色水晶构成。
它没有眼睛和嘴巴，但在那水晶构成的“头部”，有一团旋涡状的，深紫色的光晕在缓缓流转。
这是一种从未在诺亚数据库中记录过的畸变兽。
它没有散发出任何攻击性的气息，只是“看”着他们，那团紫色的光晕，随着他们的出现而加快了流转速度。
【它在感知源质。】
林越立刻明白了。
这里的生物，似乎已经完全与源质融为了一体。
很快，更多的水晶生物，从四面八方的阴影中浮现。
它们没有靠近，只是远远地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好奇地“观察”着这群不速之客。
疯狗的额头渗出了冷汗，他的手指，已经搭在了扳机上。
“别开火。”林越低声命令。
他能感觉到，这些生物没有恶意，它们只是对自己和零身上散发出的，与这片环境格格不入的【深渊之种】的气息，感到好奇。
零看都没看那些水晶生物一眼。
她只是迈开脚步，径直从两只水晶生物之间穿了过去。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水晶生物，竟然主动向两侧退开，为她让出了一条路。
仿佛臣子在迎接自己的君王。
林越带着其他人，紧紧跟在零的身后。那些水晶生物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通过，没有任何动作。
穿过这片水晶生物的领地，前方的景象豁然开朗。
那是一片巨大的圆形空地。
空地的中央，矗立着一座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建筑。
它一半深埋在地下，一半暴露在空气中，被无数发光的藤蔓和苔藓所覆盖。
那是一座宏伟的拱门。
拱门的材质，非金非石，呈现出一种暗灰色的，仿佛某种巨大生物骸骨硬化后的质感。表面上，雕刻着无数繁复、精密、完全不属于人类文明的几何符文。
这些符文，正随着一种固定的频率，闪烁着幽蓝色的光芒。
一股低沉的，仿佛来自大地心跳的嗡鸣声，从拱门中传出，震动着空气，也震动着每个人的灵魂。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超现实的景象，震慑得无法动弹。
零走到了拱门前。
她停下脚步，缓缓伸出手，似乎想要触摸那些流光的符文，却又在最后一刻停住。
她的身体，在微微发光，与那座拱门的频率，产生了某种共鸣。
“门……”
她轻声呢喃，仿佛在梦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