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昊发现他手指在抖，转头轻声问：“累了吗？”
“没事。”陆烬笑了笑，“还能走。”
他往前走一步，站上高台边。
下面有人抬头，看到他，手里的活慢了下来。接着第二个人也停了，第三个人放下工具直起腰。越来越多的人停下工作，抬头看着他，像是只要看到他就在，心里就踏实。
陆烬抬起手，指着远处的废墟，声音不重但很坚定：
“今晚前把东区通道清出来，咱们可以做饭了。热汤热饭，比什么都好。”
大家又开始动起来。搬木头的搬木头，递工具的递工具，喊着号子一起干活。工地又热闹起来。阳光照在那面破旗上，风吹得它晃，像要飞起来。
陆烬站着没动，手心突然一阵发酸，比刚才更明显。他低头看手，皮肤没破，可那种疼从骨头里冒出来，带着累的感觉。
凌昊一直看着他，眉头皱了起来。“你脸色不对。”
“就是有点累。”陆烬想把手收回去，却被凌昊抓住了手腕。
“别骗我。”凌昊声音低了些，但很温柔，“你早就不太对了。走路变慢，呼吸压着，手还在抖。”
陆烬没挣，也没说话。
凌昊看向远处，陈暮合上药箱，正往这边走。他松开陆烬，迎上去几步。
“他怎么样？”凌昊问。
陈暮站定，看了他们一眼。“我想谈谈。现在。”
凌昊点头，转身扶住陆烬肩膀：“去医疗室坐会儿。”
“我不用——”
“不是商量。”凌昊打断他，语气坚决，却又带着关心，“你说要带大家重建家园，那你得先活着，明白吗？”
陆烬看着他，终于点了头。
三人进了医疗区最里面的房间。门一关，外面的声音没了。屋里灯亮着，墙上屏幕闪出一串脑波图。
陈暮坐下，调出数据。“这是你昨晚的记录。表面看没问题，心跳、精神都正常。但从深层看，你脑子里有两股波动。”
他点一下屏幕，图像分成两条线。一条上下起伏，有变化；另一条平直稳定，没有波动。
“上面是你自己的意识，有情绪，有想法。下面这条……是程序指令。它不会受情绪影响，也不会累。只要你用能力，它就会启动。”
陆烬盯着屏幕，喉咙动了动。
“你的力量不是天生的。”陈暮说，“你是唯一成功融合x病毒和‘创世基因’的人。厉北辰不是想造怪物，他是想造能自己进化的武器。而你，是实验里唯一活下来的例外。”
屋里安静了几秒。
凌昊站在陆烬身边，手搭在他肩上，稳稳的，暖暖的。
“所以我的能力……是被人设计出来的？”陆烬开口，声音很平静。
“不只是能力。”陈暮摇头，“你的身体、神经、能量系统，全被改造成战斗机器。你能吸收和释放能量，但每次用能力，都会激活那个埋在基因里的命令——消灭威胁，完成任务，直到安静。”
陆烬闭上眼。
他想起那次失控，眼前发红，耳朵嗡嗡响，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杀光所有危险。
那时的他不像人，像一把拔出来就不想收回去的刀。
“我不是第一次感觉到了。”陆烬睁开眼，“这几天用力多了，太阳穴就胀。有时候脑子一片空白，只剩打斗的本能。我不怕死，我怕……有一天醒来，发现自己伤了你们。”
凌昊的手猛地收紧，又慢慢放松，怕弄疼他。
“那现在怎么办？”凌昊问。
“控制。”陈暮说，“定期检查，少用高强度能力。最重要的是——保持感情联系。”
他看向凌昊。“你在陆烬快崩溃时强行连上的标记，成了他回来的路。你那次在梦里一遍遍叫他名字，不只是叫醒他，是把他从冷冰冰的程序里拉回来了。你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成了他的锚点。”
“锚点？”陆烬小声问。
“就是让他记住自己是谁的东西。”陈暮解释，“当那些机械指令想控制他时，真实的情感会挡住它们。感情越深，锚就越牢。你现在还能清醒，不是因为你多坚强，是因为你心里有人不想伤害。”
陆烬转头看凌昊。
凌昊也在看他，眼神干净，没有躲。
“只要我在他身边，他就不会丢？”凌昊问。
“不是只要在。”陈暮认真说，“是要一直有真实的感情互动。冷漠、疏远、藏情绪，都会让锚变弱。开心、依赖、心疼、陪伴……这些越真，锚就越结实。”
陆烬低下头，手指慢慢握紧。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以后每次出手，都是和自己打架。每次用能力，都有可能让那个冰冷的声音更近一步。他不能再只靠战斗活着，他得记得温度，得感受人心，得允许自己软弱。
不然他会忘了为什么而战。
“如果有一天……”陆烬忽然说，声音很轻，“我变了，意识不清，甚至对你动手——你要记得，先喊我名字。”
凌昊没说话。
他伸手把陆烬拉进怀里，抱得很紧，像要把所有不安都挡在外面。
“我不喊你名字。”凌昊贴着他耳边说，“我会抱住你。你推我也好，躲我也好，只要你还认得这张脸，我就不会放手。”
陆烬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慢慢抬手，回抱住他，手指轻轻按在凌昊背上，像是在确认这是真的。
陈暮看着他们，起身关掉所有数据。
“每周来一次检查。”他说，“别等疼了才来。也别觉得自己扛得住。”
他拿起记录板，走向门口。
手碰到门把时，他停下。
“陆烬。”他回头，声音温和，“你不是武器。你是第一个打破计划的人。因为你有选择。以后每一场战斗，都不只是为了赢，而是为了证明——你还活着，还是你自己。”
门开了又关。
屋里只剩他们两个。
灯有点暗，窗外天黑了。工地的声音少了，只有零星敲打声，像大地在呼吸。
陆烬靠在凌昊肩上，没动。
“你说你要陪我重建家园。”凌昊低声说，“那你也得信，我会陪你走完这条路。不管你经历什么，变成什么样，我都认你。”
陆烬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凌昊后颈。
那里有一道淡淡的疤，是他失控时留下的。
他轻轻按了一下，像回应，也像承诺。
“我知道。”他说，“所以你也要好好活着。别让我有机会，对着你的背影后悔。”
窗外风一吹，旗子晃了一下，慢慢扬起，像一只终于学会飞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