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从门缝照进来,落在陆烬的手上。他醒了,眼睛没睁,先感觉到掌心有东西硌着,是那块屏蔽器还在。他动了动手指,确认没丢。
手机在茶几上,屏幕朝下。他没去翻。他知道时间,晨会已经开始了。林瑶会替他顶一下,他信她。可胸口还是闷,像压了东西。不是因为开会,而是因为他知道有人在等他露面。
他坐起来,沙发吱呀响了一声。灰尘在光里飘,他拍了两下衣服,站起来。不去宿舍,也不去指挥室。走廊没人,脚步声很轻。他往训练区走,越走越暗,最后拐进一个废弃的角落。这里没人来,墙角堆着坏掉的沙袋,灯坏了几个,剩下的闪一下,停一下。
他靠着墙滑下去,闭眼,慢慢呼吸。身体里的信息素有点躁动,硝烟味在皮肤下面窜,但他压住了。只要不动情绪,就能忍住。
会议室里,主位空着。
林瑶站在前面,扫了一圈人,最后看向那把空椅子。她说:“陆队请假了,今天不开会。我代管指挥。”
说完,屋里安静了几秒。有人低头看本子,有人互相看一眼。陆烬不来不是第一次,但每次大家都觉得不安。他是基地的主心骨,他不在,人心就乱。
后排靠窗,凌昊坐着,腿翘着,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一下,一下,节奏稳。他脸上带着笑,好像没什么事。可太阳穴那里,青筋跳了一下。
他昨晚没睡好。
凌晨三点,他顺路去监控室看了记录。发现陆烬一整晚都没回宿舍,也没出现在训练场。通讯关了,定位停在旧休息间。再查热感——人就在那儿,坐着,不动。
他当时想直接过去。但他没动。
他说过不逼人。
可现在,这人连会都不开,连句话都没有,就这么躲着?
“吴昊。”林瑶叫他名字。
他抬头。
“后勤方案你看了吗?今天要调整轮值。”
“看了。”他笑了笑,“挺好的,听你的。”
“你负责的部分也要跟上。”林瑶语气平,但带着压力。
“当然。”他点头,“我最听话了。”
没人笑。气氛比平时沉。
林瑶翻开文件:“物资汇报。抑制剂只剩不到三成,特效药只够两周。omega成员开始轮流配药,医疗组建议优先给高危岗位。”她顿了顿,“陆队那边……没申请补给。”
这话一出,凌昊的手指突然停了。
他轻笑一声,声音不大,但屋里都静了。
“所以队长自己躲清闲,还不管别人有没有药?”他慢悠悠地说,“他不签字,仓库不开,我们等着断药?”
林瑶盯着他:“你在质疑我?”
“不敢。”他摊手,“我只是觉得,他能请假,我也该轻松点。比如我现在就去复兴城拿货?反正他也懒得管。”
“没有他签字,交易不能动。”林瑶声音冷了,“这是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凌昊靠回椅背,手指擦过嘴角,“他要是再这样下去,我不介意替他做决定。”
“你没这个权限。”林瑶合上文件,眼神锋利,“别碰底线。”
凌昊没说话了。他还在笑,可眼神沉了。
会议继续,声音在他耳边变得模糊。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陆烬到底想怎样?
躲我?行。不回消息?也行。可连工作都扔下,拿整个基地当赌注?
他不是这种人。
除非……他在怕什么。
怕的不是工作,不是责任,而是见我。
想到这儿,他笑得淡了些。他想起昨天早上,在食堂外看到陆烬站着,看他给一个小女孩系鞋带。那人的眼神很复杂,像想靠近,又像在后退。
那时他就明白,陆烬已经开始动摇。
现在,这人选择了最笨的办法——逃。
可逃不掉。
他不会追着喊名字,也不会堵门问话。但他一定会让他知道:你可以躲,但我总会找到你。
陆烬靠在墙边,呼吸慢慢稳下来。拳头上的痂裂开了,血从指缝流下来。他没擦。
他知道外面在开会,知道林瑶在替他扛事,也知道凌昊肯定生气了。
但他现在不能出去。
不是不想开会,而是……他开始在意那个人了。在意他会不会生气,会不会觉得他不负责任,会不会转身离开。
这种在意,比恨还难受。
以前他不怕被讨厌。被人避开、议论,他早就习惯了。可现在他怕的是——如果凌昊真的走了,不是因为怕他强,而是因为他不够好。
他攥紧口袋里的屏蔽器。这东西很小,很普通,不该让他这么惦记。可它是那个人做的,亲手磨的,花了三天。
为什么?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低血糖时,是那人塞糖给他;他伤口裂开时,是那人强行喷药;他半夜崩溃时,是那人做了这个谁都不知道的小东西,悄悄递到他手里。
这些事,不是为了讨好。
是为了留下他。
陆烬睁开眼,看着头顶一闪一灭的灯。他抬起手,看了看滴血的指尖。然后把手按在墙上,用力站起来。
不能一直躲。
但也不能现在回去。
他得先想清楚——他到底要不要回应。
监控室里,画面停在训练区那个角落。
凌昊站在屏幕前,身影挡住一半光。他盯着那个坐在地上的背影,看了很久。
然后他伸手,点了点屏幕上的位置。
“找到了。”
他转身往外走,步子不快,但很稳。路过走廊时,他顺手拿下墙上的手电,拧亮。光照在地上,影子拉长。
他没回会议室,也没叫人。
他知道陆烬不会跑。
这人只是需要时间。
但他也得让他明白——你可以停下,但别以为我能永远等。
手电照亮前方的路,一段一段亮起来。转过最后一个弯,训练区的门就在眼前。
他抬手,推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