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临时驻地的台灯在雨夜里投下昏黄光晕。
林晚秋将磁卡插入父亲遗留的铜制读卡器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读卡器本是父亲在省纪委档案室的保险柜密钥,此刻却像某种古老的锁芯,在接触磁卡的瞬间发出细微的嗡鸣。
。
铁盒底部突然弹出一行蚀刻小字,在冷白的LEd光下泛着青灰:YJ9闭站日,即青禾失魂夜。
林晚秋的呼吸骤然一滞。
她猛地翻出随身携带的军区解密文件,泛黄纸页上的日期刺得眼睛生疼——YJ9研究站确实于1987年6月18日紧急撤离,而父亲与镇政府签署的易地搬迁协议日期,赫然是6月17日。
提前一天...她低声重复,指尖抵住太阳穴。
雨水拍打窗棂的声音突然变得刺耳,像某种倒计时的鼓点。
原来所谓根本不是事后补救,而是这场阴谋的行动前提——有人需要用官方协议为非法操作背书,而父亲...她喉间发紧,将文件按在胸口,那里还揣着从地窖取出的照片,年轻的林振山与军装男子的笑容在黑暗中灼烧她的皮肤。
卫星地图的蓝光在电脑屏幕上铺开。
林晚秋将三十年前的地质勘探图叠加上去时,鼠标突然顿住——废弃教堂的位置,正落在三条地脉的交汇点上。
她放大彩窗布局图,笔尖在屏幕上划出轨迹,那七扇彩窗的角度,竟与香灰阵的能量流向完全吻合,只是方向相反。
逆位...她对着空气喃喃,后颈泛起凉意。
香灰阵是镇民用来镇煞的,逆位则意味着...
叮——
手机震动惊得她几乎碰倒茶杯。
是陆承宇的消息:烧退了点,需要我查什么?
她盯着屏幕上那个虚弱的退了点,喉结动了动,终究没问他术后恢复的情况。
指尖快速敲击:承安1986年给教堂做的光控系统,查电机型号。
发送键按下的瞬间,窗外惊雷炸响。
清晨六点零九分,镇东废墟的碎石路被夜雨泡得湿滑。
林晚秋裹紧外套往废弃教堂走,胶鞋踩过积水时溅起泥点——她特意绕开了主路,却没注意到身后三两步远的影子。
林老师。
清嫩的童声在耳侧响起时,她已本能地旋身,地质锤在掌心转了半圈才堪堪收住。
小石头缩着脖子站在土坡下,额发滴着水,右手攥着块裹满布的东西:它...在叫你。
布包打开的刹那,温热的触感透过指腹传来。
那是块鸽蛋大小的矿石,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纹,内里流转着幽蓝的光。
林晚秋的真实之眼·溯毫无预兆地触发,太阳穴像被钢针刺入——
白大褂的背影在眼前重叠。
她看见二十年前的教堂地下室,白炽灯刺得人睁不开眼,七八个穿白大褂的人正围着金属容器焊接,焊枪的蓝光里,沈墨白的脸忽明忽暗,他手中举着的,正是她此刻握着的同款磁卡。
林晚秋踉跄一步,扶住旁边的断墙。
矿石的温度骤降,幻象如潮水退去。
她抬头时,小石头正用拇指抹她额角的冷汗,右眼角的晶体泛着淡红:我阿奶说,地底下的东西认钥匙。
她捏紧矿石,喉咙发涩:你...什么时候开始能看见这些的?
小石头没回答,只是拽她的衣角往教堂方向走。
晨雾里,尖顶的轮廓渐渐清晰,像把倒插在地上的剑。
上午八点四十二分,教堂主殿的木门在林晚秋手下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尘光在光束里翻涌,七道斜光从彩窗漏下,正好在地面拼出个扭曲的阵图——那是她在香灰堆里见过的图腾,只是所有线条都倒转了方向。
逆位镇煞阵。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回响。
祭坛旁突然传来怀表的滴答声。
林晚秋猛地转头,看见穿深灰长袍的钟表匠正站在圣母像下,怀表在他掌心开合,每响一声,彩窗的玻璃便轻微偏转,折射出的光斑在墙上游走,像某种古老的密码。
沈雪说,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只有被背叛过的人,才能看见真相。
左眼突然灼痛。
林晚秋捂住眼睛,指缝间漏出的光里,整个空间开始分裂——一边是斑驳的墙皮、腐烂的跪凳;另一边却是灯火通明的大厅,穿军装的守卫在门口踱步,沈雪跪在地上,发梢沾着血,而年轻的林振山正将一份文件投入焚毁炉,火光照得他的脸忽明忽暗。
爸...她脱口而出,声音破碎。
幻象中的林振山似乎顿了顿,转头看向她的方向,可下一秒,两个重叠的画面突然碰撞,她踉跄着扶住圣餐桌,瓷器碎裂的声音在耳边炸响——是她碰倒了桌上的旧烛台。
钟表匠的怀表停了。
他弯腰捡起一片瓷片,对着光看了看:该醒了。
中午十一点十五分,祭坛下方的暗室里,林晚秋的地质锤敲开最后一块腐木时,金属的冷意扑面而来。
伺服电机的铭牌在尘埃里闪着暗光:承安建工·1986定制。
她的手机在此时震动,陆承宇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查到了...我爷爷笔记里写,教堂要装套光控系统,说是配合意识引导实验。
他当时觉得奇怪,可那时候承安刚起步...
意识引导。林晚秋重复着,指尖抚过电机的散热孔。
那些细密的孔洞突然在真实之眼下显形——每个孔的位置都对应着人脑的神经节点。
她想起镇民们模糊的记忆,想起老神婆昏迷时的古语,喉间泛起苦味:这不是宗教装置,是心理干预设备。
小晚...陆承宇的声音突然发紧,你那边的信号...怎么在闪红光?
她抬头,暗室的通风口正渗进奇异的蓝光。
下午两点零三分,祭坛中心的彩窗突然全部亮起。
林晚秋仰头时,七束光线像七把银剑刺向她的双目。
她试图后退,却发现双脚像被钉在地上——小石头不知何时跪在她脚边,右眼角的晶体迸发出刺目的蓝光,沈雪的声音从他喉咙里挤出来,带着金属的锐响:Z.h.不是一个人...是执衡者的编号。
小石头!林晚秋想去扶他,可刚弯下腰,那七束光突然汇聚成一道,直贯她左眼。
剧烈的疼痛从瞳孔深处炸开,她看见自己的真实之眼正在被反向抽取——那些她曾洞察过的谎言、隐藏的情绪,此刻像被倒卷的潮水,顺着光线往彩窗方向涌去。
远处的雷云越压越低,风裹着铁锈味灌进教堂,吹得彩窗上的玻璃嗡嗡作响。
林晚秋的膝盖开始发软,她死死攥住父亲的纪检徽章,金属边缘割进掌心,可那吸力却越来越强,仿佛要把她整个人都扯进光里。
爸...她低唤着,眼前闪过地窖里父亲的字迹,闪过支教时孩子们沾着泥的笑脸,闪过陆承宇在手术前发给她的最后一条消息:等我好起来,我们去看海。
风突然变大了。
下午两点零五分的教堂祭坛上,林晚秋的双膝终于触到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