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出密道,苏沅指尖还沾着密道里的湿冷潮气。
眼角余光却瞥见大皇女身边的亲卫正悄悄往她身后退——那亲卫腰间挂着块玉牌,是女帝赐给大皇女的禁军统领信物,此刻却攥着块暗紫色的绢帕,帕角绣着半朵山茶,是三皇女宫里人才用的纹样。
心猛地一沉。
她刚要开口,姬府方向忽然传来一声闷响,不是厮杀声,是铜钟被撞碎的钝响——那是姬府遇袭时才会敲响的警钟。
“糟了!”苏沅转身就往马边冲。
赵荷愣了愣,也跟着翻上马背:“我跟你去!我娘的亲兵里有几个是我旧部,或许能帮上忙!”
风雪刚停的路滑得厉害,马蹄踩在结冰的石板上打滑,苏沅几乎是伏在马背上催马狂奔。
离姬府还有两条街,就看见府门大开着,门柱上插着两支羽箭,守在门口的女侍倒在雪地里,胸口插着短刀,血把雪地染得暗红。
“暄郎!”苏沅翻身下马,踉跄着往里冲。
前院空无一人,只有沈太傅常坐的那张紫檀木椅翻倒在地,椅背上钉着张字条,是用炭笔写的:“西山石窟,独身来换。”
字迹歪歪扭扭,却透着狠戾。
苏沅指尖发抖,刚要攥紧字条,身后忽然传来沈太傅的声音,带着喘息:“无忧……别去……”
转头一看,沈太傅被两个女侍扶着,左臂缠着布条,渗出血来:“她们是从后院翻墙进来的,带着迷烟,我和暄和刚走到廊下,就被迷晕了……等我醒过来,暄和就被带走了,只留下这字条……”
赵荷蹲下身,摸了摸地上的马蹄印:“是三皇女的人,这马蹄铁是西域产的,边缘有三个凹槽,只有她宫里那几匹汗血马是这样的。”
她抬头看向苏沅,“西山石窟我去过,是从前皇家避暑的地方,有三条密道,其中一条通往后山悬崖,她肯定是想抓了姬夫郎当人质,从悬崖逃出去。”
苏沅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没了慌乱:“赵姑娘,麻烦你带沈府的人去西山石窟正面,不用强攻,只需要装作包围的样子,拖延时间。”
她转头对沈太傅道:“娘,你立刻去宫里找女帝,就说三皇女假死脱身,劫持沈暄和,要从西山悬崖叛逃,让女帝派禁军封死后山所有通路。”
“那你呢?”沈太傅抓住她的手腕。
“我去石窟东侧的密道。”苏沅抽出腰间的软剑,利刃出鞘发出轻响,“三皇女以为我会去正面救暄和,我偏要绕去她的退路。”
刚走出沈府,就见大皇女带着禁军赶来了,脸上带着急色:“姬大人,我听说姬夫郎被劫了?我已让人去西山……”
“大皇女来得正好。”苏沅打断她,目光落在她身后那亲卫身上,“只是不知大皇女的亲卫,为何会有三皇女宫里的绢帕?昨夜大皇女带人围堵赵将军时,三皇女的替身还在长乐宫,是谁替她换了囚衣,让她从密道脱身的?”
大皇女脸色微变,那亲卫“噗通”一声跪下:“殿下饶命!是三皇女用属下的妻儿要挟属下……属下只是帮她换了个宫女进去,没想到她会劫持姬夫郎!”
大皇女一脚将他踹开,看向苏沅:“姬大人,此事是我失察,我现在就带禁军去西山悬崖,绝不让三皇女逃了!”
苏沅没说话,翻上马就往西山去。
她知道大皇女或许不是故意的,但三皇女能算准她会去城郊庄子,算准大皇女会被赵将军牵制,必然是有人泄露了她的行踪——而这人,说不定就在大皇女身边。
西山石窟的潮气裹着霉味,钻进鼻腔里发闷。
三皇女攥着匕首的手在抖,刀刃却死死抵着沈暄和的脖颈,她盯着他苍白的侧脸,忽然低笑出声,笑声里带着碎玻璃似的尖刻:“沈暄和,你说姬无忧到底哪点好?她懂什么是疼人吗?”
沈暄和垂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浅影,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与殿下无关。”
“无关?”三皇女猛地攥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眼底翻涌着猩红,“我一直注视着你,可你为什么不看看我?我送给你的礼物都被退回,我讨好你你视而不见!明明你一个男子在外抛头露面有失夫道,只有我!只有我能不计前嫌接受你!”
她的指甲掐进他的皮肉里,沈暄和却只是皱了皱眉,声音冷得像石窟里的冰:“我一开始就说了,我不喜欢殿下,请殿下不要强人所难。”
他顿了顿,终于抬眼看向三皇女,眼底只有彻底的漠然:“更何况殿下是真的喜欢我吗?不过是对自己这么多年得不到的成了执念罢了。”
“执念?”三皇女像是听见了天大的笑话,猛地松开手,后退两步,匕首“当啷”掉在地上。
她指着沈暄和,笑得癫狂,“这世上只有我才配站在最高处,只有我才配得上你!姬无忧算什么东西?她知道怎么种植粮食吗?知道怎么预防疾病吗?我是穿越者!我带着现代的记忆!我才是天之骄女!这江山本就该是我的!我得不到的她也别想得到!”
她越说越激动,抓起地上的碎石就往墙上砸,碎屑飞溅:“是姬无忧!是她断了我的路!她毁了我的兵甲,抓了我的人,还抢走了你!我不甘心!我明明什么都算好了,为什么就差一点?为什么……”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哽在喉咙里,像困兽一样嘶吼,胸腔剧烈起伏,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沈暄和静默不语,眼神充满了嘲讽和怜悯。
“说话啊!”三皇女猛地回头,眼底的癫狂更甚,“等我杀了姬无忧,等我逃出去,我还要回来!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看,谁才是这娄国真正的主人!”
就在这时,密道深处传来“轰隆”一声闷响,是石门被踹开的声音。
三皇女浑身一僵,猛地抓起地上的匕首,又抵回沈暄和的脖子上,声音发颤却依旧狠戾:“她来了……她果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