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试结束后短暂的等待时间。
百无聊赖地发着呆仰望天空。
‘星星还没出来呢。’
日色渐暮但尚未到星辰显现的时刻。
观天象流转，体内真气持续运转。
小心避免粗暴冲击穴位。
需将气引至上丹田。
这般提气上行时。
咚咚。
细若游丝的真气末端。
轻叩着上丹田的门扉。
因是极其微弱的气息。
既不能贯穿亦无法摧毁壁垒。
但关键在于它终究触及到了。
‘磨蹭半天总算勉强够着了。’
能够触及意味着。
好歹开辟出了通路。
接下来只需持续打磨这条脉络。
‘问题在于这破过程实在太耗时间。’
如今这具身体不像前世那样能瀑布般倾泻内力。
自老头教导后，方才明白凝练与控制是何等重要。
要在这缕细丝上慢慢附着血肉。
想突破那道铜墙铁壁，非得下苦功不可。
虽说有机缘就可以瞬间贯通。
‘…可非大机缘的东西怎会对这般厚重的墙壁有用…’
至少到化境前都难有可去摘取的顿悟机缘。
除非。
‘吃掉白魔石。’
深埋地底的白魔石。
若能寻得吞服或许能强行突破。
但我更想到达化境临界时再服用。
这样才能毫无损耗地完整吸收啊。
「呃呜….」
持续运转内息的过程中。
下方传来夹杂剧痛的呻吟。
「不能安静点?」
「…已…经尽量安静了….」
「哟呵 还顶嘴?」
听到这句话，我调转原本涌向丹田的内息灌注全身。
「咕呃!」
于是充当座椅的仇折叶惨叫一声。
咚!
直接瘫倒在地。
虽然感知到这些，我的嘴仍没停歇。
「到底为什么连这种程度都承受不住。」
“...”
仇折叶露出颇为委屈的神情。
但还没结束。
「就是因为这么没骨气才会差点落选吧。」
“...”
似乎被戳中痛处，仇折叶的脸色瞬间垮掉。
您说得对。
「费心调教出来的人就这德行?嗯?差点因为脚步错乱失手?」
「…唔….」
「这崽子怎么老在实战中掉链子。要这样不如卸了姓氏，丢人得我都没脸出门了。」
「明明我年纪更…」
「哦是吗?那拜托拿出长辈的样子啊，侠剑大宗师。」
「…是。」
仇折叶哑口无言地深深低头。
这疯子真是的。
在后面看着就火大得不行。
‘差点因为踏错步散了内息?’
攻击立柱的机会只有一次。
就算用尽全部招式也行。
用一剑或一击解决都可以。
连那个也算作一次机会了。
只是。
缠绕在身上的内力流动绝不能中断。
这是判断的标准。
‘这小子差点因为身法崩溃断了内力’
就像以前比武大会时那样。
一进入实战就会紧张得手忙脚乱。
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内力不散。
幸好还能挥剑留下些微小伤痕。
「要是从那儿摔下来，我就揍你代替石柱。」
“...”
想起被我击打的石柱下场，仇折叶
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至少。
‘至少仇妍淑都稳稳过关了’
虽没有比其他考生
表现得特别出众
‘但总归是通过了’
偷偷瞥向远处仇妍淑的身影。
呆滞的目光依旧，
但轮廓已逐渐清晰。
‘看来没追着剑路走’
还好。
要是追着剑后的剑路走
仇家血脉突然学起华山剑法就太荒唐了
我只希望她学个剑后的气势就好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成
‘其他孩子们…应该都处理得不错吧’
因为不能随意移动
具体情况不得而知
他们那边大概也差不多
但倒不担心
就算没有我在
那帮家伙肯定也能自己应付过去的。
只是。
‘魏雪儿。’
魏雪儿还是出现在了这里。
况且。
‘居然突破了境界。’
时隔多年再遇魏雪儿的瞬间。
我就能看出她已是臻至绝顶的武者。
原本对武功一窍不通的魏雪儿突破境界不过一两年光景。
天赋高到令人害怕的程度。
更何况。
‘连这个也是无可避免的吗?’
魏雪儿终究会执剑的命运流向。
或许是我无力改变的。
虽然改变了很多事。
但关于魏雪儿的部分始终未变。
难道不管我怎么挣扎都只能如此吗。
这样的念头浮现了。
‘真他妈见鬼。’
正在转换思绪时。
不由漏出一声嗤笑。
见仇折叶露出古怪表情，便加重了压在他身上的力道。
「呃啊!」
世上无可奈何之事虽多如牛毛。
‘但该改变的还是要改变。’
现在放弃为时已晚。
‘我能够重生归来必有缘由。’
逆溯时光重活一世这种事。
若简单归结为‘奇迹’，那些蹊跷的违和感就格外刺眼。
最近愈发强烈地感受到。
简直像是被某种意志刻意安排重生似的。
‘...’
虽然宁愿这只是场妄想。
一如既往。
我那该死的预感从不出错。
毕竟我的人生向来倒霉透顶。
「……啧。」
「那、大公子…能不能请您稍微起来下…」
「现在心情不好 给我安静待着。」
「是…」
不希望改变的事物正在改变。
渴望改变的事物却始终如故。
‘简直把人往死里逼。’
本来人生难度就高得离谱。
拼命被使唤却半点回报都没有。
‘到底想让我怎样？’
即便质问苍天也不会有答案。
若问旁人则注定被当成精神病。
一如既往地 只能靠自己苦苦追寻答案。
而这样找到的答案终究只有一个。
除了「即便不行也要试试」之外别无选择。
首先。
‘该从魏雪儿和张善渊那边下手。’
必须从最在意的部分开始挣扎。
我的视线正投向第一组所在的方向。
‘看样子还没订婚。’
前世魏雪儿订婚时 她应该刚过弱冠之年。
同时也是我成为魔人后不久的时间点。
所以现在阻止完全来得及。
硬要说问题的话。
‘在于阻止订婚本身是否有问题’
我凭什么能阻止那场婚约。
以及阻止后魏雪儿或我会遭受什么损害。
‘眼下还没有。’
虽说迟早会有 但能预见的问题都有解决余地。
除此之外。
仔细想来并无大碍。
明知如此却仍犹豫不决。
‘剑尊为何前往张家。’
前世如此。
今生亦然。
我始终不知剑尊执意前往张家的缘由。
若说现任盟主是张家之人。
而剑尊作为前任盟主前去投靠。
这固然算个理由。
‘但总觉得另有隐情。’
剑尊离开仇家转投张家的动机。
必须查明这点。
才能确保她不受牵连。
唯有如此。
我才能毫无顾虑地斩杀张善渊。
正思索间。
-即将开始第二轮测试，请各位准备。
远处传来教官的喊声。
漫长的等待终于结束了。
可惜还没折磨够仇折叶。
接着传来第二轮测试内容。
听完我立刻皱起眉头。
******************
视线转回当下。
看着眼前摆开架势的女人无言以对。
二测是与教官切磋。
这敷衍又狗屁的设定。
想到为这种破事等这么久。
多半是临时凑数的测试。
‘定是合格者太多了。’
原因显而易见。
准是过关人数远超预期。
看来是为了进一步筛选合格者而采取的手段。
‘明明是只有教官受累的方法，却偏要搞这种麻烦事。’
换作是我，随便看看就把那些不成器的家伙淘汰掉了。
大概是怕被骂黑幕之类的吧?
应该不至于设定必须打赢之类的荒唐标准。
要是真这么规定，世家门派的大人物们早就暴跳如雷了。
所以标准虽然定得有些宽松。
但也不能太容易。
「这个我能理解。」
「是啊。」
「不过我的对手好像有点奇怪。」
这些都无所谓。
老实照做就好了。
问题是我的对手为什么是那个人。
我极其不满地瞪着对面的对手。
当今中原女杰中最受民众爱戴的人物。
将世代传承的剑后称号。
以最清白方式继承的存在。
梅花剑后苏伊。
我的对手竟是她。
‘所以说。到底为什么?’
剑后也是教官，作为考试出场倒有可能。
但事先通知说剑后不会参与本次考核。
「可您怎么会出现在我面前?」
「看来你是听了谣传。我既是教官，岂有不来之理。」
她平静得仿佛自己并非剑后。
我不由眯起眼睛。
「…您敢以华山名誉担保没说谎吗?」
当我瞪着眼质问时。
瞬间看到剑后肩膀抖了一下。
「…我区区武人怎敢拿华山名誉作保?说话太刻薄了。」
「您在转移话题吧?」
“...”
是谎言呢。
虽只是随口说说的。
但剑后这般人物终究不忍以华山名誉作赌来撒谎。
嗯….
所以说。
嘴上说不出来，其实是为和我较量才站在这里的吧?
「为什么?」
“...”
剑后没有回答。
从她回避视线的样子来看，似乎不打算作答。
只是。
缓缓举起了剑。
与此同时剑后对我说道。
「二组的仇阳天…现在开始考核。」
「…事到如今摆架子已经太迟了。」
终究是要我出手的意思。
看来另一边已经开始了。
还以为能轻松些呢。
‘若是敷衍了事，她定不会认可吧。’
既然最终评判取决于教官实力。
剑后这般固执地与我较量的原因显而易见。
无非是警告我别想糊弄过去。
‘唔….’
剑后所摆的
并非特殊架势。
不过是将剑尖朝我这边轻轻递出。
纹丝不动的剑锋与
从容不迫的视线。
乃至静立的身姿。
即便姿势眼神看似平平无奇
却格外显得沉重的缘故
想必因她正是我心目中臻至完整‘化境’的武者。
迄今为止交过手的化境武者屈指可数。
若要举例的话，最近遭遇过的皇甫世家的暗客。
‘根本没法比吧。’
和那种货色相比水平差太多了。
何况之前能靠使用魔气和诱发大意来取胜。
但剑后可不吃这套。
就像同是绝顶境界也有高下之分。
化境更是如此。
若能想起那个境界里划分的无数等级，理解起来会更容易。
但现在我眼中只能看见剑后。
‘剑后…’
剑后。
光这个名字就足够了。
世人皆传。
能获得这个称号，就证明她是当今时代女剑客中的巅峰。
如今她在这里担任教官。
看起来比较低调。
但这只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走过的武道之路从未褪色。
「先请教您一个问题。」
「说。」
「您会手下留情的吧?」
「…嗯。」
听到我的问题，剑后嫣然一笑。随即开口。
「看心情。」
‘要命。’
根本没这打算啊。
听完剑后的回答，我确信地点点头。
咚。
踩踏地面直冲而去，一头扎进剑后怀中。
剑后错愕的表情映入眼帘。
我毫不犹豫地挥出蓄满内劲的拳头。
呼啦啦!
瞬间四周喷涌出火焰的同时。
如风暴般狂风与内息混杂着席卷而来。
燃烧的火焰承载意志向剑后扑去。
在那间隙中。
沙沙。
火焰中开始混入细小的梅花瓣。
******************
夸嚓嚓!
森林边缘的平原后方。
第一组测试持续进行之际。
远处传来的怪声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数十人同时停住动作望向某处实属异常。
就连监考的教官们也如出一辙。
因众人皆是武者。
断不会仅因听见巨响就转移视线。
是感知到夹杂热浪的内息。
这种直击武者本能的感觉才让人不得不看。
究竟是何人。
能将气势传至如此遥远的。
散发着骇人斗气的这位。
那气息阴森得令人窒息。
「咳咳….」
境界低微者已止不住干咳面露痛苦。
导致刚开始的二轮测试甚至出现短暂停滞。
毕竟眼下谁都无法集中精神。
唐少烈望着这般情形反而露出兴奋神色。
「怎么这么高兴?」
发问的是同来参加入馆考试的彭雅熙。
她既是彭家血脉。
所以这次神龙馆想不来都不行。
还是不想来啊。
毕竟她那位兄长在神龙馆惹的祸数不胜数。
明知会被比较才不愿前来。
因为知道血族的立场不是靠强求就能改变的。
她紧闭着嘴还是来了。
「看看大家的表情，怎么可能高兴不起来。」
「这种反应少烈你居然会喜欢？」
「怎么可能不喜欢。之前被大家无视的时候我可憋屈死了。」
彭雅熙对唐少烈的话只是叹了口气。
至于这么开心吗。
虽然这么想着。
彭雅熙的视线也不由自主追随着那道锐利斗气的轨迹。
‘…这种程度的气息，真是那孩子发出来的?’
看唐少烈的反应。
这气息显然来自她那位‘前’未婚夫。
‘简直离谱。’
明明能感知到气场却难以置信。
这已经。
‘根本不是后起之间的水平…’
才过了几年啊。
当年那个被她揍得鼻青脸肿还满嘴脏话的混小子。
不仅突破了境界，更跻身高手之列。
满打满算不过数年。
对常人或许漫长，在武者眼里不过弹指一瞬。
那么短的时间。
连突破一个境界都勉强。
能把一套基础武学练透都算奇迹的时光里。
仇阳天却早已越过这些朝着更高处迈进。
那恐怕是她至今仍需仰望的高度吧。
‘每次见面都在突破，有点作弊了吧。’
她轻笑着摇摇头。
虽不后悔退婚。
但终究有些遗憾。
早这样的话当初何必那般不堪。
说不定婚约都不会解除呢。
当然如果那臭脾气还是老样子的话。
管他什么才能不才能的早就该退婚了。
现在这副模样的话?
‘唉。’
她把这种无聊的念头甩出脑海。
彭雅熙向仍然兴奋不已的唐少烈问道。
「知道你喜欢啦。但那位姐姐现在去哪儿了?」
「嗯?哪个姐姐….啊，霏儿姐姐?」
现未婚妻去了何处。
彭雅熙突然好奇起这件事。
「就是啊？明明说过别乱跑的….这位姐姐跑哪儿去了？一个人乱走会迷路的…」
「这地方再大能大到哪儿去怎么会迷路。」
「…雅熙你不懂。那位姐姐是真的会迷路。」
“...”
本以为是在开玩笑。
但唐少烈脸上分明是真心实意的担忧表情。
不过再怎么路痴的人。
总不至于在这么多人聚集的地方迷路吧。
彭雅熙对着这样的唐少烈连连摇头。
环顾起四周。
连原本热火朝天的考核都能被停滞。
轰——!哐——!
所有人都只顾着关注接连不断的爆炸声。
所以很意外。
‘还以为他会讨厌这种场面。’
明明看起来像是讨厌被关注的仇阳天。
居然做出这种吸引全场目光的举动。
实在出人意料。
简直就像，刻意要做给某人看似的。
‘嗯?’
正思索间。
彭雅熙突然与某道视线相遇。
是位俊美的美公子。
虽然外貌十分引人注目。
但彭雅熙注视他的理由并非如此。
‘那个人…。’
是认识的人物。
当然这周围聚集的多是彭雅熙熟知的世家或名门后起之秀。
但此人有些特殊缘由。
‘张善渊。’
比起神星 更习惯用名字记忆他。
总觉得那个尊号不太能引起共鸣。
仇阳天其实也是如此。
按彭雅熙的预想 仇阳天比起真龙。
更像是斗犬或狂犬那类印象。
不过反过来说 倒不明白为何会觉得张善渊与神星不相称。
‘怎么回事?’
彭雅熙思索着自己视线独独停留在张善渊身上的原因。
就像所有人都循声望去那样。
张善渊本也不该例外。
但分明有什么不同。
比起其他人 视线独独为他停留的理由。
那到底是什么呢。
「啊。」
没费多少功夫思考。
彭雅熙便察觉到了缘由。
在场众人眼中多是赞叹或惊讶。
‘那人为何?’
张善渊的眼神。
在彭雅熙看来明显到。
充满厌恶 自卑感。
以及 自我怀疑之类的情绪。
身为盟主独子。
拥有乐剑般俊美的容貌与才华。
兼以温厚品性着称的人物 为何会露出那种表情。
彭雅熙虽心存疑虑。
没过多久。
嗖。
张善渊转头朝向某处，再也看不见他的表情。
反正早就通过考试了，摆出副无所谓的样子。
而偷瞄着这一幕的彭雅熙。
「总觉得不对劲…?」
莫名涌起一阵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