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羽飞梭在距离凤凰山脉主城尚有十里之地,便悄然降下。
云天收起飞梭,与亚桑一同步行,向着那座雄踞于谷地中的庞大部落走去。
沿途,不时能看到三三两两的人影,有身着兽皮、气息彪悍的蛮士,也有魂力波动隐晦的魂术师,更多的则是没有修为的凡人。
这些人大多神色匆忙,右前臂上都烙印着一个展翅金鹏的图腾纹身,显然是金鹏部的本地族人。
除了他们,也有一些像云天和亚桑这样的外来者,身上纹着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图腾,想来也是为了半年后的百英会而来。
云天看着那些繁复的图腾,心中一动,侧头问向亚桑:“族长,火鸦部的图腾是什么?怎不见你们身上有?”
亚桑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瞬间涨红了,神情颇为不自然。
“大人有所不知,这图腾印记,并非哪个部落都有资格纹印的。”
“哦?这里面还有什么说法?”云天倒是真来了兴趣。
“只有当部落里诞生出魂王或是蛮王,这个部族的族人,才有资格在身上留下代表荣耀的图腾印记。”亚桑的声音低了下去,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我们火鸦部……还未曾诞生过,所以……”
云天恍然,原来这小小的图腾,竟是部族底蕴与辉煌的象征。
他随口安慰道:“族长不必气馁,火鸦部今后也定能诞生魂王、蛮王的。”
亚桑只是陪着笑了笑,连声道谢,但那笑容里的苦涩,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二人说话间,已来到城门之前。
三丈宽的巨大城门,由整根的巨木拼接而成,门梁上悬挂着一块巨型牌匾,用古拙的蝌蚪蛮文写着“金鹏”二字,笔力雄浑。
门柱两侧,各立着一尊丈许高的鎏金大鹏雕像,双翼半展,鹰目锐利,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威武不凡。
门前,两排手持长矛的卫兵肃然而立,个个气息沉稳,竟都是蛮体境后期的蛮士。
一名魂胎境的魂将坐在一旁的石墩上,目光如炬,审视着每一个试图入城的外族人。
亚桑上前,恭敬地递上那枚代表火鸦部的赤红色玉佩。
那魂将接过玉佩,以魂力探查一番,又抬头扫了云天二人一眼,这才点了点头,将玉佩还了回来,挥手放行。
踏入城门,一股混杂着烟火、皮革、草药与汗水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
城内的景象比从高空俯瞰时更具冲击力。
宽阔的土路两侧,是密密麻麻的低矮石屋与兽皮帐篷。
空地上随处可见摆摊的小贩,面前铺着一张兽皮,上面摆放着各种妖兽的皮毛、骨骼、草药,甚至是某些闪烁着微光的矿石。
他们大声吆喝着,与来往的行人进行着以物换物的原始交易。
三五成群的孩童在人群中追逐嬉戏,他们穿着麻布缝制的衣裤,虽然也算不上华贵,但比起火鸦部那些光着脚丫、衣不蔽体的孩子,已经体面太多。
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股粗犷而旺盛的生命力。
“大人,内城有专门为我们这些前来参会之人安排的住宿空地,我们可以去那里安营扎寨。”亚桑跟在云天身后半步,低声介绍着。
“此城没有供人住宿的客栈么?”云天随口问道。
话一出口,他便看到亚桑那张苍老的脸庞上,又浮现出那种熟悉的尴尬之色,心中顿时了然,有些后悔自己问得太过理所当然。
“呃……有,自然是有的。”亚桑局促地搓了搓手,“只是……只是那需要花费灵石。”
对火鸦部这种末流小族而言,每一块灵石都珍贵无比,自然是能省则省。
“无妨。”云天摆了摆手,“我这里还有些灵石。离百英会召开尚有半年,总在外面宿营,既不方便,安全也难说。还是住店吧。”
他倒不是矫情,主要是想寻个安稳之地,继续冲击蛮体境大圆满。
若是在外扎个帐篷,与亚桑同住,诸多秘密不好遮掩,终究是个麻烦。
亚桑闻言,怔了一下,随即眼中流露出感激之色。
他当然也想住得安稳些,既然这位神秘的大人愿意支付房费,他自然是乐见其成,连忙点头称是。
二人穿过喧闹的外城,足足走了一炷香的工夫,才来到部落中央的区域。
先前在空中遥遥望见的五座高阁,此刻近在眼前,更显得巍峨壮观。
每一座高阁都占地十余亩,高达二十多丈。
下方地基由巨石垒砌,坚固沉稳,上方则全由一种泛着淡黄色光泽的坚硬圆木搭建而成。
每一层的飞檐斗拱之上,都雕刻着大鹏、苍鹰之类的猛禽图样,雕工精湛,气势非凡。
其中三座高阁之外,笼罩着一层淡金色的灵光护罩,显然是设有高阶禁制,想来是金鹏部高层居住或修炼的禁地。
云天二人来到其中一座未设禁制的高阁前,这里人来人往,似乎是集商铺、酒肆于一体的场所。
二人径直走入高阁,来到三层。
这里是一处规模不小的酒肆客栈,装潢虽显粗犷,却也干净整洁。
刚一进门,便有一名伙计打扮的青年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两位大人,吃饭还是住店?”
“住店。”云天目光在店内扫了一圈,随口道,“来两间上房,常住。”
那伙计打量了一下云天和亚桑的穿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很快恢复了热情的笑容,将二人引至柜台前。
办理入住手续时,云天看着那伙计在账本上写下的价格,着实愣了一下。
一天,两块下品灵石。
他不是嫌贵,而是觉得便宜得有些离谱。
想当初在东荒,随便寻个修仙坊市,最普通的客房一天也得十块八块灵石,这里的物价简直低得令人发指。
他不动声色地付了半年的房钱,在伙计越发恭敬热情的态度中,拿到了两块房门木牌。
来到房间门口,云天遣走了伙计,对亚桑说道:“族长,接下来这段时日,我想闭关修炼,您自便即可。”
亚桑连忙单手捂胸,深深一礼:“全听大人安排。”
二人就此分开,各自进了客房。
云天推门而入,打量着房内的陈设。
一张石床,一张木桌,两把木椅,虽然简陋,但比起他这些年住的石洞和土屋,简直有天壤之别。
一种久违的熟悉感涌上心头,让他仿佛回到了东荒的日子,嘴角不由得微微翘起。
他盘膝坐在石床上,心中念头翻涌。
“怪不得当年明晓生前辈会游走于东荒、南岭两地,堂堂元婴老祖,却做着倒卖修炼资源的行当。”
云天心中暗自盘算,这里的物价如此低廉,若是将这里特有的灵草、矿石带回东荒,这其中的利润,怕是足以让任何一个宗门眼红。
“只不过,那一道万里毒瘴,隔绝了两地往来,也断了绝大多数人的念想。若非明晓生前辈是一位阵道大家,耗费心力设下了那座传送阵,恐怕他也做不成这独门生意。”
云天收回所有心绪,将颠倒五行阵的阵旗阵盘在房间内一一布置妥当。
随着最后一面阵旗落下,一层无形的波动如水波般荡漾开来,瞬间将整个房间与外界隔绝。
做完这一切,他才彻底放下心来,从怀中取出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木藤手镯。
为了假扮亚克布,他已将小藤与储物戒指都藏匿了起来。
如今身份已被识破,自然没必要再继续遮掩。
他将手镯重新戴回左手腕上,指腹轻轻抚过木藤表面那繁杂而粗糙的纹路。
许是沉睡了太久,被他的气息一扰,小藤似被吵醒了一般,懒洋洋地伸出数根细若发丝的藤枝,在空中扭了扭,像极了凡人清晨睡醒时伸的懒腰。
云天看得有些好笑,心念一动,五粒丹香四溢的极品蕴神丹便出现在掌心。
几乎在丹药出现的瞬间,一道短促的“嘻嘻”笑声便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小伎俩得逞的雀跃。
那几根藤枝倏地一下变得精神抖擞,闪电般卷过他掌心的丹药,拉了回去。
云天低头看去,只见那五粒丹药被藤枝巧妙地固定在手镯上,与另外一侧那个早已被裹成藤球的储物戒指,以及一枚小巧的震魂铃,均匀地分布在手镯周边,倒像是什么别致的装饰,煞是可爱。
安抚好了这个小家伙,云天便不再耽搁。
他从储物戒指中取出那只半人高的石桶,又取出了十几个装着各色毒草毒物的木盒。
他熟练地将一味味药材按特定顺序投入桶中,催动灵力点燃了一块地火石置于桶下。
很快,石桶内的清水便化作了翻滚的浓绿药液,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云天褪去上衣,露出一身线条流畅的肌肉。
这身躯看上去并不如南岭蛮士那般夸张雄壮,却蕴含着寻常人难以想象的浓郁气血与力量。
他没有丝毫犹豫,一脚跨入滚烫的药液之中。
难以言喻的剧痛如潮水般瞬间席卷全身,仿佛有亿万只毒虫在啃噬他的血肉筋骨。
云天闷哼一声,牙关紧咬,默默调动灵力,引导着那狂暴的药力淬炼着自己的四肢百骸。
痛苦,并快乐着。
……
时光飞逝,转眼便是一个月过去。
这一个月里,云天几乎足不出户,以每隔三日便进行一次药浴的频率,疯狂地进行着炼体修行。
这一日,当他再次从药力耗尽、变得清澈的药汤中起身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之感,自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喷薄欲出。
蛮体境大圆满!
云天握了握拳,感受着那纯粹的肉身之力,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他估摸着,如今自己单凭肉身,一拳之力至少也有一千五百斤,若是再辅以灵力,威力更是难以想象。
云天心念微动,千幻隐匿术悄然运转。
他脸部的轮廓一阵模糊,转瞬间,便化作了一副面相刚毅、普通至极的脸庞。
同时,他将周身的灵力波动尽数收敛,只留下一身蛮体境大圆满的强横血气之力。
做完这一切,他这才撤去了颠倒五行阵,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离百英会还有近五个月的时间,他打算趁此机会,好好在这金鹏城中游逛一番。
收集一些南岭特有的灵草灵药是其一,更重要的,是设法购买一份详尽的南岭地舆图,以及找寻任何可能回归东荒的线索。
来到三楼的露天楼台,凭栏远眺。
金鹏城虽号称南岭五大部族之一,占地辽阔,但放开神识看去,其繁华程度比之东荒的云澜坊市,实在是逊色了不止一筹。
城中九成以上的区域,都是凡人居所,他们之间的交易也多是些生活用品的以物易物。
真正能对他这个修仙者有所帮助的地方,恐怕也只有部落中央这五座高大的楼阁了。
云天心中有了计较,便转身下楼,准备从自己所在的这座楼阁开始,好好游览一番。